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午後,陽光繞過雲端,飛瀉進校園的每個角落,青草在豔陽下,悠閑地呼吸著融融暖意。 龐在時鍾指向一點半的時候,匆匆拿了絹帕, 拉了小胖, 前去咖啡屋。
咖啡屋門口已經停了些自行車,他們正不知是否進去,身後有人喊:“社長,我沒有遲吧?” 龐看著一前一後的陌生人,靦腆地問:“ 我是葛蓉的朋友,她來了嗎?” 那位被稱做社長的同學細打量了他一眼,“她早到了,你去吧,自己找地方坐,咖啡是免費的。。。” 社長的笑有著社會青年的老練。
這是學校一位家屬工承包的小咖啡屋,因為那句雀巢的廣告“味道好極了”, 生意就紅火的難以想象。錢賺了很多,為了感謝學校給了她一個承包的機會,又不年年加租, 所以凡是學生來包場,價格都是特惠的。
龐走進去的時候,已經處處滿坐了,每桌人討論的話題都不一樣,龐有些不知所措,蓉這時看到了他,就要他和她們坐在前麵拚好的長桌上,剛才的那位鄉長出現了在最前端的小舞台上,那好象是大家玩卡拉OK用的,社長拿了話筒嗯嗯一陣就開始了他的發言:“ 兄弟們,姐妹們,五湖四海們,本社長熱烈歡迎大家的光臨,本社本著言論自由的精神,請大家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可以爭執,可以輕微打鬥,但是不許打碎咖啡杯子和少女的心,因為前者要花錢,我知道大家的飯菜票都不富裕,後者要用一輩子去彌補,我不知道你這一輩子會擁有什麽去愛她,所以對這兩樣東西, 請您要小心輕放!”
有口哨聲劃過耳際,龐和小胖互視一笑,蓉插嘴說:“ 別貧了,說正題!”
“付社長有意見了,蓉, 今天沒有特別的正題,你們讀到的、想到的、看到的、想表述的都是正題!” 台下有人鼓掌。社長走了下來,挨著蓉坐了下來,“你沒有介紹你的新朋友給我啊!?”
蓉瞪他一眼,就象龐瞪小胖那般, 哦,他們很熟。蓉指著龐和小胖介紹說:“ 大一的學弟,鬱子龐和鍾可!”
社長伸出大手和鍾可先握了下,又轉向龐,有些用力地先拍了下他的肩:“歡迎參加,都喜歡讀什麽書,我已經讀愚了,因為一無所長他們給封了個社長權做安慰,是不是,蓉?!” 他偏過頭看著蓉, 而蓉的目光卻在龐的臉上,社長沒有等龐的回答,就說去轉轉,似乎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龐那桌人談起了尼采和他生存哲學,不一會就爭得麵紅耳赤,龐隻在哲學課上聽老師說過,還沒有來得及去翻,結果插不了嘴,就和鍾可起身去轉一轉,其他桌上,女孩子都是談三毛瓊瑤,《簡愛》,《飄》,男孩子談郭沫若、老舍,男女紮一堆的談許誌摩,戴望舒。。。,龐知道的就說兩句,麵前都是學哥學姐,而且多數是中文係的,和他們一交流,龐才知道自己還是才疏學淺,但鍾可很忙,因為他平時看書都是先讀開頭,再斷章取義,讀點精彩片段, 所以,看了很多書,竟給了大家學富五車的感受,社長先給了他一個“啟蒙才子” 的封號,因為一有人問他什麽,他就從最初說起,大家也喜歡和他聊,他一興奮,就把龐忘到腦後了。
龐看大家都忙著,漸漸有些走神,在咖啡廳有點暗淡的燈光下四處張望著,突然發現門口收款台那裏寫著招服務員,男女不限,龐的心動了下,家裏給他的錢還是借遠山的鷹的,龐走過去,收款台裏,有位女孩正埋頭寫著單子,龐問了句:“ 這裏還招人嗎?”
女孩依舊埋著頭,嘴裏突然發出聲音來:“ 七七四十九,六五三十,等會我記下來。。。”
女孩就那麽不斷地說了好一陣,才抬起了頭來:“ 你要什麽?”
龐正要答她,卻沒有想到那抬起的麵孔,讓龐腦子裏馬上蹦出了“佳人”那個詞。龐長那麽大,沒有見過這麽可人的女孩子,龐心中那盞朦朧的燈,一下子就被點亮了。看著龐被定格了的表情,女孩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露出了一排珍珠一樣的潔白圓潤的小米牙,兩腮上的酒窩若隱若現,眼睛裏全是長了翅膀的快樂,因為她的笑,龐覺得,他們之間的空氣都甜了。。。
“你來應招?! 我給你叫老板去。。。” 女孩的話驚醒了懵懂中的龐,龐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了!” 女孩一轉身,長發滑過桌沿,再順腰垂下,宛如水墨畫中漸漸遠行的女孩子,牽動著龐那顆年輕的心。龐紅著臉低下了頭。。。
老板是位人到中年的女性,問了龐一些簡單問題,比如時間是否好安排等,就說定了讓他來上班,順便叫來了女孩子:“ 她是祺祺,我的女兒,你唯一的同事!” 女孩大方地伸出手來,“ 合作愉快!” 龐伸出自己的手,纖手一握,便記住了她手心的溫度。
那邊社長又說話了,祺祺也抬起了頭,蓉和大家都安靜了下來,鍾可向龐用力地招著手,龐對身後的母女點了下頭,祺祺快速地向後場走去,祺祺的母親恬靜地看著女兒的背影, 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大約十來分鍾後,大家都就坐了,社長清了清嗓子:“ 同學們,你們太激動了,為什麽每次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爭論不休呢,你們需要冷靜一下,所以本社又安排了保留節目,大家剛才看見祺祺了。。。” 社長嗓音未落,大家已經鼓起掌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祺祺的母親,祺祺媽顯然陶醉在大家的期盼中,社長大喊稍安勿燥:“ 你們不想知道祺祺今天給我們帶來的是什麽嗎?!” 大家略略安靜了點。
“ 今天的小提琴獨奏是“ 茉莉花”!” 隨著社長的那聲茉莉花,祺祺從側麵走了出來,龐又一次驚呆了,剛才那個甜美的江南女孩子換上了白色西裝外套,短巧的上裝,修長的西褲,白色綴花小禮帽,手上拿著她心愛的提琴,輕輕放在肩上,禮帽下,祺祺的落在琴弦上的目光,抓住了場下所有人的心。
琴聲在那一刻,從祺祺指間走了出來,宛如少女含羞的低訴,一點一滴,一字一句,不偏不倚地溜進了人們的心房,你無法忘記,她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你的小小心事,隻希望,那心事裏麵也有你自己,可以和她同醉這一回!
龐幾乎是屏著呼吸聽完了祺祺的曲子,當最後一個音符漸漸消散的時候,祺祺緩緩放下了提琴,掌聲才蘇醒了過來,祺祺拿下了小禮帽,在掌聲中彎腰謝幕,烏黑的長發飄瀉而下,仿佛是最後一個音符的延續,龐的心被這樣的延續而徹底征服了。
坐在龐身邊的蓉歡愉地鼓掌間,看了龐一眼,誰知龐如癡如醉的神情,竟成了她愉悅心境的休止符。很多次了,祺祺每一次演完,場上的男生女生都是那麽如癡如醉的表情,為何,蓉獨不願意看見龐的這種神情,不,應該說除了陶醉還有別的什麽,蓉可以讀出來。蓉的心底莫名地刺痛起來,那種叫做嫉妒的東西,慢慢地漲滿了她的心房。難道,這個學弟,和那場冬雨一起落進了她心裏,可心裏的他,為何眼中隻有別人?蓉突然希望,龐有一天,也會為自己這般癡醉、著迷。
書友會結束了,社長拉著蓉和他一起收拾會場,龐也許是不想那麽快離開,也幫著收拾起來,可是祺祺演完後就一直沒有出來,社長有些感慨地說,她的琴拉得太好了,她應該上音樂學院的,老板娘偏讓她上我們學校外文係,崇洋媚外啊!” 蓉拿了笤帚對著社長腳上一劃啦,“你煩不煩人,幹活!”
社長嘻皮笑臉跟在蓉身後,龐看收拾差不多了,就拉鍾可離開,蓉正想說什麽,社長拿了顆巧克力豆塞進她嘴裏,蓉推了社長一把:“ 你幹嘛老跟著我,我不吃啦,以後別煩我!” 再回頭看龐,他和鍾可已經沒有影子了。
龐回到宿舍一摸口袋,才想起絹帕還在那裏,這什麽時候才能還給人家。鍾可很激動地向大家描述書友會的見聞,很得意社長封他的“啟蒙才子”的雅號,嚷嚷著下次還要去,龐也跟著談見聞,直到熄燈的時間。
躺進被子裏,和祺祺有關的一切就開始在他腦子裏排列組合了,想著三天後的晚上,他就要和祺祺一起幹活,龐的心裏就蕩起一陣甜蜜,那甜蜜從心裏慢慢融進血液,又在血液裏開出花來,每一朵花瓣裏,都有祺祺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