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遺篇(三)偷會

有了莫莉的地址,我仿佛如同得到了恩準,回家繼續挖空心思的炮製了人生第一篇情書.一提到這事俺就對這些年這買了個表的應試教育充滿憤恨,勞資好歹也受了九年教育了,破爛學校居然連怎麽寫情書都沒教過.教材課本裏就統共一篇是情書,還是絕別用的,根本沒有參考價值.這樣的教育太害人!

情書是怎麽寫的我都不記得內容了,總之賽過難產般痛苦,因為肚子裏根本沒貨.最終,我把它貼上了4分郵票送進了綠皮郵桶,然後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開始等待.莫莉會回信嗎?她會接受我的要約嗎?

大概就是兩天後,我在學校走廊上和隔壁班的三個女生擦肩錯過.那三個女孩先是衝我猥瑣的擠眉弄眼,然後在走到大約不到一米距離的時候忽然象預備齊一樣的齊聲朗誦起來"讓我們攜手共同展望未來吧!啊!!!"然後哈哈狂笑著逃竄遠去.我頓時渾身的汗毛全豎起來了,她們,她們怪叫的正是我給莫莉的情書裏的結束語.我覺得全世界的人都看見了我的隱私,連一絲遮羞的布條都沒有.更何況那封情書連我自己都覺得拙劣,經過多年傻假大空的作文教育,我連怎麽表達人類最基本,最純真的感情都不會,是硬著頭皮拚湊的那東西.現在,我不但露了,而且醜了,更加傻了.

我的暗戀就這麽完了.後來在學校的日子,似乎人人都在背後指點和笑話我,盡管其實根本沒有.但是那個年齡的男生臉皮處在一生最薄的階段.現在是莫莉試圖捕捉我的眼光,甚至嚐試在背靜的場合和我講話.但是我沒有給她任何機會,這個卑鄙的感情的叛徒!

再次見到莫莉已經是初中畢業後十年了.那天我去客戶公司辦事,快下班的時候正要離開,卻在大廳裏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我不禁喊了一聲,"莫莉!"對方停下腳步扭頭看我.確實是她!莫莉的背影沒變,正麵變化不小.多年後她居然還紮著發粟色的大馬尾,但是戴上了眼鏡.臉還是長,還是幹幹的,臉上的汗毛還是重的可以看見.嘴唇上塗了口紅,裝扮完全是職業女性了,豎條襯衫加藏藍西服套裙,略微顯的老氣.這,就是當年我暗戀了三年的女神.連我自己也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當年的審美情趣了.

"嗨,莫莉!還真是你!"

"哎呦!這是誰啊?竊玉!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辦點兒業務,你呢?在這工作?"

"是啊,真巧啊!居然能遇見你!你這麽多年混的不錯啊,西服革履,人模狗樣的!在哪發財呢?"莫莉一上來就象失散多年的老友一樣,和我打起了叉.那個仿佛昨夜還在夢裏的黃毛丫頭忽然從二次元空間裏鑽出來,一夜之間長大成熟了.

我和莫莉寒暄起來.其實情書事件半年後我就不再恨莫莉了.我發現除了恨,我還是會想她.但是沒有勇氣再給她寫信了.莫莉後來念了大專,現在在這家公司作財務.已經是下班時間,我邀請她一起吃飯敘舊,她爽快的答應了.

我們點了菜,莫莉陪我喝起了啤酒,一路東拉西扯同班同學的下落,一些舊聞逸事,卻始終回避著那個話題.她們公司的地方有點偏僻,過了晚八點已經食客零落,小二擦桌收椅準備著收攤關門了.我的酒意微酣,問出了糾結在心裏多年的問題,"那時候我給你寫的東西怎麽給別人看了?"

"噗--"莫莉嘴裏的酒噴了出來，連聲的咳嗽。"就是那個'讓我們攜手共同展望美好未來'是麽?"我羞慚的臉發熱,不過臉早喝的紅了,也看不出區別.

莫莉笑得直不起腰，花枝亂顫，趴在了桌上。好久才抑製住笑聲對我說，"對不起啊,竊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這個"不是故意的"指的是噴酒,發笑，還是當年把情書傳給別人並一起笑話我.

"那年你跟我要地址,我怕你寫這些東西到我家被我爸我媽抓著,所以給了你麗麗家的地址,沒想到她私拆了你的信,還給傳出去了.我後來要跟你解釋來著,可你根本不理人家."麗麗是莫莉的閨蜜,就是那個領頭向我怪笑的丫頭.我沒想到當年居然是這樣.她那麽多年居然都還記得我那麽糗的事跡.

"二位還點菜嗎?不點我們後麵大廚要下班了."小二下了逐課令.我結了帳,問莫莉,"住哪啊?我送你回去!"

莫莉猶豫了一下,說"有點遠,在沙河口呢."

"沒事,我有車."

"你喝了酒,行嗎?"

"放心吧,就這點兒,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