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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牽起妹妹的小手, 腳步歡快地向家走去。琴看著哥哥手中那兩個散著熱氣的包子,情不自禁地添著小嘴唇。龐安慰著她:“回家,回家給你吃!”
那個時候的孩子, 最刻骨銘心的痛, 就是饑餓吧。
龐其實一個人就可以把那兩個包子在三分鍾內裝進肚子,肉包子, 聽著都流口水啊。可是,龐在這兩個日思夜想的包子麵前,居然要做一個選擇。因為母親,母親每一次的謙讓, 讓龐懂得了什麽是愛, 他知道母親愛他, 也愛妹妹,因為對他們的愛,母親的選擇是拿自己的身體做代價。愛, 即使是在親人之間,也是一種付出。龐是多麽想親吻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他也是個小孩子。可低頭看看仰視自己的琴, 看她那黑色的大眼睛裏滿是期待,龐馬上就遞給她一個。 琴一轉身就跑開去,龐本想和妹妹分享一個,但看著妹妹瘦弱的背影和緩緩蠕動的萎黃發捎, 他就不忍提出來,捏一捏另一個包子,龐對自己說:“給媽媽, 這一個,一定留給媽媽!”。。。。。。 其實,每一次蘭都把龐給她留的肉包子再留在灶上的蒸鍋裏。
這種過於清貧的日子雖然難熬,龐和琴還是在蘭的母愛中一天天掙紮著長大了。到了七九年,龐的父親被摘了帽子, 他們一家回了城,生活有了一點改善。可是父親的精神因為這次曆史性的打擊還是變得崩潰了。他說自己愛上了那個小山村,常常突然買張票回到那個山村。把自己的所有收入全部捐給山村的孩子。蘭了解他, 他的內心是個極其善良的人,善良的人瘋了也還是做瘋狂的好事。 他就是那種必須待在自己畫好的世界裏,才能活下去的人。
龐和琴都懼怕和他在一起,雖然有幾次他們被父親的琴聲深深吸引,卻還是不敢靠近他,有一次他抱起女兒琴,龐和蘭的臉都嚇綠了,不敢讓他放下也不敢靠近。 不太懂事的琴摸著他許久不刮的胡子問:“爸爸,你喜歡琴嗎?”聰似乎被女兒問醒了一星半點,他用胡子在她的小臉蛋上紮了一下,“乖女。。。爸爸。。。不是好爸爸!”記憶中,琴的童年隻感受過這一次溫柔的父愛。第二天,因為蘭說了一句他不愛聽的話,聰就把一整碗滾燙的稀飯打翻在地,正好砸在琴的腳上,琴當場疼昏了過去。後來雖然治療即時腳上沒有留疤, 可是七、八歲小女孩的心裏已經留下了永遠難以愈合的傷痛。琴因此再不敢和父親獨處一起,放學了一定要等到哥哥,這個習慣一直到龐快要高中畢業了,琴都沒有改變。
八十年代以後,單位裏開始有了獎金製,但是各種消費也增加了,隨著糧票的取締,錢好象變得什麽都能買得起。人們都看到了錢的重要性。龐在學校裏成績優異, 根本不愁上大學,唯一愁的是上大學的生活費用。這種費用一般的雙職工家庭是可以承擔的,但是龐的家裏沒有這個能力。當時母親蘭為了多掙些獎金經常加夜班, 身體一天天憔悴下去,有次單位負責人記錯了帳,沒有發獎金給蘭,就為了那區區十塊錢,蘭一頓飯都在流淚。龐和琴看了都心碎到了極點。當時已經是十幾歲琴需要添置衣裳,因為窮, 她從來不敢和同學們攀比,她甚至穿著哥哥的舊男裝改的衣服,灰蘭的顏色,袖子都掉線了,常常被調皮的男生取笑,她不敢告訴家裏。小小年紀非常自卑。他們父親的病時好時壞,所有的收入還是會寄到那個小山村裏,蘭如果跟他提錢的事,他就是一句話:“你不要用這些俗事來煩我!”
身為女人的蘭,活在現實中的蘭,深愛著孩子們的蘭,麵對這樣的丈夫,該如果抉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