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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湖月夜》—一個消失的廢園

(2020-11-09 02:40:27) 下一個

一個消逝了的廢園         

 

接到蒲盈的電話,蘇雅就登上了昆明——下關——大理的長途公車,躺在臥鋪上東想西想。

車上,一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女子,頭發披到腰間,一條黑色閃光片的背心長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她不時地在車上來回走動,惹得蘇雅旁邊的一個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盯著她。

蘇雅從不敢細看現代美女,免得看出眉毛是畫過的,睫毛是貼上去的,臉上塗過脂粉,眼睛鼻子是動過手術的……。

蘇雅見過真正天生麗質的美女,她的三個同學雲仙、蒲盈、白麗萍都是當年昆明市的大美人。那時昆明市的美女隻有寥寥數人:在三八理發室工作的“春城王曉棠”,百貨大樓樂器櫃的“樂器西施”,賣雪花膏的“香香西施”,昆明機床廠的“小夏夢”……。這些人都是當年昆明市的明星,據說每天到百貨大樓看美人的群眾就有上萬人。

在校的美女學生也被眾人封了各種頭銜,雲仙是當年的“春城小妹”。她長得極像電影《追魚》裏王文娟扮的牡丹小姐,秀麗中透著貴族小姐的傲氣,梳兩條長長的辮子。盡管穿得像藍螞蟻,一走出去依然傾倒眾生。

她家住在後新南街的一個小院裏,父母都是大廠的工程師。那時工廠停工,學校停課,她家對麵總蹲著幾個閑漢。她一出門,那群閑漢就打著口哨高聲叫道:“雲仙你翠,雲仙你翠……。”

蘇雅和雲仙既是同學又是好友。兩人走到街上,身後總是跟著一群傾慕的女孩,算是原始的追星族。文革後期,雲仙被學校分配到昆明鐵路局工作,當了列車員,蘇雅分配到11中繼續上學,倆人來往漸漸少了。

一天早上,蘇雅到得勝橋趕公車,在人流中遇到雲仙。她穿著一件白襯衣,外罩天藍色的羊毛衫,顯得有款有形,兩條蓬蓬鬆鬆的長辮子垂掛在胸前,完全就是牡丹小姐的現代版。

雲仙高興地向蘇雅介紹她身邊的男子:“這是我的男朋友,改天我帶他來你家玩。”

蘇雅隻來得及看清那高個子青年剪著個小平頭,他們就匆匆走了。

學校放假時,蘇雅又到雲仙家找她,她媽兩眼哭得像桃子,抽泣著說:雲仙結了婚,丈夫是越僑,她跟丈夫回越南去了。那時越南正在戰火硝煙中,蘇雅想,她可能再也見不到雲仙了。

幾十年過去,彈指一揮間,這次她從香港回昆探親,竟然得到了雲仙的消息。

幾天前,蒲盈到大理喜洲她表妹家玩,她表妹夫是38軍醫院院長。蒲盈在那裏意外地見到了雲仙。蒲盈在電話中告訴蘇雅:“這事十分詭異。前天晚上,天下暴雨,上陽溪村的居民發現,蓮花峰上有一團團火球跳躍盤旋,一道道電光照得整座山雪亮,連續的驚雷震得人無法入睡,直到天快亮時才安靜下來。一個女子跑進村裏求救,村民們跟著她爬到蓮花峰頂上,看見那裏昏睡著三十多個女子,蓮花峰下的一座廢園也消逝得無影無蹤。

38醫院的軍醫和護士們都趕去救援。女子們被救醒後,竟無一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們連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都不知道。所有人中,隻有進村求救的那個女子神智清醒,她就是雲仙。不知這些年她是在什麽地方度過的,她問起舊時鄰居和好友,我告訴她,後新南街早就不存在了,她父母的工廠也倒閉多年了,她隻是哭。我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也不說,大概是我和她不熟的緣故吧。我告訴她,你正在昆明度假,她說想見見你……。”

蘇雅一到大理,蒲盈和她表妹小麗就帶蘇雅去見雲仙。學校放假,那群女子被地方政府暫時安排住在一所小學裏。小學由民居改成,前院順牆擺著一溜大理石花盆,盆裏種著菊花,尚未開花。

後院一棵梨樹長得高過屋簷,枝繁葉茂。樓下一間大教室裏傳來搓麻將的聲音。她們走進教室,裏麵有許多課桌和椅子搭成的簡易床,幾個女子正在打麻將,其餘的蜷縮在床上發呆。她們有的穿著毛衣,有穿白族服裝的,也有穿花裙子的,看見人進來也不理睬。

蒲盈悄悄對蘇雅說:“這些女子被發現時全都赤身裸體。這些衣服都是群眾捐贈的。”

她們看見雲仙穿著件土氣的藍白格子線呢衣服,頭發盤在腦後,坐在一個女子床前喂她吃稀飯:“你這個小公主就是嬌,山珍海味到你嘴裏都嫌不好吃,你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要成骷髏了……。”

看見蘇雅,她高興地站起來說:“我聽蒲盈說你要來,高興得一夜沒睡,等會兒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雲仙姐,什麽時候開飯?我肚子好餓好餓啊!”一位女子嚷道。

“大眼睛,離吃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你餓就先睡一覺吧。”

“雲仙姐,我要喝茶。”有人叫喚。

“好,好,我馬上到廚房提水去。”雲仙回答。

“我去,我去。”小麗提起兩個大熱水瓶走了。

蘇雅想不到雲仙的脾氣會變得這麽好,從前她是被大眾寵壞的人,不管走到哪裏都像小公主,總有一群女生跟在她身後,跑前跑後,心甘情願地為她做這做那,如今卻變成了眾人的女傭。

侍候完眾女子,小麗建議到她家做飯吃,他丈夫中午不回來吃飯,正好讓表姐的老同學聚一聚。

四人在小麗家寬大的廚房裏,蒲盈和蘇雅刮芋頭剝蔥蒜,小麗打下手,雲仙當大廚。

蘇雅又一次為雲仙的變化感到驚奇:她從前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嬌小姐,如今卻如此精通廚藝。她忍不住問雲仙這些年上哪兒去了,那天晚上又發生了什麽事。

雲仙對蒲盈抱歉地笑笑,解釋道:“蒲盈已經問過我了,我不願對人講這些鬼鬼神神的事,是怕人笑話。我講的是真事,可在別人看來就像精神病患者。”

蘇雅笑著說:“你放心講吧,我和蒲盈都是愛做白日夢的精神病患者,小麗你就當我們在說夢話吧!”

小麗也笑了,說:“好,聽別人說夢話也是很有趣的事。”

雲仙信任地笑笑,講述了她二十多年前經曆的事情。

那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日子。火車在六盤水停車後,上來了大批乘客。雲仙開始檢票。她才走進第一節車廂時,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她,盯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對旅客們說:“請各位坐好,現在開始查票。”不知怎的,她的聲音有點顫抖。

憑著敏銳的感覺,她能在眾多的眼睛中一下就抓到那雙不懷好意的色眼,但今天她捉不到這雙眼睛的主人。從車頭到車尾,從臥鋪車廂到餐車,那雙眼睛一直在盯著她,盯得她心驚肉跳。

夜已深,旅客們都已入睡。窗外下著瓢潑大雨,列車馬上就要進貴陽車站了,雲仙走出乘務員休息車,到她所負責的車廂去。才開門出去,就看見右側車廂的門開了,一個身穿橘黃色印著黑色大格子襯衣的男人走了過來,雲仙正想問他有什麽事,過道上的燈突然熄了。她被人緊緊抱住,正想呼救,卻覺得耳根後像針刺般的痛,人就失去了知覺。

雲仙是被嗡嗡的人聲吵醒的,她發現自己睡在一條長沙發上,穿著一條淺紫色長裙,全身痛得像散了架,坐起來看看,滿屋是穿著長裙、短裙的女子,有的躺在沙發上抽煙,有的在打牌打麻將,滿地的瓜子皮、鬆子殼。對麵斜靠著的女子懶懶地問她:“醒了?”接著便扔了一枝煙過來,“抽煙吧!”

雲仙厭惡地將落在裙子上的煙抖落在地,那時她正跟男朋友學習聖經,準備受浸呢。

那女子也不生氣,欣賞著自己吐出來的煙圈說:“我是為你好,在這裏不抽煙,怎麽活下去?”

雲仙有點內疚,拾起煙還給她說:“對不起,我確實不抽煙,這是什麽地方?”

那女郎又燃了一隻煙:“這裏是茶花別墅,不是阿狗阿貓都能隨便進來的。我們都是首長精選出來的人。別的不說,你光看看我們穿的裙子,外麵的商店裏能買得到嗎?”

雲仙拉起自己的裙子看看,光滑柔軟,不知道是什麽貴重的料子做成的。

“既然活得快樂,為什麽還要抽煙解悶?”

“因為美女太多了,我們一個月才能見一次首長。”

“首長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提到首長,女郎頓時眉飛色舞:“是比林立果還英俊的美男子,風流瀟灑……。”

雲仙的腦袋嗡地一聲,原來自己被某個大人物綁架了。

屋裏煙氣騰騰,嗆得雲仙不住咳嗽。她走到屋外,外麵是一片茶花林,尚未開花。園林三麵被極高的圍牆圍住,一麵以懸崖為屏障,有條石板小路通向懸崖峭壁上的一個山洞。她們所在的地方是幢二層樓的小洋房,側麵開了一道小門,通向一個院落,裏麵是廚房和一個菜園。

一個燙著菊花頭,係著大圍裙的女子正在菜園裏摘薄荷。

“你是新來的?中飯想吃點什麽?”

雲仙說:“我什麽也不想吃,我隻想回家。”

那女子搖搖頭說:“回去吧,還不到吃飯時候呢。”

雲仙出來後,那女子就把小門關了。

吃飯時,雲仙才知道那女子叫黃菊英。她似是女傭,被眾人支使得團團轉。

“菊英,再給我一塊醃鵝脯。”

“菊英,晚上我要吃香橙魚塊。”

“菊英,我要喝葡萄汁。”

看得雲仙頭都大了。

這院子裏沒有電燈,也無燭火。天一黑,眾人就上床睡覺。雲仙在床上吞聲飲泣,不知道怎麽才能離開這精致的牢房,回到父母和男友身邊。樓下的客廳裏似有人在移動沙發,打掃房屋,噪音很大,半小時後才寂靜下來。不知幾點鍾了,同室的兩個女孩都睡得很沉,一個開始磨牙,一個開始說夢話,雲仙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李仙,李仙,時候到了,快走吧。”有個女子在過道上叫。

雲仙以為叫自己,一下坐起來,卻聽得隔壁的門開了,高跟鞋敲在大理石鋪成的過道上,清脆有聲。

“你們負責拉紗的以後拉高一點,昨天紗都拖到泥塘裏去了,害得我被首長大罵一頓。”

“好的,今天我們高高地拉。”一個女子喃喃地說,接著高跟皮鞋的響聲下樓去了。

雲仙感到非常奇怪:她隻聽見一個人的腳步聲,怎麽會有幾個女子的說話聲?

聽到下麵傳來關門的聲音,雲仙跑到窗前,拉開一絲窗簾偷看。朦朧的月光下,一個穿白色新娘長裙的女子,穿過茶花林朝著通往懸崖的小路走去。她的步態漂浮,身後長長的白紗被風吹得高高飄起。

雲仙的脊背一陣冰涼,頭發都嚇得豎立起來。她跑上床去,用被子緊緊裹住全身蓋住了頭,眼淚又流了出來,除了想家,現在還多出了極度的恐懼。

第二天,雲仙在客廳裏看見了李仙,她麵色蠟黃,躺在沙發上。黃菊英跪在地上喂她什麽東西,吃完碗裏的東西,她的麵色才漸漸紅潤起來。

菊英走後,雲仙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問:“李仙,昨晚你到哪裏去了?我聽見你下樓。”

李仙撩了撩壓在眉前的劉海,幸福地說:“昨天首長召見我。請你給我一隻煙。”

雲仙將煙遞給她問:“首長怎麽會住在山洞裏?”

李仙一笑說:“那不是山洞,那是神仙洞。”

雲仙一直觀察了三個晚上,每晚都有人來打掃客廳,又有幾個女子的聲音將一個姑娘帶走,但每次能看見的就隻有一個穿婚紗的女子夢遊似地朝山洞走去。雲仙感到了事態的嚴重和可怕:綁架她們的並不是什麽人間大人物,而是什麽神秘東西。

關在這院子裏,不抽煙,喝酒,賭博,時間特別難熬。這些女子就像活在雲裏霧裏,每晚夢遊似地去,昏迷不醒地回來,根本無法溝通。看來隻有黃菊英是個清醒人,但不到吃飯時間,那道小門永遠關著。

一天午飯後,雨過天晴,女子們三五成群地在茶園裏散步。雲仙忍不住爬上通往山上的小路,草上的雨珠浸濕了她銀紅色的緞子長裙。

山洞裏並不黑,原來是一條很長的天然走道,走道上有個天然小陽台,陽光從那裏照進來。雲仙走上陽台,抬頭看看,頭上的懸崖上垂掛著的一串串藤葉正滴著雨珠子,石筍圍成的石欄杆下是一片細雨朦朧的湖泊。隔著細雨,依稀可見湖對岸的綠樹如一抹綠霧,湖麵上飄著幾葉小舟,這湖比滇池窄多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雲仙自信自己可以遊到最近的那張小船上。

她開始脫裙子,一隻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她嚇得跳了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黃菊英。她的臉色煞白,小聲催促:“快,快,跟我離開此地,你不要命了嗎?跑到這裏來找死。”

菊英拖著她,匆匆地返回去,直到進了菊英的房間,菊英才舒了口氣說:“你今天真走運,他竟然沒有察覺到你要逃跑,否則……”

她沒有說下去,但雲仙已經猜到了下文。她跪倒在地,淚眼汪汪地看著菊英說:“菊英姐,救救我,我要回家,這裏太可怕了,不是人住的地方。每天晚上我都快給嚇死了……。”接著她就告訴菊英她每晚聽見看到的事。

菊英的眼睛睜得溜圓:“你沒抽煙?在這裏不抽煙怎麽活?”

雲仙說:“我是學《聖經》的人,不抽煙。”

“《聖經》?你有《聖經》?”

“是《聖經》袖珍本,我男朋友送我的禮物,我裝在製服口袋裏。每次跑車我都帶著,無事時悄悄學一段。但我的製服不知哪裏去了。”

菊英說:“我馬上去找,我早就聽說過此書,但一直無緣看到。”

菊英打開櫃子,拿出一套白色的布衣給雲仙:“既然你不抽煙,就不能到外麵走動了,你就住在我隔壁的空屋子裏吧!”

雲仙含著眼淚說:“菊英姐,求你幫我逃走吧。”

菊英溫柔地說:“傻孩子,如果跑得了,我早就逃走了,也不必提心吊膽地在這裏侍候那個雜種。”

“她們說的首長到底是什麽人?”

菊英沉默了半天才說:“雲仙,你不抽煙,還是不知道的好,否則隻會把自己嚇死。”

“這是什麽地方?”

“大理蒼山。”

蒼山的積雪化為清溪,流過菜園淙淙有聲。廚房很大,每日都有十多個靈體來服勞役,幫著菊英和雲仙幹活,做南北食品,滿足前院女子們的食欲。雲仙不抽煙看不見他們,但漸漸能識別他們的聲音了:阿桂的聲音粗啞,秀姑的聲音尖細,冬梅的聲音清脆,玉秀的聲音柔美。還有專門負責運輸采購的覃二哥,種菜的牛叔……。

雲仙發現,一年中總有幾個麵色漸漸枯槁的女子不見了,又換上幾個鮮嫩得如水蜜桃似的女子。

雲仙悄悄問菊英,那些女子上哪兒去了,菊英神色慘然地說:“她們死了,死得好慘啊……。”

那本《聖經》成了她們在那個小園裏生活的精神糧食。在漫長的歲月裏,雲仙常想,若有一天能夠脫離這魔窟,一定要找到從前的男朋友,謝謝他送的珍貴禮物,告訴他如果沒有這本聖經,她根本沒有勇氣活下來。

許多年過去了,一天夜裏,轟隆隆的雷聲將雲仙驚醒,窗外下著暴雨,電光像一條條金蛇在墨黑的雲層中閃動。外麵不知出了什麽事,雲仙坐了起來,心跳得如同打鼓。

她聽見阿桂粗啞的大嗓門在叫:“菊英!雲仙!快來!”

雲仙飛快地穿上衣服開門出去,菊英早就站在走廊上了。她看著山上的電光和火球,焦急地對雲仙說:“天兵天將來捉拿這魔頭了,想不到他竟能與天兵抗衡。走,我們去看看。”

暴雨如注,黑暗中有許多綠色、藍色、橘紅色的螢火在跳動。

“菊英姐,有那群女子護著他,我們根本就上不了手。”

“菊英姐,這次再不能失去解救的機會了。”暴雨中,雲仙聽見男男女女的聲音。

菊英拉著雲仙在雨中狂奔,冰涼的雨水順著頭發、下巴、脖子流進衣服裏。雲仙全身濕透,布鞋裏灌滿了水,十多點螢火緊緊地跟著她們。進了山洞,洞中一片漆黑,隻聽見天然小陽台外雨聲嘩嘩地響,洱海的巨浪不停地衝擊著懸崖。山洞裏的走道很長,就像永遠也走不完似的。潮濕中夾雜著腥臭味,雲仙一陣惡心,吐了幾口清水。

鑽出山洞,隻見山穀中一團白色,電光中,那些女子們赤身裸體圍坐成圓圈,低頭抱腿,圓圈內的女子們重重疊疊地爬臥在一個土堆上,那土堆像是個巨大的墳墓。

雷帶著火球打下來,墳墓中便閃出一道藍色的電光,將火球拂開。火球跳躍著,不敢靠近那些女子。

菊英大叫起來:“上帝啊!上帝!請你原諒這些可憐的女孩,她們不知道自己在保護著什麽。”

菊英衝過去將一個女子拉開,又拉開一個,當她去拉第三個女子的時候,一道藍色的電光從土堆裏閃出來,將菊英擊得飛到岩石上。菊英像融入空氣一樣消逝了,地上出現了一大叢野菊花。

秀姑尖聲地說:“菊英不行了,咱們快逃吧。”

覃二哥咬牙切齒地說:“逃哪裏去,往哪裏逃?就是逃到月亮上,他也要把你捉回來。”

冬梅和玉秀大聲哭了起來。

雲仙舉目望天,她想,如果上帝與我同在,我有什麽可懼怕的?

她從容地朝人肉屏風走去,將一個女子拖過來,又去拖開一個。一道藍色電光一下擊在她胸前,將她擊得後退幾步,但她並未倒下。

雲仙不再害怕了,畢竟,她不知道這“首長”是什麽東西,她為什麽要怕他?她將一個個女子拉開,藍色的電光在她身上一閃即逝。不知她拖走幾個女子後,隻聽見身後一片驚叫聲,忙回頭去看,一聲霹靂震得天搖地動,她眼前冒出金星,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雲仙將做好了的大理煮泥鰍端到桌上說:“那首長到底是什麽怪物,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

蘇雅一邊將花生醬塗抹在大理烤肉上,一邊問小麗:“小麗,你知道那座廢園的曆史嗎?”

小麗說:“那座廢園是解放前一位紳士建的別墅,但建成後不知什麽原因,沒人敢住,就荒廢了。”

蒲盈想了想說:“那座廢園裏的‘首長’會不會是他?”

“誰?”三人停下手裏的活,看著蒲盈。

蒲盈說:“前兩天我到蓮花峰上的羅刹閣玩。閣下有塊大石,大約兩丈見方,中間有個罅漏,用磚嚴密地砌死了。相傳觀音菩薩曾將羅刹封閉在那塊石頭裏。羅刹的譯意就是邪龍。文革破四舊時,不知什麽人將罅漏砸開了。”

雲仙凝思了一會說:“對,對,就是他。在我回過頭去的那一刹間,在雪亮的電光中,我看見一段金燦燦像根柱子的東西被吸到天上去。謝謝上帝,讓我無緣見到這

可怕的東西。”

一陣沉默,蘇雅看著雲仙那業已花白的頭發,深深為她惋惜。如花模樣,似水年華,竟在一個鬼魅盤踞的廢園裏虛度了。

蘇雅說:“雲仙,明天跟我回昆明吧。我幫你尋找家人。”

雲仙說:“我恨不得現在就跟著你飛回昆明去,但我還得留下來,協助警方幫這些女孩找到親人。我是親眼看著這些女孩們一天天迷亂的,就像剝藠頭一層層剝去後,隻剩下一些粉末,真令人心痛!”

蘇雅又一次深感震驚,雲仙從前是個以自己為中心的女孩,現在竟變得如此慈悲。她不得不讚歎聖經感化人的威力。

雲仙呀!雲仙呀!你不再是那個傲氣十足的現代版牡丹小姐了,祝你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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