秋季,北方的校園裏,天總是很高,很藍,筆直的路上,兩排高聳的樹,不動聲色的佇立在兩側,默默寧瞰周圍的一切,年複一年,它們迎送了多少往來的青春故事呢?
故事總是悄然發生,影是其中一個,那時候她和明在同一個係,都是工程專業,而蕊是同校工商管理係的,比他們要低兩個年級。其實影並不喜歡她的專業,也許學文更適合她,當年憑著一副不服輸的勁頭選擇了這個專業,誰說胸大無腦呢,她就是要去證明自己也可以是優秀的理工生,尤其在體育課上,在跑道上她的胸前波浪起伏的時候,兩邊投來的目光夾帶著的訕笑更激發她在學業上的好勝心。
大一大二時候,經常有同學組織班級聯誼,宿舍聯誼或是集體出遊,結束後時不時會傳出消息,誰和誰好上了。影是孤單的,她也知道自己不算是最漂亮的,當然她的身材非常好,可是年輕時候的男女生對這恰恰是忽視的,影甚至為此感到恥辱,她想盡辦法去遮蓋自己過於女性化的地方。孤單的日子裏她就去教室或是圖書館學習,於是就常常碰到明,明是個安靜的人,長就一副硬朗帥氣的樣子,影第一次看見他就心裏怦然一動,然後很快就從宿舍裏熄燈後的閨房密談中聽出,還有好幾個漂亮開朗的女生也暗暗喜歡他,這樣的事情影感到自然她是落在後麵的,反正是不敢抱有希望,影反而在明麵前落落大方起來,和他談天說地,無所顧忌。
明非常聰明,或者說他是整個係裏學業最優秀的一個,和影不同的是,他是真正喜歡自己的專業,人也非常勤奮,到大二時候,就已經和一位博導做課題,並接二連三的在一些國外有名的文獻上出科技文章了。因為經常遇到他,影也會時常向他討教專業上的問題,對他的仰慕也一天比一天高。有時候坐在教室裏,看著他的背影,整齊的頭發,陽光溫暖的落在他的背上,她甚至幻想他會是她的戀人,可是這樣的念頭稍閃即逝,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麽出色的地方吸引他。
直到有一天,她們宿舍裏那個最漂亮的女生,也是他們的係花,讓影帶給明一張邀請卡片,她的生日快到了,要請他參加生日宴。大家其實都知道那隻是一個單獨的晚餐,係花大膽想出的主意。那個周末的上午,明如往日一樣不動聲色的坐在教室裏自習,影走過去,在他後麵的一個座位坐下,敲了敲他的肩膀,把卡片遞了過去。明驚訝的哦了一聲,打開信封,臉漲紅了些,回過頭來笑著對影說,“我希望是你的生日呢。”影不知係花寫了什麽,看著明微紅的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明接著說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有個電影院,周日晚上放映《泰坦尼可號》,問影想不想去,影極力掩飾激動的心跳,默不作聲的點頭。
那是明第一次約她,影心裏興奮極了,全然忘記了問明係花那裏他想要她如何回複。她開心的一個人到學校外的地攤上搜尋了一天,直到臨近傍晚才挑選好一個暗紅色的長裙。晚飯後,在宿舍同學驚訝的目光裏,她和明並肩走向校門。夏天的風微涼,影不曾和明這麽近的走在一起,她覺得自己高挑的身材在明的彰顯下那麽嬌小,她多麽希望就那麽和他走下去。電影的內容是什麽,影好像沒有怎麽注意,她一直期望著也許明會牽她的手,或是攬過她的肩,可是沒有,他們端坐著從頭看到尾,有一句沒一句的評論一下劇情或是主角。
那就算開始了,雖然明也沒有說什麽做什麽,從那開始他們心照不宣的一起自習,散步,甚至有時候一起吃飯。影有時候也會到他的宿舍,他的舍友們也會說一些打趣的話。唯一讓影感到不安的是她時不時遇到那個叫蕊的女孩找明。蕊比影和明小兩歲,低一級,瘦小的身形,長著一張很動人的臉龐,她的五官非常標致,放在一起就變成了說不出的動人,這讓影非常的妒嫉,尤其蕊在明麵前,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得嗲嗲的時候,影恨不得揍扁她的臉。明看得出影的不高興,他隻是輕描淡寫的說蕊是他媽媽同事的女兒,在這異鄉他地,他覺得他應該照顧一下她,可是影還是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他們開學時候一起來學校,放假時候又一起離開,影感到難以容忍另外的女孩在他身邊。
然而這不防礙她和明的戀情發展,從第一次牽手到第一次親吻,她和明像是兩個小學生在惶惑不安中幸福的前行著。到大四的時候,係裏其他幾對戀人有兩對偷偷在校外租了房子,儼然過起了小兩口的日子。影對在一起的未來也無限憧憬。
畢業前,影的父親查出得了尿毒症,每周都去醫院做腎透析,幾乎一次就要花掉她母親一個月的工資。影就次放棄了讀研的機會,而是選擇了工作。她在裏學校不遠的 地方找到了一份程序員的工作,明已經跟這最初的博導讀研究生,繼續做著一個又一個課題,而且和許多人一樣,他準備同時參加出國的英語考試,爭取到美國完成 博士學位。
工作起初非常辛苦,很多的項目對影來說太難了,明就成了她的救星。她夜以繼日的調試程序,爭取在老板麵前有好的表現,影無論在哪裏都是爭強好勝的。她父親的 病情也是讓她工作努力的一個動力,畢業後才感到現實的生活如此殘酷,她多麽希望自己能掙很多錢,她真的不想聽到母親長久的歎息,不願意看原本生活無憂的母 親如今總是愁雲慘淡。
周末依舊去明那裏度過,那是個男女混合住的研究生樓。樓道裏散漫著一股陳舊衣物和漂白粉或是洗滌劑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隻有年輕人身上的氣息彌漫在整個空間。在狹窄的樓道,安放著幾個簡易的爐灶,影就在那裏炒菜,細細的醃過的肉絲落到滾燙的油裏,淡藍色的煙氣升起,在傍晚的陽光裏散開,伴隨著呲拉拉的響 聲,響徹長長的樓道。影把做好的飯菜放在明宿舍裏的桌上,看著他貪婪的吃著,鼻頭上沁出汗,看著他冒著胡子碴的嘴唇,她有一股想親吻他的湧動,夕陽透過窗 子灑在他年輕俊郎的臉上,影多麽希望日子永遠就如此,她不需要什麽輝煌的未來,她隻需要她的父母平安健康,她隻需要就這樣每天看著明吃飯,哪怕就永遠在這麽簡易的房子裏。
晚飯後,影會常常和明一起到校園散步,沿著校花園,路過幾棟宿舍樓,再過圖書館,就可以看見寬闊的馬路,川息不止的車流。明有時會跳起來看自己能碰到多高的 樹葉,放鬆時候也會冒出幾句髒話,安靜的明也有著些許壞壞的酷。回去的路上,他們照例在校園的小樹林邊擁吻一會,影時常感到明勃起的激情,然後他明送她到 其他宿舍,每個周末總會有人回家,所以總是有空出的地方,影就常常鬱悶,她還是對明期待著什麽,既然她每個周末都來了,他應該明白些什麽,可是明似乎有些躲避,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好呢。
蕊依舊時常去找明,總是帶著嗲嗲的聲音,要明幫助她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安裝一個軟件,或是打印什麽文件。最讓影無法忍受的是,她有一次居然要明去陪她購物,而明居然還去了。影知道後非常生氣,她說”你們這是普通朋友關係嗎?”, 明也很生氣,”她媽和我媽是好朋友,她有事情要我幫忙,我能拒絕嗎?你能不能不要疑神疑鬼?” 影說,”陪著逛街還是幫忙嗎?” 明有些惱火,說“她的確是買了些很重的書籍類的,你這樣的質問讓我很難受”。明堅持他隻把蕊當成是小妹妹,他的說法就是我總不能把她轟走吧?可是那麽一個可人兒繞在明的身邊,影始終感到象是壓在她心頭上一塊石頭,偶爾沉下去,時不時又被拉上來,讓她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那次他們又因為這個吵架,原因是影來到明的地方時,正好碰到蕊在明的宿舍裏,門是關著的,影的無名之火立刻湧上來,她重重的把買好的晚飯摔在桌子上。“哎呀,不知道蕊在這裏,隻買了兩個人的飯。”她恨不得蕊馬上消失,蕊很不悅的站起來,對明說,”我明天再來”。 看都沒有看一眼影,轉身就走掉了。影心中的那塊石頭又被提到了心口,她衝著明叫,你說,為什麽她在這裏,而且你們還要關上門?明一言不發,擁過影,拉她坐在床邊,在她耳邊低語,知不知你這個樣子可氣又可愛?影惱怒地抗拒著明的擁抱說“我要你解釋啊。”明抓得更緊了,嘴唇湊過來,“我說得已經夠多了,今天我 要換種語言。”他一臉壞笑,把影壓倒在床上,在明的雨點般落下的親吻裏,她聽到他急促的呼吸,感受到了他體內澎湃的激情,她莫名的流了淚。那一夜,明沒有去別處借住。黎明的曙光在東方掀起了一片魚肚白,在微明的房間裏,影從床上坐起,側頭看著熟睡中的明,心裏泛起了無限的柔情,她想這就是她希望今生今世相守的人。
那個冬天來得格外早,影父親的病情嚴重些了,她媽媽想用進口的藥和儀器,費用就更高了,影媽說她開始動用他們的退休金了,眼下救命要緊,顧不得那麽遠了,“影啊,媽將來隻能依靠你了。”影媽在電話中說,影感到心痛。忙於準備出國的明對此沒有什麽覺察,她也不願意讓他知道,他能做什麽呢? 影每天機械的上班,下班就自己在宿舍裏發呆,在陌生的城市,她是如此渺小無力,如浮萍一般,隻有每個周末和明的相聚,才是她在這個大城市撐下去的唯一動力。
春節期間,明留在學校專心聯係學校和做碩士論文,他總是優秀的,別人三年完成的,他隻須一年半就足夠了。影憂心忡忡的回家了,她父母消瘦了許多,一個是被病 魔折磨的,另一個則是憂慮過度,影努力故作輕鬆,想給家裏帶來些節日的快樂,至於有關明的事情,她的父母早已經知道了,但他們不願意提起,影知道她父母不樂意的自己唯一的孩子跟著明到遙遠的國度,而何況眼下的情況,影更不能離開他們。
這個春節,她又見到了她的高中同學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