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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池情——我為什麽要寫《尋找滇池衛士》

(2019-02-28 12:35:28) 下一個

滇池情——我為什麽要寫《尋找滇池衛士》

  1. 從前的滇池如“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絕代佳人,離昆明城十多公裏,隻有一條馬車路通往滇池。

我雖然是土生土長的昆明人,但從未到過滇池。十二歲那年遇到文化大革,學校停課,我閑居在家,每天坐在窗前眺望西山。晴天的西山是黛綠色,有朝雲暮霞在山頂上悠閑地飄來蕩去。陰天西山就成了一條水墨畫,看起來隱隱綽綽。雨天水墨畫上雲遮霧繞,瞬間,天地變成了白茫茫一片,大珠小珠如小精靈開始在屋簷上跳動,這些小精靈是不是從滇池裏出來的?跑到我家屋簷上幹嘛?

昆明的民謠說:“西山帶帽雨水來到,西山無雲雨過天晴。”聽說滇池就依偎著西山,是滇池為西山戴上了雨帽。滇池是什麽樣?滇池為什麽要為西山戴雨帽呢?我那時還編不出個像樣的故事來。

鄰居的小姐姐和媽媽坐船到西山去玩,小姐姐說:“船到了大鼓浪和小鼓浪時,那裏有點點的小白花在舞動,我和媽媽采摘了許多。小白花叫海菜花,可以做甜美的海菜湯,噴香的海菜醡。那天船家的小女兒,還用大鼓浪小鼓浪的水煮了幾條剛從拖網裏拉上來的魚給我們吃,那魚湯鮮美得連舌頭都差點被咬掉了。”(大鼓浪小鼓浪在草海過去,也屬於滇池外海。)

說得我不停地咽口水,巴不得立馬就能吃到用滇池水煮的滇池魚。

一天,我到東寺街菜市買菜。看見某廠的一群青年工人排著隊,舉著廠旗,背著救生圈,唱著紅歌從東寺街走過。

我從路人的口中得知他們要到滇池遊泳,出於對滇池的好奇,顧不得家裏還等菜下鍋,就緊緊跟在他們身後朝滇池走去。

天下著蒙蒙細雨,遼闊的田野裏蔥蘢的水稻上掛滿了雨珠子。沿途一個個粉牆黛瓦的農家小院,籠罩在如絲的煙雨中。

 我跟隨他們走到“七公裏”時,天已放晴,一條綠柳如翠幕的小路兩邊全是映著天光雲影的水域,我開始激動起來,以為這裏就是滇池。一位走在隊伍後麵,一直與我同行的姐姐告訴我這裏叫“七公裏”是滇池的外海。

可惜被我誤認為滇池的“七公裏”,在1970年“圍海造田”運動中被填成了一片海綿田,現在已經是高樓林立了,我再也找不到“七公裏”當年的蹤跡。

走完“七公裏”來到海埂邊,五百裏滇池頓時奔來眼底,漣漪陣陣,衝擊著我的心扉。我被滇池的浩渺秀柔震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睡美人”(西山)就躺在滇池傍,浩浩的滇池風吹幹了她濕柔的長發。我忘記了饑渴,在沙灘上時走,時坐,時臥欣賞著滇池裏那些垂柳綠樹如風鬟霧鬢的蟹嶼螺州,和星星點點的白帆久久不忍離去。直到晚霞染紅了滇池的水波,我才匆匆順來路回到了昆明。

當我看到萬家燈火的昆明城時,如同從夢幻仙境中回到了人間。

到家,已經九點多鍾了,家人急得差點報警。

從那天起,滇池如碧月之光沐浴著我水晶般的夢景,我走遍天涯海角也忘不了西山滇池。每想到昆明,腦海裏出現的就是西山和滇池。

  在異國他鄉的小窗下,我寫下了《滇池晚歌》《滇池船娘》《滇中金字塔》《生死戀》-------等關於西山滇池和老昆明城的神話故事。

每次回昆明我都要去爬西山看滇池。看到隨著城市的擴張,那一望無際的田野變成了水泥森林,滇池被高樓緊逼,麵積變得越來越小,我心痛不已,我怎能踢開那些埋葬滇池的墳塋,揭開那些綠藻浮萍,再次見到滇池的浩瀚遼闊?

  我在鳳凰衛視許戈輝主持的《中國公益》節目中看到了張正祥老師,使我大為震驚,想不到在昆明老家還出了這樣一個為保護滇池奮不顧身的人。他說:“西山是我爹,滇池是我媽,我不保護西山滇池誰保護?”這句話深深打動了我,我們都是喝滇池水長大的,是滇池母親養育了我們,但我對滇池遭到的空前劫難時卻感到無能為力,除了惆悵和懷念之外並不能做點什麽。

張老師是一介草民,為保護滇池付出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骨碎身殘,右眼幾乎失明,承包田被沒收的慘重代價,從1998年12月14日至2010年在全國新聞媒體,從中央到地方的好官,好人的全力支持下6次關停和取締了昆明西山和滇池流域共計380多個大,中型采石采礦企業及所有采砂取土場,260多家汙染工商企業,10餘個大型房地產開發項目,阻擋了那些手握大權的貪官及毀滅滇池生態環境者的路,斷送了他們填湖挖礦發財的美夢。

令人困惑的是6次阻止,6次都關而不停,屢禁不止。

張正祥老師的事跡感動了我,我寫下了短篇靈異故事《滇池衛士》。

每次回昆明我都想到滇池邊尋找他,問了許多親戚朋友沒人知道滇池衛士張正祥是誰。有一次,我和我們昆明的一個導演聊天,我說:我想寫個電影劇本叫《滇池衛士》。導演說:滇池衛士是不是個古代人物,可見張老師在昆明的知名度遠遠不及跳孔雀舞的楊麗萍。

一直到去年(2016年),父親去世後,我們到觀音山公墓辦理安葬手續。我問一位女工作人員是否聽說過滇池衛士張正祥。她告訴我;張正祥現在住在他們村的董孝鳳家,董孝鳳的母親李所芝是張老師的鐵杆粉絲,是她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張正祥。

女工作人員和我從山上墓碑雕刻處下來,她環顧左右,悄悄對我說;“我可以幫你要到張老師的電話號碼,但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幫你要到的電話號碼。”

我暗暗好笑。莫非一個國家樹立起來的形象人物,是個被人追捕的逃犯。

幾天後,張老師來碧雞廣場接我,我們一起到了董孝鳳家。

小董家住在觀音山村一座清代木樓小院裏。院子裏栽這些花花草草,還養著幾隻羽毛油亮的公雞。已經快正午了那幾隻公雞還伸著脖子報嘵。木樓圍牆都已經搖搖欲墜了,堂屋的屋簷下掛著兩個鳥籠,鳥在籠子裏啼叫。

張老師說:“因為不知道房子什麽時候倒塌,這幾隻鳥是用來報警的。”

小董在廚房裏用燒柴的土灶煮飯,坐在這古老的農村小院裏,看著那些開得正豔的花朵,聽著雞啼鳥叫的聲音,我的思緒穿越到了上古時候,我知道了我要寫的故事就叫《尋找滇池衛士》。

張老師談起西山滇池如數家珍,那些河道流入滇池,滇池的地下河道從那裏流出,滇池的泉眼在什麽地方-------。

吃過中飯,我要離開的時,一位不知住在那個村的女村民背了些白菜,芥藍菜來送給他們。小董問她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她沒說就匆匆走了。

我走時,小董就送了我些沒被農藥汙染的白菜,芥藍菜。

一個從不知道張正祥是誰的小導演,聽了我對張老師的介紹後非常感興趣,他說:電影劇本寫好後,他拿去找省外的導演朋友們一起湊錢來拍這部電影。他還打算帶上他們團隊的工作人員,去觀音山小董家拍攝張老師的生活現狀。

我就匆匆地寫了個粗糙的電影劇本拿給他。

一切尚未開始,我就感到事情不對了。有一次,我在翠湖邊等張老師,遇到一位大學教授,我倆站在那裏聊天,張老師來了,打電話給我。

教授嚇得“還柱而走”,邊走邊說:“作為昆明人,誰不愛滇池?本應該和他一起保護滇池,但我們還要在昆明生活工作啊!-------”

我的朋友出麵為張老師申請低保,但石沉大海,音信了無。朋友說:她為許多人申請過低保,成不成都有個回答,但為張老師申請低保,連個回音都沒有。還有人告訴她;“張正祥是個瘋子,不要和他攪在一起。”

我開始有點明白那個公墓管理員和送菜來的女村民為何懼怕了。

後來我才知道,在昆明恨張正祥的人叫他張瘋子,愛他的人叫他張老師。他對滇池的執著與熱愛在貪官和一般人眼中就是個瘋子。

小董告訴我:“有個大老板來找過張正祥,提來一箱子百元大鈔,叫他以後不要再管滇池的事情了。張正祥將那人趕走,連箱子也扔到門外。”這類事情太多了,還有用別墅,汽車,美女做誘餌的。目的就是叫他閉嘴,不要再管滇池的事。

貪官和壞人隻敢叫他瘋子,不敢叫他騙子。如果張老師是騙子,早就被抓到大牢裏去了,恐怕將牢底坐穿也不會放出來。

我趕快通知小導演,叫他不要再管張老師的事情了。我將那個粗製濫造的電影劇本貼到中國劇本網去讓它自生自滅。

從那以後,我和張老師他們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係。

今年也就是2017年2月28日,張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今年春節過後,中國十九冶集團有限公司就開始每天三班倒,數百輛大車毀林,挖山,拉土朝滇池裏倒------”

竟管我是個法盲,是個連警察和公安都分不清楚的人。我還是打了市長熱線,跟著朋友和張老師,小董一起到各個部門報案。後來我才知道,報案的還有滇池邊楊林港村的全體村民。在眾人的共同努力下,中國十九冶集團有限公司停工了,但倒進滇池裏的土是再也撈不上來了。

站在一片渺無人跡的工地上,我想起了當年那場轟轟烈烈的“圍海造田”運動。那時我還在上中學,我們每天三班倒。肩挑,手提,人挖土地朝滇池裏倒土。

看如今,已是日新月異。他們填湖用挖土機,大貨車,推土機將土朝滇池裏倒。鳳凰山(觀音山的別名)旁邊的兩座鳳凰蛋山,短短時間內就被挖走了一個,可見威力無窮。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些決策人物怎麽會把一個高原湖泊當成了大海,來“圍海造田”“打造黃金海岸”“建海景房”。難道他們不知道湖泊和大海的區別嗎?不知道這個高原湖泊對昆明這個城市的重要性嗎?她是昆明的天然空調器,沒有滇池不知昆明的氣候是否還是“天氣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斷四時春”。春城十分美,九分在滇池。沒有滇池就沒有春城的美。

3月5日下午2點多鍾我打電話給小董,聽見那邊有亂哄哄的爭吵聲,就問小董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董說:“富善村的村官張鴻的胞弟張平,叫了兩輛挖掘機將張正祥家在小嘴子灣的承包林全部挖了。”

我聽見頭皮都炸了。現在是清平世界,蕩蕩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怎麽會發生這種不可思議的怪現象呢?

我趕快叫他們報警,打市長熱錢。

第二天,小董帶著我和朋友來到富善村小嘴子灣張老師家被毀的承包林裏,承包林就在滇池邊。1萬多株櫻花水柳隻剩下寥寥幾株在陽光下開的正豔的櫻花和隨風舞動的水柳了。

昨天,這裏還花正紅,柳正綠,今天就成了一片黃土白沙。

張老師的女婿小蔣和一位年輕村民也在那裏。

村民說:“我們告到省裏,省裏說不知道。我們告到市裏,市裏也說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中國?還是外國?還是生活在那個星球上?

4月15日我到國外旅遊去了,5月底才回到昆明。朋友告訴我;“4月29日滇投公司在富善村小嘴子灣滇池一級保護區內,用生活垃圾和磷礦石的尾礦填滇池,水邊的小魚,小蝦,青蛙,都毒死了。當時滇池管理局和一些執法部門的工作人員還有民警也趕到了現場。一位村民和滇投公司的人員發生爭執,村民氣憤地踢了其中一人被民警抓走,關了三天-------”

朋友還帶回一包毒垃圾作為證據。

6月5日下午,我和朋友跟著張老師,小董,小蔣和一位環保誌願者小汗到西山區國土局反映情況。

國土局執法隊的小夥子說:“他們說是中央工程,我們下了文件要求他們提供《草海及入湖河道清淤工程》工地,地塊國有土地使用審批文件。但兩周過去了,都沒有回應。”(草海在滇池東岸,現以海埂大壩為界限,小嘴子灣在滇池西岸,東邊的清淤工程,怎麽跑來西邊填湖,真是咄咄怪事。)

執法的小夥子氣憤地說:“我們也恨不得拿個封條把那些廠子,工地封了。可沒辦法,國土局不像公安局,城管局有強製執法權。我們隻能按程序向對方發出停工停產通知,要求對方配合調查,如此而已。”

小汗評論:執法者遭遇踢皮球,和小市民一樣無奈。

後來,在西山區國土局執法隊的堅持下,滇投公司停工了,但那些毒垃圾是再也撈不上來了。

6月22日我和朋友又上觀音山找小董。朋友是一個對工作極為負責的人,她一定要看看那些有毒的廢尾礦是從那裏挖出來的。

小董和一個女村民帶著我們去睡美人的“枕頭”大墳山去看挖出廢磷礦的地方。

我們坐車到了滇池邊的古蓮村(這裏也是滇池一級保護區)。下車後,我們穿過古蓮村,看到兩邊的田裏種著玉米,蔬菜,還有些大棚,遠處停著一輛挖土機。

小董說:“這些田後天(6月24日)就要被鏟平了。”

迎麵過來一個男村民,朋友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幾個女村民也圍上來說:“這些田共有106.33畝,都是高產的優質良田。土地承包年限30年,2008年被村幹部賣給了高海公司,賣了多少錢不知?每人分了15000元,不滿10歲的兒童不分。高海公司占地後9年都未開發,他們就在土地上繼續種莊稼。

 今年6月高海公司來了,限他們24日前將大棚拆去,否則將強行拆除。”

一位兩腮通紅的老太太是認識小董的人,她對我們說:“我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沒有土地連打工都打不動了,怎麽辦?”

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給他們幾個電話號碼,叫他們到時打電話報警。

我們從古蓮村的後山爬上去,順著山間小路走,最後來到一條新建的大路上。我們還未走近大墳山,同行的女村民就聽見了挖掘機的聲音。

到了那裏果然有台挖掘機正在打洞挖土,將挖出來的土倒在洞前的一片小樹林裏。一台壓路機將土和小樹林壓平,可能要做停車場,對麵的公路上停著兩輛拉土的大車和兩輛小轎車,其中一輛是白顏色。

小董和女村民爬到旁邊的小山上照相取證。我和朋友爬不動山,就順著公路走進去拍照,拍出來的角度不佳。

小董她們從山上下來,就被那輛白色小轎車追趕,兩人跑下公路邊的山穀裏,躲在那裏報警。

我們看見國土局和森林公安的車先後上去後,才放心地走了。

第二天,我和朋友到昆明市傳染病醫院看望被滇投公司打傷的一位村民。從醫院出來後,想起古蓮村明天將要發生的事情,我們也不知該怎麽辦?

朋友圈的朋友發來“昆明市巡視組”的電話號碼,我們試著打了一個過去,幸好不是詐騙電話。我們報告了古蓮村即將發生的事情,接電話的男子焦急地說:“這麽大的事情,你們怎麽今天才來報案。”

我們說:“我們也是剛剛才得到這個電話號碼的。”

後來,此事被市裏壓下來了。

三個月後,也就是9月29日。張老師的女婿小蔣發照片和視頻過來,古蓮村的田還是被強占強毀了。

後來,此事如何解決不知。

這三個月內,還發生了一件事,就是張老師被村官張鴻以誹謗罪告到了西山區法院,一同被告的還有新浪和紅歌會網。新浪提出了管轄權疑意,昆明中院裁決西山區有管轄權,可能十九大後開庭。

這一年裏,我近距離地走近了西山,滇池和那些熱愛滇池,保衛滇池的人。明顯地感到了正邪兩股力量的博弈,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此起彼伏,此消彼漲,至今勝負尚未分曉。

 發生在滇池邊的故事太精彩了,朋友們勸我不要再寫玄幻故事了,寫個反腐長篇小說,肯定比那些靈異故事精彩。但我才氣不足,無法駕馭這麽大的題材,而且我無法洞悉那股毀林,挖山,填湖的勢力來自何方?想想還是留給後人去寫吧。

  我躲進小樓裏,發揮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繼續修改我的《尋找滇池衛士》,用此方法來寄托我對即將失去的滇池母親的哀思。

歸來吧!偉大柔美的母親湖—滇池。天上的悠悠白雲,西山上吹來的澹澹和風,都盼著你,盼著你從月中歸來,從夢中歸來。

2018年底我即將離開故土時,又和朋友到觀音山看望張老師和小董。張老師他們的官司敗訴了,他正在寫材料準備上訴。承包田被毀的官司還不知什麽時候開庭。

回昆明時張老師順便帶我們到小嘴灣看看,現在那裏打起了圍牆,蓋起了樓房,不知是個什麽工廠?我們誰也沒說話,心裏隻剩下一片迷離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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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島人 回複 悄悄話 11月剛去過滇池一趟,很好的湖,應該好好保護。昆明作為一個城市,感覺在管理上和沿海城市比還是差很多。市區裏到處是建築工地,幾公裏的路可能會開半個小時。

感覺邊遠一點的地方,政府管理還是差點。江蘇的太湖治理方麵可能就好得多。汙染的企業全部趕走沒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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