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幹年前先生推薦一本書,叫“Jonanthan Livingston Seagull”,說是曾風靡一時,很讓人立誌。書郵寄到了家,我拆開紙盒,掏出薄薄的一本小冊子。書麵很簡單——深色背景下一隻雪白的海鷗展翅飛翔。
我好奇,居然花了時間,把它翻成了中文。那個翻譯文件現在也不隻丟到了哪裏,也許我認真找的話,還是可以找得到。
故事很簡單,一直叫Jonanthan的海鷗,熱愛飛翔。 他先是被滿足於撿剩食的海鷗群拋棄,而他獨自練飛不已,終於得到自由飛翔的真諦。
一支海鷗,就這樣矢誌不移,把它的飛翔做到極至,完美。
一整代人好像就這樣被教育的——追求極至,完美,不要急功近利,不要迎合世俗,要厚積薄發, 要甘於寂寞——淡泊而誌遠。
基於這個道理,一輩子沒打算用文字謀生。什麽事情牽扯到飯碗,就難做到不為五鬥米折腰了。
但仍寫。寂寞地寫,無聲地寫,激情澎湃地寫。寫完了丟在紙箱子裏。紙片跟著親人的照片一起,層層堆埋在紙箱子裏,象我的手腳,跟著我在異鄉輾轉,如今到了這個新家,又一次被安置於壁櫥裏。不管我的世界多大多小,總有它的一席之地。
還是很挑剔,寫的東西總被左削右砍。砍削完畢,任務似乎就完成了。
突然覺得生命已經走了許多,突然想到,這些寫給自己的東西十有八九將跟自己的血肉之軀一道埋葬,消失於人世, 煙消雲散。
原來寫給自己的東西也跟自己一樣地短壽。那麽多年,居然沒想過這一點。如今想到,忍不住笑自己。
便終於嚐試著給別人看。
被別人看的還是寫給自己的東西,好像是閉門造車,然後拿到外麵的街市,看有沒有人稀罕。但凡有人駐足,就已經十分意外,歡喜,知足,感激。
這種行為很有缺陷,違逆市場理論。
早先家人說,你寫寫國外的事情,會有人願意好奇,願意讀。
多年愚鈍,竟從沒想到去寫有人讀的東西。
而寫得都是自己願意讀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就像那些寫給自己的詩,都是冷冷落落的,不會有人看。明白這一點,死了心,倒也心安。
苦就苦的是有欲念而不得。
無欲則剛。
最近嚐試著一個比較複雜的故事,希望當個好的作者,讓讀者最終讀完,掩卷之際,能夠有些驚心動魄的感覺。
象我喜歡的一些電影故事,小說故事。
擔心寫得不夠好。
也擔心零零星星地連載,好像慢動作的情人,一點一點地退她的衣衫,露個腳趾頭,再露她的腳背,腳髁,時間拉得無限長,實在有些不盡興。
但終於想到我的讀者,終於不再是我一個人。
特此致謝。
人不是太陽,也不是月亮,卻能反映著光的美麗。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