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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鳴真教授,參與葉劍英元帥醫療搶救紀實

(2025-07-21 17:18:46) 下一個

《李鳴真教授:博愛濟眾、德醫雙馨(3)》

若敏

1965年秋,李鳴真被任命為中醫科副主任,開始了她在中西醫結合治療急腹症領域的探索。她很快發現,中醫藥在膽道疾病、闌尾炎、泌尿係結石等急症治療上具有獨特優勢,許多患者免於手術之苦,康複出院。這一發現讓她對中醫急腹症治療產生了濃厚興趣,也讓她逐漸從婦產科轉向這一新興領域。

(左二李鳴真教授,左三葉望雲教授,正在做實驗)

【彌合分歧:辨證與辨病的融合 】

初到中醫科,李鳴真敏銳地察覺到科室內部的學術分歧。老中醫堅持傳統的“辨證論治”,而西學中醫師則傾向於結合西醫診斷的“辨病論治”。兩種思路的碰撞,常常導致診療方案的爭議。

例如,在治療泌尿係感染時,老中醫注重患者的虛象,主張補虛;而西學中醫師則強調炎症本質,主張清熱利尿。李鳴真認為,急性期應以祛邪為主,慢性期則需兼顧扶正,二者不可偏廢。然而,理念的差異仍在。

【學術突破:闌尾周圍膿腫的中醫治療】

1966年初,全國中西醫結合治療急腹症學術會議即將召開,李鳴真決定總結中醫科在闌尾周圍膿腫治療上的經驗。蔣潔塵主任帶領團隊突破常規,改用治療“外癰”的“仙方活命飲”加減,並針對西醫診斷加強清熱解毒藥的使用,效果顯著。後來,團隊進一步優化方案,僅用3-5味藥(以蒲公英為主)仍能取得良好療效。

為確保數據的嚴謹性,醫院安排外科權威裘法祖教授進行鑒定。裘教授原本對中醫持懷疑態度,但在詳細查閱70餘份病案後,他驚訝地發現,許多在外科抗生素治療無效的患者,經中藥治療後竟痊愈出院。他由衷讚歎:“真是非常感動!中醫治療闌尾周圍膿腫的療效是確切的!”這一評價,讓李鳴真和團隊備受鼓舞。

1966年暮春,衛生部中醫司司長呂炳奎視察時,李鳴真代表科室匯報了中西醫結合治療急腹症的成果。呂司長高度肯定:“這證明中醫不僅能治慢性病,在急症領域同樣有獨到價值。”他要求李鳴真盡快整理成書麵報告,帶回北京推廣。

然而,正當工作漸入佳境時,文化大革命爆發。李鳴真因家庭出身問題被免職,甚至被扣上“走資派”的帽子。盡管內心遺憾,但她仍以樂觀態度麵對,轉而潛心鑽研業務。

【首次爭取衛生部專項經費(1979年)】

1979年,全國百廢待興。衛生部部長江一真為貫徹中醫政策,決定召開"全國中醫和中西醫結合工作座談會"。會議規格極高,由呂炳奎司長主持,江一真部長、錢信忠副部長親自參會,新華社、《人民日報》等主流媒體全程報道。

大會發言一鳴驚人

會議期間,李鳴真被推舉代表三所醫學院作大會發言。她精心準備至深夜,發言分為三部分:

1. **展示成果**:係統總結三所院校的中西醫結合科研成果,印證"中國醫藥學是偉大寶庫";

2. **反映困難**:直言不諱指出當前工作中的瓶頸問題;

3. **提出建議**:針對性地給出政策建議。

她的發言持續一小時,錢信忠副部長兩次現場提問,均獲精彩回應。

由於代表們如實反映問題,衛生部決定撥付"特殊補助經費"。雖因財政限製未能全國推行,但武漢醫學院等三所部屬院校各獲6萬元。這筆經費對長期缺乏科研投入的中醫科猶如及時雨,為實驗室建設提供了資金。

1979年秋,中華中醫學會成立大會召開。武漢醫學院提交5篇高質量論文,呂炳奎司長特批蔣潔塵與李鳴真以"特邀代表"身份參會。

此後,憑借紮實的科研實力:

- 李鳴真當選湖北省、武漢市中西醫結合學會副理事長

- 成為全國中西醫結合研究會急腹症專業委員會委員

- 擔任6本學術期刊編委

隨著改革開放深入:

1. 連續獲得國家自然科學基金、"七五"攻關等重大項目

2. 1980年代中期當選湖北省中西醫結合學會理事長(連任兩屆)

3. 晉升為全國中西醫結合學會常務理事

新任院長南登昆教授秉持"任人唯賢"原則,李鳴真先後擔任:

- 醫院院務委員會委員

- 學術委員會常委

- 四級職稱評審委員(含報衛生部審批的最高級別)

- 獲"科研能手"、等榮譽

【忘年之交的深厚情誼】

1980年代初,蔣潔塵主任因腎萎縮住院治療,每周需進行兩次血液透析。當時中醫科三位主任中,錢振坤副主任也常因病住院,舒滬英被借調至教學辦公室,科裏行政工作全落在李鳴真一人肩上。

李鳴真將一周六個上午平均分配到門診、病房和實驗室,下午處理行政事務或值班。即便休息時間,她也常去圖書館查閱資料。長期超負荷工作讓這位運動員出身、素來身體強健的李鳴真也支撐不住了,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躺床休息。

1982年春,李鳴真出現周期性高燒,血沉高達140mm/h(正常值的7倍),被強製住院檢查。住院期間,她仍常去探望蔣老和錢副主任。在蔣老病房裏,他們談病情、談工作、談學術、談京劇,常常一談就是整個下午。蔣老曾深情地說:"我們倆可真算得上是'忘年交'。"(兩人同屬馬,蔣老年長12歲)

【悉心指導研究生】

(左一汪先恩,左二葉望雲教授,左三李鳴真教授,左四陸付耳留念)

1970年代末恢複研究生製度後,蔣潔塵教授招收了第一位研究生林菊生。當蔣教授病情加重時,將培養任務委托給李鳴真教授和葉望雲教授。

葉望雲教授1948年在上海考入同濟大學醫學院,1954年成為兒科醫生,並隨同濟醫學院整體內遷而到武漢,從此就一直生活在江城。1958年後被選送到 “西醫離職學習中醫班”,從而走上中西醫結合之路。

他們指導林菊生開展"抗炎6號"的抗內毒素研究,經過反複修改16次,最終論文獲得"全優"評價。

為留住這位人才,李鳴真專程赴福建林家做工作,最終說服其留校。林菊生後來考試成為過晉源教授的博士生,留校,最終成為肝病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但始終對李鳴真教授心懷感激。

這段忘年之交不僅見證了兩位醫者的深厚情誼,更彰顯了中醫傳承中師道尊嚴的可貴傳統。蔣潔塵教授的離世讓李鳴真痛失良師益友,但蔣教授的人格魅力和學術精神永遠留存在李鳴真心中。

【參與葉劍英元帥醫療搶救紀實】

1984年7月,武漢正值酷暑。李鳴真突然接到鍾瑞勝副院長緊急通知:一位中央首長急需使用她主持研製的"抗炎6號",要求立即赴京參加醫療搶救小組。當晚,她攜帶藥物和資料乘特快列車北上。

抵達北京後,李鳴真被接到西山別墅,得知患者是開國元勳葉劍英元帥。葉帥因慢性支氣管炎合並感染,長期低燒,在使用多種進口抗生素無效後,出現多器官功能衰竭:肝昏迷、腎功能衰竭、呼吸困難,生命垂危。

搶救小組由近20名專家組成:

- 組長:301醫院汪石堅副院長

- 西醫專家:涵蓋各專科領域

- 中醫專家:

- 高輝遠(主張溫補)

- 廣州名老中醫黃老(主張清熱)

- 李鳴真(中西醫結合專家)

經過中西醫結合治療,葉帥病情逐漸穩定:

- 闖過1984年"八一"建軍節

- 最終延續生命至1986年10月

- "抗炎6號"和中藥煎劑發揮了重要作用

- 汪石堅副院長致感謝信,肯定李鳴真的貢獻

- 1990年代媒體報道此事

這次特殊經曆不僅展現了李鳴真的專業能力,也為她所在科室的發展帶來了重要契機。

【嚴母慈父,育兒舊事】

李鳴真的第一個兒子因早產不幸夭折,讓她痛心至極。1963年秋,她又懷孕了,她和丈夫胡佑華滿心欣慰。可懷孕剛滿七個月時,她突然出血,身為婦產科醫生,她立刻判斷是“中央性前置胎盤”,隨即住院保胎。

懷孕八個多月時,她深夜突發大出血,隻能做急診剖腹產。好在孩子平安,是個男孩,全家總算欣慰,婆婆更是高興,直說“丟了一個兒子,又還回來一個”。但孩子畢竟是早產兒,又因胎盤剝離常出血,營養不足,出生時體重隻有2.5公斤,哭聲微弱,還有輕度黃疸,天生體弱。

想到大女兒曾在托嬰室裏沒人照顧,李鳴真和胡佑華再拮據也要請個保姆。鄰居幫忙找來了“李伯伯”(湖北的叫法),她雖纏過小腳,卻勤快能幹,做事利落。

李鳴真奶水不足,孩子主要靠牛奶。夏天家裏沒冰箱,隻能一天煮幾回防變質;冬天夜裏要喂奶,牛奶得一遍遍熱,孩子餓得哭,她心裏急也隻能幹著急。每晚喂奶換尿布都得折騰半宿,有時夜裏要喂兩回,幾乎睡不了整覺。最怕孩子生病,這個兒子體弱多病,動不動就發燒咳嗽喘息。白天李伯伯照顧,夜裏隻能夫妻倆輪流抱著守著,第二天還得照常上班,常常是精疲力竭。

1965年,孩子好不容易長到一歲半,病才少些。李鳴真剛升任中醫科副主任,就被派去省黨校學習一個月,隻能讓李伯伯帶著孩子睡。三周後孩子習慣了跟李伯伯睡,反而不肯跟她睡了,李伯伯疼他還自豪地說“比親生的還親”。李鳴真雖感歎,但也總算熬了一年半,終於能睡個囫圇覺。

那時他們夫妻倆工作十年,每月工資每個人隻有65塊多,加起來130塊,要養兩個孩子,還要給公婆寄贍養費,家裏又請著保姆,經濟常常入不敷出。工資月中才發,月底就見底,她隻好厚著臉皮向李伯伯借錢過日子,下個月發了工資就還。就這樣磕磕絆絆地撐了下來。

(胡培怡與弟弟)

那幾年夫妻倆幾乎沒添新衣,吃飯能填飽就算不錯,一個雞蛋煮湯,三個大人隻喝湯吃菜,雞蛋全留給早產體弱的兒子,連年幼的女兒也沾不上邊。孩子沒零食,夏天連冰棍都吃不起,隻有醫院發的冰棍是孩子們的“專利”。正因為如此,他們一家逃過了那次痢疾流行。

70年代夏天,醫院發的冰豆漿被痢疾杆菌汙染,結果姥姥和兒子都患上了痢疾。那時醫院病房緊張,李鳴真帶著中醫科騰床位、轉病人,身先士卒,每天幫護士打點滴、倒便盆,忙到深夜才回家,連生病的兒子也隻能靠李伯伯照顧。

(全家合影)

後來女兒胡培怡上了武漢第十一中學,是校籃球隊主力,也是田徑隊隊員,和李鳴真年輕時一樣愛運動,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家裏隻能供得起泡飯配鹹菜,雞蛋牛奶都負擔不起。至今女兒身高沒超過她,這也許就是那時營養不足所致。兒子因早產先天不足,雖是家裏重點照顧的對象,但條件所限,營養始終跟不上,身體素質差,這也是李鳴真心裏的遺憾。

那個年代,李鳴真和丈夫忙於工作和各種會議,除了周末帶孩子到操場看老電影,幾乎沒有娛樂,對孩子的關心也遠遠不夠,很多都交給李伯伯操心。胡佑華教授比她細心,有空會騎車帶孩子出去轉轉,是個典型的“慈父”。李鳴真既忙工作又要管家務,又因自小沒享受過母愛,不懂如何表達,隻想著要嚴加管教,把孩子教育成對國家有用的人,忽略了情感的撫慰。孩子們敬她怕她,卻不親近她,她還曾以“嚴母慈父”自豪,直到後來才明白,孩子心裏其實缺了母愛,這一直是她深深的歉意。

(改革開放後,全家的合影)

李鳴真的故事,不僅是個人奮鬥的傳奇,更是中國醫學在特殊曆史時期轉型發展的生動縮影。

(感謝李鳴真教授和胡培怡醫生提供資料和照片,感謝陸付耳教授提供照片)

(完稿於2025年7月16日,美國亞特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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