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壁記憶
一張初中同學們在北海九龍壁前的合影,把我的思緒帶回到那個的青蔥年代,那是1964年的事,距今已經過去了52年。那會兒,我們才十四,五歲的年紀。時間剛剛開始,我們都是早晨五六點鍾的太陽。
記得那個年代裏空氣中都激蕩著這樣的歌聲: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誌昂揚前進 ….. 前進,向前進 朝著勝利的方向…。
一晃半個世紀過去了,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也就是說照片上的同學們,你們都經曆了什麽?是一直都走在大路上嗎?還總是朝著勝利的方向嗎?
我們不必說從來沒有走在什麽大路上,一直是走崎嶇的道路,充滿了坎坷。也不必說並不總是朝著勝利的方向,其實是不知道什麽是方向,隻是跟著感覺走。天蒼蒼,野茫茫,在蒼茫之間瞎走,如同以色列民族出埃及走曠野一樣,哪知道什麽勝利的方向啊?就連總設計師都說在摸著石頭過河呢!隻要回顧一下1964年給我留下什麽樣的記憶,再對比一下今天中國的現實。答案自然就有了。照片上的同學們,你們是不是見證了中國的巨變?
1964年記憶 1 --- 幾百次
人生短暫,一晃就是大半輩子,人生感悟不多,之一就是相互之間的理解是最難最難的呀。這相互之間,既有人與人之間,又有國與國之間。
以我的經曆來說吧。我的職業生涯的大多數時間是在做實驗。往往具體的實驗內容就是條件實驗,去尋找一個最佳條件,它可能是一個溫度,可能是一個反應時間的長度,可能是一個PH值,也可能是一條曲線….。為了設計實驗要用到優選法或什麽特殊的數理的方法,但那也是大海撈針的苦差事,要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幾十遍,上百遍,甚至幾百遍。當那個點找到了,那條曲線畫出來了,老板的paper 發表了,我們的白發又添了不知幾多。在美國每發一篇Scientific 文章都是幾十萬,上百萬刀,甚至上千萬刀的花費投入累計起來的,落實到每一個數據,每一條曲線,那都是燒錢的買賣,看得到的是錢,看不到的是人的白發和艱辛。我的生命就消耗在眾多的幾百次重複性工作之中了。而這種消耗是為了什麽?是為了理解,理解外部世界,認識物質世界。用1964年的語言就是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過渡。
這個過渡,讓我想起1964年當時中美之間還在不共戴天那會兒,不是人民日報老是登載“我國政府向美國提出第XXX次警告嗎” ? 怎麽也是幾百次的重複呀?莫非美軍在做什麽實驗?在找一個點,一條曲線嗎?後來知道的的確是這樣的事實。美國隻承認3海裏領海水域,確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中國說領海範圍是12海裏,卻不公布具體的坐標的,和老美玩起模糊戰略。於是美國軍艦就一次又一次侵犯中國領海來尋找那些個點。當中國政府公布了12海裏領海線時,居然和美軍實驗的結果完全一致。原來中國政府發出警告時刻的哪一點坐標就是美軍標出來的中國領海錢上的一個點。這種警告可以追溯到1958年九月的第一次,一直到1969年6月23日,嚴重警告多達469次,畫一條12海裏領海線足夠了。
沒有相互的溝通,雙方都在瞎子摸像,隻能是這個結果。因為溝通的基礎在於對等的實力。50-60年代中美經曆了朝鮮戰爭的兵戎相見,雖打了個平手可是軍事經濟實力差距太大,老美看不起中國人,怎麽可能有願望溝通呢?明明是把很簡單的事給複雜化了。你看今天中國強大了,老美上趕著來華主動溝通。都希望不要再做那個摸像的瞎子。原來能夠相互理解,光有願望是不行的,還要有實力。
再說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吧,咱們百姓間的就甭提了,專說說大人物之間的。比如毛林之間。1964年我們知道林的時候,他還是個長勝將軍,鼓動全軍全國學毛選。據說井岡山那會兒挺好的,毛不過批判林是個娃娃你懂得啥呀,從此林一直聽毛的話,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不過到 了廬山就全變了。這個廬山真不是個好地方,從井岡山來的兩員大將都在廬山馬失前蹄,栽了。要說林反毛,打死也不相信。為什麽到了廬山就不理解的,不再也要執行?這不是執行的問題,林那會可能明白,不管理解不理解都沒有用了,跑吧!
我們對最高指示的背誦和默想,哪個人沒有經曆幾百次的反複。連林這麽聰明的腦瓜,這麽緊緊跟隨的人都跟不上,何況我們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呢?原來根本不是理解的問題,而是永遠都不可能理解的問題。
鐵杵磨上幾百次,成千上萬次能成繡花針。我們也在歲月的磨礪之下認識到,理解的最難的,甚至是不可能的。
1964年記憶 2 --- 原子彈爆炸
最近看到哈弗女生許吉如的演講,提到了一個“安全感”的問題,一個我們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多數人似乎忘記了的問題。這引起了我遙遠的1964年記憶。當時的新聞廣播裏經常有又擊落一架U—2高空偵察機…,美國軍機軍艦又一次侵犯中國領海領空,又一次… 。
新中國都成立十幾年了,我們的周邊確一直都不太平。不知算不算是憂患意識,從那時起一直感覺我們這一代人,與共和國同命運。我們被常常告知,今天的一切都是來之不易,都是先輩的流血犧牲換來的。我們的前輩在同樣的年齡,在逃難,在躲避日寇的追擊。“華北之大再也放下一張平穩的書桌了”。
終於有一天,一個轟動性的新聞傳來,我們的原子彈爆炸了!
那時候中國的每一項成就,每一點進步我們都感到與我們個人息息相關。
記得那是十月份的一個夜晚。
周總理在大會堂接見“東方紅”參演人員。晚十點正式發布消息,一兩個小時就傳播北京,不是靠新聞廣播,而是口頭傳送。一時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半夜時分我被吵醒。經管北京的夜晚,北京的黎明仍然是靜悄悄的…。
第二天早晨在教室見到同學們,大家都知道了。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同樣的神情,似乎都在樂,樂什麽?一種自豪感從心底而生。我們國家也有原子彈了,那感覺就是許吉如所說的以色列同學強調的“安全感”,猶太人1948年複國之後,幾代人畢生努力要建立的安全感。
從這一天起我就帶著這種感覺,走過了很多地方,很多年。可是時間久了,習以為常,慢慢的淡忘了,直到聽著許吉如的演講,又把它喚醒。
世界很美好,可以出去看看,家裏這麽好,我隨時可以回得來。
1964年記憶 3 --- 終生長跑
還記得1964年的冬天我就開始了長跑,第二年又開始了一個全班同學都參加的,支援越南救國戰爭的象征性長跑。於今一想,跑過了半個世紀。回想當初是什麽原因開始跑的呢?
是不安全感催人奮進?是要做共產主義接班人的使命?
那個時代整個社會都充滿裏積極上進的氣氛,如同唱著“我們走在大路上”,耳畔回蕩著主席的教導: “ 今後的幾十年… 我們這一代年輕人將親手參加把我們…,將親手參加埋葬…,任重而道遠…,為完成我們偉大的曆史使命而奮鬥終身!”
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單純,相信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向著目標前進。不論後麵是艱苦的知青歲月,激昂的改革開放年代,還是即艱苦又激昂的洋插隊生活。我似乎早有準備,就像參
加一次長跑前,我已經熱身了。這個熱身是從1964年的長跑開始的。在奔跑中我舉目望天,是不是想到了終生長跑的起點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會感謝那個時代給予我的奔跑的願望。沒有1964年開始的長跑,也就不會有2016年的長跑。
站在九龍壁前,背後是九條張牙舞爪的大龍。它象征著我們有五千年曆史的文化底蘊做背景,今天他又騰飛於世界民族之林了;我們的眼前是什麽?你想一個14,5歲的少年能看到什麽?不管他們看到了什麽,這裏都是他們的起跑點。生命不息,奔跑不停。我們的一生都在見證了中國龍 騰飛在今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