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

白熊,達拉斯人。幹科研的,是個愛運動的基督徒,也愛唱歌,熱愛生活,願我的博客能交很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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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和兒子

(2013-01-16 06:17:45) 下一個

兒子從小就跟著我。我的脾氣好,兒子也愛說愛笑。記得他剛帶上紅領巾,就配上了兩道杠。沒過幾天,就變成了一道杠,可能是太愛說愛笑了。記得那時電腦用的是DOS 和 window3.1,文字處理係統是WPS。 我用電腦寫我的東西,有了電腦寫東西飛快,不論是學術論文,還是雜文筆記。兒子用電腦玩他的電子遊戲,從大航海到三國演義,很快就周遊了世界並當上皇帝。 90年代,電腦發展得很快,從386 升級到486,我都是帶著兒子去中關村,采購配件,自己升級。

 
我愛跑步,是北京長跑俱樂部的成員,兒子自然也成了成員了。星期六去玉淵潭公園,我跑5000米,他也跟著跑5000米。春節環城跑,我報了跑萬米,他跑5000米,盡管那時他隻有小學五年級。去北戴河度假,他跟著我,在海邊,在晚霞中留下了很多父子倆愉快的記憶。

  後來,我申請到一個Postdoc位置,以訪問學者的身份來美國一家研究機構工作。在機場與送行的愛人和兒子告別的時候,兒子塞給我一樣東西,說上飛機後再看。我囑咐他要聽媽媽的話,給我寫信。飛機起飛了,我打開他給的小包,原來是一個祝福平安的符,我笑了,眼眶裏滿是幸福的淚。

  5 個月後愛人來到我的身邊,卻沒有帶來兒子。為什麽?原來兒子說了,他們老師講:雖然美國是世界上科技最發達的國家,但充滿了腐朽和暴力。持槍率和犯罪率也是世界第一。不是有個辛普森犯罪案嗎?罪犯駕車在High way 上跑,警察還得開著直升機在天上追。我不去!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嘿,這小子真有主意,我們還拿他沒有辦法。

  10個月後,兒子和他姥姥來美國了。原來,一家人都在做他的工作。姥姥用軟的辦法說,看,你爸爸、媽媽都去美國了,就你一個留在國內他們也不放心啊,走,跟我去美國旅遊,你覺得不好,咱們再回來。舅舅用硬的辦法,你不去就揍你,不帶你出去玩了。學校的老師這會兒 也嚴肅地說,爸爸媽媽想你,你應該去,看多少人想去還沒有機會呢。不管他願不願意,班上給他開了歡送會。就這樣,他說,去試試看吧!

  凡是從國內來的孩子,數學你不用擔心,比美國的中學超前了一大塊。但是英語是一大難題,上課聽不懂,看不懂,課下沒有朋友,沒人和你玩。在加上有的老墨還欺負人,來點惡作劇。有時晚上回到家,我看他氣鼓鼓的,問明原因,總要鼓勵一番,還得給他把課重新上一遍。慢慢地一天天地,我發現他的笑臉多起來了,課能聽懂的也比以前多了,考試成績也不錯,還有朋友了。兒子的努力沒白費,老子在辛苦也值得。那個時候,我開車把他送到學校時才七點鍾,學校的門一開,他就第一個走進去,找個地方坐下複習舊課,預習新課,一個多小時後同學們才來了上課。我則要去試驗室做我的試驗,一天要幹近十個小時。有時星期天還要加班。為的是能早點辦綠卡,還不是為了孩子。看到他的進步,為了讓他安心在美國呆下來,我和愛人商量,買了台新電腦,既能用來做功課,又能玩遊戲。

  一來美國後,朋友就帶我去了教會。教會是神的殿堂,教會的歌聲和聖經如春風,把我像“冰”一樣堅硬的內心融化。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就不知不覺地和那些基督徒走近了,受洗成了基督徒。兒子嗎,和我一起去教會,和我一起讀聖經。剛去教會時,到我肩膀高,現在超過我一頭。教會的成員流動性很大,老的成員走了,新的來了,在流動中無形地讓兒子也成了元老,他自豪地說,咱這是蘿卜不大長在背(輩)上,人不大輩大。哈哈!就是這個小蘿卜 ,在他人生重大轉折的時候,也受洗成了基督徒。

  海二代的孩子大都經曆過打工。我兒子的打工也是受我的影響。從J1  轉成H1後,要交稅了。周六我就去一家超市去打工。兒子看著也坐不住了,嚷著要去打工。先是到一家中餐館刷碗,他說我從來沒有刷過這麽多的碗碟,真是把我下輩子的碗都刷了。有一次晚上去接他,還沒有幹完。我去了一看,心裏大為不快。老板心真黑呀,讓一個孩子幹這麽多!這或許是兩個大人的工作量。兒子不怕吃苦,10歲時就跟著我在雪地天跑5000米,今天,我所見的,這哪是鍛煉呀,簡直是摧殘。可兒子說,我受得了!你們不是常跟我講……無論如何,我打電話把這份工給辭了。緊接著,又在我打工的超市旁的餐館,給他找到一個Waiter 的工作。此刻我想,如果不出國,兒子會在幹什麽?就說和他在國內的同學們比吧,他們有要打工的願望嗎?為什麽我打工,兒子和我一樣也要這麽幹呢?

  過聖誕節時和國內通電話。問候了爺爺、姥爺,舅舅之後,就是問爸爸媽媽小時候過年的情況。我和愛人時常回憶起年輕時的經曆,我去插隊,她去當兵。就如同紅燈記中,李鐵梅聽奶奶訴說革命家史一般。兒子慶幸沒有遇到那麽動蕩的年代,在美國功課也不像國內那麽多,課外活動豐富多彩,又有那麽多電腦遊戲,朋友也多起來了,他開始喜歡美國。

  終於拿到了綠卡,兒子也可以辦社會安全號了。幾年功夫,他長得比我都高。上高中了,打工也打了好幾年。兒子大了,變得沉穩,似乎不像小時候那麽愛說愛笑。記得我們父子間有一段對話,誰先問誰的記不清了,意思是:“爸爸,你18歲的時候在幹什麽?”我答道, “我去插隊了”,他又問,“那我爺爺在18歲時呢”?我告訴他,“爺爺去延安了,因為日本鬼子打來了”。我反問他,18歲時你將幹什麽呢?你想過嗎?兒子說,我該是在上大學吧!我說,是呀,你趕上好時候了。那段對話之後,我又談起我這一生一個很大的遺憾是沒有軍旅生涯,你媽媽當過12年兵,我真羨慕有當兵的經曆。還好,我上大學時,有軍訓的經曆。但軍訓怎麽也比不了當兵啊!瞧你,上大學時,還不選門軍訓課?有嗎?

  兒子小時候是在部隊大院長大的。特別愛舞刀弄棒,家裏的武器玩具應有盡有。每個月的“軍費”開支真大,好不容易把他的愛好轉移到電子遊戲上來,我又出國了。他媽媽管他生得那個氣啊,有一段時候為了玩電子遊戲和他媽媽都不說話了。我愛人來美後,這下可好了,電子遊戲都玩瘋了。要不怎麽不願意來美國呢?沒人管啊,多自由!

  兒子上大學後,功課再多,也不忘玩電子遊戲。有一天,突然跟我和我愛 人鄭重宣布:我要加入Army!這個時候伊拉克局勢陰雲密布,戰爭隨時都能爆發。他已經上完大學一年級。他說,我已經決定了。問過學校,可以為我保留學籍。我們雖然覺得震驚,但也不能阻攔他。以前說得那麽多,總不能是空話吧?看來平時父母說的話,不知不覺之中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沒等我問他為什麽要去 Army, 他到先說起來了,你不是想當兵,沒有機會嗎? 我來替你實現!就這樣在布什總統發布戰爭令的第二天,他和Army正式簽了字。於是就集中到Virginia 的一個基地訓練,半年後被派往伊拉克前線。在這半年的訓練中,艱苦不艱苦咱不說,就這個要上前錢,讓不少人打了退堂鼓,理由很簡單,血壓高了不能去,體檢不合格不能去。沒人強迫你去呀。都是自願的。在此期間,我聽到不少朋友的質疑,你瘋了,讓兒子去當兵?又不是沒有綠卡。我跟他們講,有綠卡是能當兵先決條件。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朋友說,你這個當爹的是幹什麽吃的?你就不會阻攔啊?哎 !人各有誌呀!後來跟兒子提起這些事,他說,我明白他們的意思,是要我當逃兵,當逃兵,那我就不是你的兒子。

  有意思的是,在伊拉克前線的一年中,凡外國人能為美國戰鬥的,都能很快地入籍。他的很多戰友都宣誓入籍,就像中國軍人的“火錢入黨”一樣,他反而沒有申請。這會兒到是他的戰友們奇怪了,為什麽?“我就是為了要有這樣的經曆”。

  在記錄這樣的經曆的許多照片中,有兩張照片值得一提。一張是在巴格達郊外廣闊的沙漠上,有一片廢棄的坦克和戰車的堆放場。兒子和其他幾個美國大兵高舉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Happy Father’s Day ! 哦,要不是見到 email 中的照片,我還真忘了過兩天就是“父親節”了,他們在問候遠在萬裏之外的父親們。看著他和其他幾人的臉龐,不再是充滿稚氣,已經被沙漠夏日的驕陽曬得油亮亮的。戰爭讓他一下子長大。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和感覺。據說這些報廢了的坦克是兩伊戰爭留下的,而且都是Made in China 。一張是他手提著一個大的圓盤溫度計,溫度指數是 160°F ,他做了個鬼臉指著這個溫度計 。由此可見,那個地方真是個火爐,他就是在這個火爐裏“燒烤鍛煉 ”了一年。

  在伊拉克服役一年後,兒子回到美國繼續他的學業。 在這一年裏可想而知,我和我愛人多為他擔心呢。我的當兵的夢想,在兒子身上實現了。不過,不是當了解放軍,而是當了美國兵。我們全家就一直瞞著他爺爺,那個老布爾什維克。在他活著時候,不曾知道他的孫子當了美國兵。

  在今天的海二代的故事滿是當“醫生”和“律師”的旋律中,從軍是一種不同的聲調吧。我是幹生物醫學研究的,他媽媽在國內也是醫生。也希望讓他從事科學有關的事業。可他對醫學生物學不感興趣,愛玩電子遊戲,就學了電腦。想想看,我們來美國,不就是追求個自由嗎?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麽,你想要的,能強加給別人嗎?也不對吧。讓孩子追求自己的理想,才是可取的態度,也符合我們來美國的初衷呀!這個故事還沒有完呢。他畢業後找工作。工作要求有 Citizenship , 他跟公司HR的人說,我有參加伊拉克戰爭的經曆,隻要我申請就能很快得到。不信?你看吧!果然,他的工作先得到,Citizenship隨後就到。而我的 Citizenship 從申請,到拿到等了4個月。

  從軍的經曆是一種財富,現在兒子自覺地鍛煉。由Active 轉入 Army Reserve後 ,每個月隻有一次在周末的兩天訓練,基本上都是體能測試和實彈射擊。他總能和那些人高馬大的白人、黑人、墨西哥人戰友一爭高下,還時不時地得個體能測試第一。可以想見,這個時候兒子心中一定升騰起一種自豪,我是中國軍人的後代!

  這麽多年了,我們父子一直是朋友,今天更是相互促進。看著他狠練體能的勁,我也增加了長跑的距離。16歲時我跑過2萬米,現在沒費多大勁就恢複到同樣的水平,並參加了半程馬拉鬆的比賽。可是跑馬拉鬆,以前沒有想過。這會兒,心中卻燃起一種希望。兒子看出我的心思,鼓勵我是不是能跑馬拉鬆? 我笑了,2012年我果然跑了我的第一個馬拉鬆,Big-D馬拉鬆 。從他小學時起,我帶他跑5000米,到今天兒子鼓勵我跑馬拉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浪浪不停湧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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