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感恩的心
感恩是人類心靈最美好的品質之一。在北美的兩個國家裏,感恩節是法定的節目,在這一天裏,人人都在盡自己的努力表現著感恩。我來美國的這20年裏,深深地了解到知道感恩和不知道感恩是多麽的不同啊!
據聖經記載,在中東的一個小村子裏,有十個得了大麻風病的人遇到一個神醫,他們得到了醫治。其中,隻有一個得醫治的人回來向神醫感恩,神醫問道,那九個人呢?這是一個很著名的故事。似乎常人中隻有十分之一的有感恩的心。
今天我要說的是唱《歲月甘泉》,在第八樂章“情係青山”激情旋律中,唱到:感念人生,感念土地,我們感念鄉親父老 情係青山 心連鄉土!從“序曲”開始,到“我們回來了”之間的一章章,一段段的歌唱,敘述了知青們蹉跎歲月經曆的千般苦樂,就像九曲黃河水,奔騰咆哮,終於麵向大海就要澎湃而去了。“情係青山”把知青感恩的情感推向了高潮。能夠如此完美地表達感恩之情,寫出這樣的歌詞的人,一定是對自己的祖國,鄉土,自己的鄉親父老有感恩之心的人,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最近我有幸近距離接觸他,感受他。
蘇煒 《歲月甘泉》---大型敘事詩歌中國知青組歌詞作者 耶魯大學高級講師 攝影 路平
2014年2月15日, 《歲月甘泉》大合唱的排練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距離3月一日公演的日期,越來越近,近百人,8個樂章,多個聲部的大合唱在楊顯基博士的精心指導下,日臻完美,逐漸成型。我們們將為達拉斯的聽眾獻上一場輝煌的精神大餐!就在這個時候,《歲月甘泉》的詞作者蘇煒和在北美演出的藝術總監陸成東,來到現場,問候大家。
蘇煒個子不高,不論什麽時候,走到哪裏都激情勃勃,洋溢著他特有的人格魅力。他像一團火,發著光,發著熱。他和他的《歲月甘泉》 引來知音千百萬,大家同心幹。幾年功夫唱遍了中國大陸,澳洲悉尼,和北美八,九個大城市。我們達拉斯是第九場演唱。後麵還會有第十場,第XX場!
這次和大家見麵,蘇煒談起了寫作《歲月甘泉》的來龍去脈,反響,以及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談到了自己的身世,當年如何走上知青路的,尤其是談到了感恩的心。這些情景讓我感到內心的極大的震撼。
當年,在蘇煒隻有15歲的時候,就不得不麵臨去上山下鄉。而他是“自己要求去”的。原因是,當時父親和哥哥被關進了監獄。自己成了一個家裏有“關管殺”背景的人。政治上不會有前途的。經曆過那個年代的人知道出身是多麽重要,甚至出身決定了你的命運!那個時候既然命運已定,也就順其自然,蘇煒反而主動要求去。麵對一次又一次的“炒家”,他能泰然處之,炒家的人在周圍翻東西,他在安心的縫製自己的上山下鄉要帶的衣服。在炒家的人中有個穿四個篼軍裝的大個子叔叔,好奇的問他,你這麽小年紀,也去下鄉?蘇煒表示要去,而且很堅決。在臨出發前,穿四個篼軍裝的大個子叔叔,還專門來看他,說了很多政策性的話,以及一,兩句鼓勵的話。那些政策性的話,報紙上廣播裏,天天都是,不用記也不會忘。而那一句鼓勵的話“不要放棄”卻像暗夜的明燈,幾十年了,一直點亮在蘇煒的心頭。後來,蘇煒一直在尋找那個“穿四個篼軍裝的大個子叔叔”。他寫了“大個子叔叔,你在哪裏?” 那句“不要放棄”溫暖了他的心,他要感恩。
我疑慮地是,他會不會嫉恨當年對他家的不公呢?他會不會恨“社會”呢?這是今天很多已經“身在美國”的那個時代的人指責《歲月甘泉》歌頌文革,給蘇煒帶紅帽子的理由。而蘇煒很坦然的說,當年我們去上山下鄉是很有激情,很有理想的。沒想那麽多的。如果問我青春悔不悔?我說不悔。其實在《歲月甘泉》中是說,不要問我悔不悔!那個大個子叔叔說的“不要放棄”,或許是怕我自暴自棄?但卻讓我充滿了感激。有感激之情,就不會有怨恨之心。蘇煒侃侃而談,語調平平,他的話卻像一聲聲悶雷,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中!
第二個讓他感恩的是老班長。當年隻有小學基礎的蘇煒很愛讀書,卻經常遭到周圍人的恥笑和惡作劇。老班長就讓蘇煒把小書桌搬到自己僅有8平米的家中,為愛讀書的他創造條件。40年後蘇煒念念不忘老班長,從大洋彼岸帶回了遊子的問候。接老班長去廣州觀看《歲月甘泉》的演出。《歲月甘泉》的問世也有老班長的功勞呀!但那會兒,老班長絕不會知道,小蘇煒會成為大作家的。當初誰也不是為了回報才做的。可蘇煒有感恩的心!點水之恩,湧泉相報。他說的都是小事,平常事,但就是這些小事,點點滴滴聚成了大事。從一滴水能看到太陽的光芒。這就是我們的人民。我們唱感念人生,感念土地,我們感念鄉親父老 情係青山 心連鄉土,就是感恩給予我們生命,與我們同共苦的鄉土和人民。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今天來唱《歲月甘泉》的人,若你是當年的知青,誰沒遇到過自己的“老班長”呀!
命運雖然對蘇煒不公,讓他背負沉重的“政治包袱”,但也對他不薄,讓他才華超群。從領導逼著他寫出兩篇歌頌“戰天鬥地”的表揚稿,稿子登了報後,形勢從此改觀 ,一直發展到為師黨代會寫報告。領導都想把他留住,為己服務。可以說老天沒有埋沒他的才華,一直給他機會來發揮。這個時候,他也感到了冥冥之中,總有貴人相助,隻要在他需要的時候。
1977年的高考,跟蘇煒開了一個玩笑。他送走了一個又一個朋友去上學,自己卻回到了海南島。在能否上學的關鍵時刻,那個他要感恩的第三個人出現了,中山大學的一位教授。他要感謝這位教授,讓醜小鴨變成了金鳳凰!
從大個子叔叔,老班長,中大的教授….以及以後很多很多的普通人給予蘇煒的幫助,他都銘記在心,永遠要感恩。甚至向華盛頓,芝加哥,休斯頓,悉尼….很多地方,所有參加歌唱的人表示感謝。他說有人唱我寫的歌,表明歌有生命力。《歲月甘泉》在北美演出多少場,他和河陸成東就跑去感謝,祝賀多少場。看來,隻要他繼續在寫,他就永遠感恩不完,永懷感恩之心。這就是蘇煒,《歲月甘泉》的作者。
二.尋找
“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是南宋詩人辛棄疾的名句,寓意著人生尋找到知音很難,又很容易。
生活在美國的中國基督徒,都知道呂小敏的一首歌,《最知心的朋友》和誰是我們最知心的朋友!人的一生都在尋找,尋找真理,尋找自由,尋找朋友,尋找….。有的人找到了,或許有的人一生都找不到。
我也一直都在尋找,從年輕時直到現在,從中國一直到美國。生活告訴我,是你在尋找嗎?是,也不是。知青時的經曆讓我一直有種感覺,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在引領著我,使我一直有盼望,一直相信未來。
那會兒,“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不僅僅是《列寧在十月》電影中的一句台詞,也是我真實的心理。我相信眾裏尋他千百度,一定會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樣,即使在插隊生活最苦的年月,我們知青點仍然有歌聲,琴聲,笑聲!
直到我最後找到了,我才明白,不是我找到了,而是被找到了!
我聽蘇煒也說,感覺冥冥之中,一直有貴人相助。顯然,他也相信得到的幫助不是偶然的。
蘇煒講到,霍東齡在找他。通過半夜時分播放的知青節目在找他。最後,他們終於 又重新踏上“我們回來了”的返鄉路,去尋找遠去的青春,去尋找當年的熱情,去譜寫今天的《歲月甘泉》。
陸成東 耶魯大學華人合唱團指揮 《歲月甘泉》 北美演出藝術總監 攝影 路平
《歲月甘泉》是一個有關知青的大故事,其中包括了很多很多關於尋找的小故事。
1977年之前,蘇煒曾是廣東省推薦的5個來北京上學的人選之一,無奈省裏抓住不放人,他就失去了來北京的機會。無獨有偶,同一年黑龍江推薦的的2個名額之一有陸成東,他也因為同樣冠冕堂皇的原因而失之交臂。誰也沒有想到,到了美國,這兩個當年的失意者匯集到耶魯大學,當《歲月甘泉》開始唱響的時候,他們們倆開始合作了,於是就有了北美大陸的一場場《歲月甘泉》,他們的足跡遍灑幾個大陸,知道《歲月甘泉》的人也越來越多。這一切都是偶然的嗎?
有了陸成東,很多洋麵孔積極地參加到合唱團來。他用自己的知青經曆,以故事的形式向洋麵孔解釋《歲月甘泉》 的背景和內涵。這些洋麵孔一旦加入進來,就積極地投入,其熱情,甚至超過了知青…。你看他們是怎麽說的,又是怎麽做的:
Susan Shabazian是歌劇次女高音,她在給陸的信中說,
Charles, ….“ 我對你和你們這代經曆過那場再教育運動的知青人充滿崇敬之情。感謝你的邀請,讓我有機會了解了那段中國曆史,…. ”
“ 在我的合唱的經曆中,從來沒有一個作品能這樣打動我心弦,觸動我的靈魂。參加這場演出是我一生中的精彩。我心裏將永遠為你和我新結識的中國朋友保留一席特殊之地。 ”
鹹信益是耶魯愛樂樂團指揮,他還在和耶魯大學銅管樂團的指揮湯姆多菲 先生,爭著《歲月甘泉》的首次演出權。他說,
“ …… 這個作品表現出苦難中的青春那一種特殊的美,特別能打動我,我也相信能打動任何國家的觀眾。 ”
達爾文是一個 男低音,他參加了海外人參演的10場演出中的九場,並從第一場開始就能脫譜歌唱。
而溫侯廷,蘇煒的研究生,他寫了 “ 從一個美國青年的視角” 。他說,…. 《歲月甘泉》的獨特性就在於,她能以音樂的語言,將聽眾帶入一段扣人心弦及令人難以回首的曆史。從形式到內容,其對曆史的演繹都超越了最好的百老匯音樂劇。她以音樂符號與韻律,向美國聽眾或演唱者展現了那一個充滿理想主義與黑暗的時代,並給予他們以身曆其境的陶醉…. 我深深感到,這個組歌的魅力,正在於她把看似遙遠而陌生的曆史,帶予我們感情的共鳴….. 。
為什麽美國人也應該知道中國的文化大革命?當然,它能拓展我們的視野。不過,有一個更明晰的回答:它也是我們的曆史…. ,眾多的普通美國人都與這段曆史有不可分割的聯係…. 。現在,是把它融入我們的曆史的時候了…. 。
蘇煒和陸成東的合作就是一個很好的故事。 那麽 ,到底是誰找到了誰呢?
讓我們來看一下蘇煒和陸成東合作的條件吧。首先,必須都是知青;其次,要懂音樂,會指揮,有號召力的;同在耶魯大學也很重要。來美讀書的當年知青有幾千上萬吧,懂音樂,會指揮,有號召力的來美國的當年知青也該有幾十個吧,但若具備以上兩個條件同時又在耶魯大學的,恐怕隻有陸成東一個。可能還有嶽彩倫,他也成了耶魯合唱的工作團隊成員。
顯然,這一切不是偶然的,似乎都是計劃好的。
我認為這就是蘇煒所說的“冥冥之中”的東西了。他已經感覺到了。陸成東提到了耶魯畢業的音樂博士黃安倫。黃安倫是基督徒,曾為呂小敏的歌編配了演奏總譜,經過黃安倫編配的呂小敏的歌,在莫斯科演奏時,常常被問及的是,這是那個大師的作品?黃安倫最初看到呂小敏的作品,也驚呼,原來神早有預備。
那麽我說,為了演奏《歲月甘泉》,“冥冥之中”也為蘇煒準備好了陸成東。他們的合作不是偶然的,而是事先計劃好的。40多年前,從黑龍江的黑土地,到海南的橡膠園,走了上山下鄉路的是一代人。到了今天,不論你在中國,在美國,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隻要你是一個曾經的知青,就會憑著《歲月甘泉》的歌聲找到你的知音!“冥冥之中”為蘇煒在美國各個大城市演奏《歲月甘泉》預備好了當地的陸成東。仔細想想,你說是不是這麽回事?
三.接力棒
我們唱的《歲月甘泉》就像一場接力跑,北美的演出,從耶魯大學起跑時的一聲槍響,….到如今,已經九場了。達拉斯的陳建從休斯頓的蕭楫手中接過的接力棒,馬上就要交出去了,下一棒是那個城市?
那天,陸成東在報告《歲月甘泉》的足跡時,提到了《歲月甘泉》的演唱模式,就是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像接力賽,一站又一站。到了我們德州,這個模式發展到了一個城市能有40-50人規模的支援下一個接棒的城市。別忘了Texas 可以唯一一個有三隻隊伍拿過NBA 總冠軍的州啊!
這令我想起了一首歌,我們這代人都知道的歌,…像那大江的流水一浪一浪向前進, 像那高空的長風一陣一陣吹不斷,…。雖然,今天不同於40多年前了,但蘇煒說的好,人生大於意識形態。青春永遠美麗!我們的最大公約數就是《歲月甘泉》。當年,我們被 Sent Down,但是,我們Never Down !陸成東在講《歲月甘泉》的足跡時,引用了 Susan Wrozeck在接受華盛頓知青協會的采訪時說的一句話, “ You were sent down, but you weren’t let down” 。你們雖然被下放,但你們沒有放棄。沒有放棄,這不就是點燃蘇煒心中的火焰,至今讓他感恩不盡的話嗎?
1968-69年,15歲的蘇煒主動要求去海南軍墾,不滿16歲的習近平主動申請到陝北農村插隊,在這點上倒是很相似的,是主動也是不得已。能主動地順服,也必得天降大任。 “艱難困苦,玉汝如成”。苦難造就了一大批精英。曆史不就是這麽記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