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蔣品超

走進蔣品超 當我在電腦前寫下這個題目的時候，我依然不能確信是不是可以用我有限對於文字的把舵將這個題目繼續下去，以至於之後的半小時裏，我竟然麵對屏幕發呆許久。紐約4月的空氣已經擁動著隱約的暖意，而此時此刻遙遙千裏之外的落杉磯是不是早已暗香浮動了呢？ 幾天前，蔣品超在MSN告訴我，他的新詩集《呼喚英雄》即將出版了，我還給他一個大大的“恭喜”，其實在心裏我知道憑他的實力那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如同我曉得不管天空怎樣翻雲覆雨他始終會是中國詩壇最優秀的詩人一樣！ 依然記得三年前當我第一次在網絡上接觸“蔣品超”這個名字時候的情景，那時候的我正陷落寫作瓶頸中不可自拔，信手粘來的文字大抵也擺脫不了卿卿我我無病呻吟的小女人氣，我對自己的寫作狀態不滿意，卻又苦於找不到突破口。我的一個文友建議我去讀北島的詩歌，於是我在GOOGLE上搜索“北島”，“梁曉斌”，“舒婷”等一些名家的作品，卻意外讀到了蔣品超關於北島及朦朧詩的評論。 那些評論異常尖銳，一些觀點簡直令我震驚，他對“朦朧詩”獨到而大膽的分析是當時中國詩壇前所未有的，如“朦朧詩是當時專製統治下的產物，它所發生的20世紀80年代正是中共從毛時代向鄧時代轉形時期，朦朧詩所包涵的對於毛時代“含沙射影”的詆毀情緒無意成了權利之爭的輔助劑，協助了鄧氏政權的統治。” “對於北島，象征手法才是他為詩的長技，他的崛起是氣候使然，而不單單是他有限的詩作和才華。”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對他的這種把純文學的詩歌同政治相牽扯的言論不敢苟同，但是細細讀看他的分析卻又感到他犀利的筆鋒裏蘊涵著一種常人不可及也無可知的真實內幕。自然他的舉動在當時，大陸詩壇視北島這樣一個在國際文學界都享有盛譽的詩人為詩歌英雄的時代，他的言論是觸犯眾怒的，他鮮血淋漓的抨擊無疑遭來鋪天蓋地的漫罵與否定。 也就在那時起我開始留意這個長著反骨被四處驅逐的名字，而蔣品超依然不管不顧，堅持將他對曆史的反思後寫下的駭人聽聞的文字一篇一篇張帖在中國網絡上，以一擋十的鬥牛士般勇氣和網壇上的詩人筆鬥，以至於到後來他的言論完全被封殺。 說實話，當時我看蔣品超多少也是帶著有色眼鏡的，直覺告訴我他很狂妄很放肆很霸道，即使他的詩歌如何正義凜然如何勝人一籌，如此跋扈個性在文學必須為中共謳歌頌德卑躬屈膝的國內詩壇怎麽生存？果然他的WUHAN1010被“禁止入內”了！但是即使這樣，他的出現無可辯駁地推動了當時大陸詩壇頹廢消沉低級的詩歌狀況的徹底改變。 再次接觸蔣品超是在2004年末，他向馬悅然，餘光中，丹理士先生提出組織收集詩歌傑作的活動被看好，之後他協邀盛雪，青霜，王丹等共同參與了這項活動。作為一個酷愛寫作的網絡寫手，又因經常遊移在大陸中文網站上而得以結識了很多非常優秀的文學青年，我非常渴望大陸和海外文學論壇會有一個默契的互動效應，因此我給了活動小組一份EMAIL，我沒想到這不經意的舉動，卻為之後同蔣品超的再度接觸埋下了小小的伏筆。 清晰地記得第一次和蔣品超在MSN對話的那個夜晚，我正重複著每晚同樣的鏡頭，粘在電腦前寫作，根本沒有留意有一個名字已經出現在我的MSN上很久。 他對我說：“HI，我是蔣品超。” 我幾乎是半信半疑地去回應他的：“是你嗎？” 直到他很親切地給我一個肯定的笑臉。 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才逐漸地對蔣品超有了一個嶄新的認識，在和他的談話中我發現其實他是非常謙卑的一個人，謙卑得幾乎是帶著幾份羞澀的，這一點同最初他給我留下的驕橫狂傲的形象相左，我幾乎不敢將他和那個在網絡上拚拚殺殺的“臭名昭著”的蔣品超相提並論，他說話很紳士，語句詼諧簡潔而有條理。 我說：你和論壇上的蔣品超判若兩人！ 他笑了：其實我原本就是如此，很安靜的一個人，可是那段時期，麵對自己潛心研究的心血被否定，麵對自己的見解被非議被歪曲，麵對惡意誹謗，麵對全體群毆，那樣的場合是誰都會被激怒被逼瘋的！那其實不是我想要的結局，我不是在攪亂我是在指出他們所陷入的對於詩歌認識的誤區，本著互相探討的態度，我希望的是坦誠的交流，但是他們不理解！ 這一刻，我可以想象那種場麵的激烈，猶如戰場上一個孤軍奮戰的勇士麵對越來越多蜂擁而止的敵人，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準備殊死欲博的悲壯情景，他手中沒有刀槍，沒有長矛，手無寸鐵的雙手上緊握著的唯有那支筆――比刀槍更有威懾力的筆！ 我似乎是可以理解他了，理解他所遭受的不公，理解他的狂躁，隻是我已不再冷眼旁觀。 我們在MSN上談論詩歌，雖然我對詩歌的認識依然是幼稚的，在此方麵他完全可以勝任做我的老師，這一點幾乎是無容置疑的事實，但是即使這樣對於我時常略帶任性的直言不諱，他總耐心傾聽，或者微笑加以指點。 我說我並不喜歡他的《蔣品超知道自己是大詩人――》，太直白太刻意地把他的名字擴大化了，雖然整篇詩歌寫得錚錚有聲，但是總覺得有將“蔣品超”廣告化的嫌疑，他聽後沉默不語了良久，我暗自忐忑是不是因此而冒犯了他了，MSN上立刻出現了他洋洋灑灑的文字，他告訴我在寫作這首詩歌時候他的一些狀況，他的苦惱，那時候他的名字正無端被世界最大的搜索引擎屏蔽，他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口無遮攔”激怒了政府，所以悲憤寫下這首詩歌。全篇詩歌中“蔣品超“的名字出現竟49次之多，他的用意是要讓全世界渴求聽真話的中國人知道“蔣品超”――這個包涵正義的名字！ 如同這首《蔣品超是個大詩人》一樣，他的詩歌豪放坦然激昂很少矯情做作，每一首詩歌後麵似乎都蘊涵著一段曆史：從早期的作品《給天安門母親》，《我的心如此難安》，《無安魂曲》到近期的《呼喚英雄》，《病患的屋簷下不能響亮的歌吟》，這些詩歌仿佛是一把利劍，直指腐敗籠罩下的社會弊端，將它被蒙塵鏽壞許久的曆史的鎖空擊破，給更多人一雙識別真善美的慧眼！ 時常我喜歡用音樂來形容蔣品超的詩歌，讀他的一些詩歌總讓我想起貝多芬想起德沃夏克，他詩歌中所表達的每一個方塊字裏似乎都有一種令人威懾的震撼力。 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部分作品抒情而淒美，隱藏著無可抑止的對祖國的深情對故土的眷戀,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波蘭偉大的作曲家肖邦，他在《中國，我的妻》中這樣寫道：十月懷胎/實在是太漫長啊/ 你忍受著磨難與無辜/ 今天，今天終於聽到這一聲驚笑/ 你入世了/ 我們終將會有自己的孩子了。詩中，他巧妙引用十月懷胎的期待和苦楚來隱寓中國加入WTO（2001/11）所經曆的種種艱辛坎坷，令人讀後百感交集拍案叫絕。 他的《命線》《苦悶》同樣都是詩喻非常深刻的作品，讓我想到法國作曲家舒曼琴音裏的困惑憂鬱傷感情緒。他在《苦悶》中寫道：高潔和平庸/ 都在泥沼裏陷身/ 世界已是一片混沌/ 當漆黑麻木了所有的眼睛/ 誰還來關心星星的責任。文中淡淡的筆觸，寫盡了詩人種種被人曲解誤解而又渴望被理解的周遭，寫盡了他被壓抑被埋沒的失意落寞。 我可以想象在落杉磯寂寞的寓所裏，他羸弱的身體麵對著17寸的電腦屏幕，月光在他身後拉下一條長長的孤影，他的指尖敲動著鍵盤發出嘀噠，那嘀達成就的詩句卻令他的眼目咄咄如炬。 在他所有的詩歌中，就我個人而言，最為推崇的就是他的早期的情詩作品：《等著你》《無怨的哀思》《摟著你》，在我看來他們就像莫紮特的《魔笛》一樣令人著迷。他的《摟著你》從表象上看，是一首典型的賦有詩意的情歌，但是當你仔細讀完最後一句，你會恍然找到答案，其實他最終所表達的是對“書”——一本可以給他智慧給他無窮力量的“書”的熱愛，他這樣寫道：我撕開骨架/ 然後合上/ 把你重重的放在中央/ 你的聲音/ 讓我聽著一盞燈/ 摟著你/ 我就是流浪人/ 摟著了家的溫存。真誠的字眼直敘了他“隻懂你們，不懂世人”的一個隱沒在書海中的癡迷獨語者的自白。 而他的詩歌《等著你》中所顯示的文字功底更是令人垂首歎服，當之無愧地被譽為當代情詩作品中最有力度最有影響力的經典代表作： 《等著你》 幻想隻能讓夢境美麗 　　哀怨也頂多寄托幾許相思 　　而你最終還是迷 　　狐走鳶飛狼來虎離 　　飄動在這莫名的曠野 　　象一絲哨音 　　嗚咽著吟唱孤寂 　　已沒有人來夢你 　　──而我 　　雙眼迷離 　　依然在等你 　　已開始有人換裝行獵 　　不負在荒野能尋獲幾片碎屍 　　也開始有人放浪船隻 　　巴望有日子能捕得幾尾小魚 　　我是我 　　是這莽莽蒼原 　　唯一殘剩的僧侶 　　無可救藥癡真難渝 　　不曾巍然也屹立得可以 　　在這莽莽荒原 　　在這荒原之中自製的孤寺 　　不頌經 　　不念佛 　　隻想等你 　　我不知道你是誰 　　也不知道你在哪裏 　　隻有一種感覺 　　很苦悶 　　──讓我站著 　　我便覺得應該等你 　　也許你已經來過 　　而我不曾注意 　　也許你即使來了 　　我也不會相信是你 　　荒原對我 　　你是最好的恩賜 　　得到你 　　我又不知道該擺什麼姿勢 　　我就這麼站著 　　等著 　　相守著自製的孤寺 　　在莽莽荒原 　　在荒原之中冷冷的一隅 　　看狐走鳶飛 　　看狼來虎離 　　不知道 　　還要到何日 因為太過偏愛，我曾經問他：是怎樣的心境令他寫出如此深情款款的詩句？ 他回道：你難道沒有看到詩歌中所延伸出的無奈愛情以外的東西嗎？那是等待一種新的生命，等待一種脫胎換骨，等待靈魂的救贖，等待曾經多少人為之孜孜追求的的民主和自由。 我從困頓中茅塞頓開，是呀！多麽精妙的回答，他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裴多菲的詩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我似乎是懂了：有什麽能比崇尚自由更為令人振奮的呢？ 這就是蔣品超，坦誠直率不掩飾不藏躲，他將他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高高地掛起，掛在十字架上任由冰冷的鐵釘穿透他的肉體，任由無情的子彈射穿他的肚臍，依然毫不畏懼，他隻那樣笑著，等待著他向往的民主自由，等待著他祈求的真理，等待太陽總有一天在東方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