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情回到了東陵,紅娘的心事顯得更沉重了,可是盡管如此,在東陵等待她的仍不是什麽好的消息。
晚飯過後,紅娘和紫嬋,紫娟坐在書房裏,正一愁莫展地對著一方黃絹發呆,那黃絹上每一個字都是那麽刺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 東宮太子選妃;
各名門望族,凡有女待嫁閨中;
容貌娟好,才德兼備者,均需入宮候選;
久聞紫家女兒乃人中之鳳,才藝雙全;
特封紫家長女為秀女;
領旨後,即擇日入宮,不得有誤。
欽此。
紫嬋道:“宮中的魏公公得知娘不在,已經派人去了洛陽了。”
紫羽坐在一盞燭燈前給宇塵寫信,跳躍著的燭火映著她那姣好,柔和的麵孔,顯得格外的安詳,桌上的一張宣紙上流露出了她的少女情懷:
一日相思 一日愁
細思量 淚難收
兩眼望穿山水路
不見君 人兒瘦
曾幾時 萬般牽掛繞心頭 累得人憔悴
紫羽夢蘭樓
紅娘握著那方黃絹,心事重重地向羽裳居走去,紫羽一向心高氣傲,可能接受入宮為妃?宮中明爭暗鬥,家族中又無人在朝中當政,入宮後是福是禍難以預料。這又是一個多事之秋。
紫羽和紫裳見這麽晚了娘還來訪,又見娘的臉色不好,心中料定家中又出了什麽大事了,紅娘坐下來,把那黃絹遞與紫羽,紫羽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了心頭。
待紫羽閱罷,將那黃絹狠狠地扔到地上,雙目泛起了淚光:“娘,羽兒的命就那麽不及嗎?嫁與普通人家,好歹也是幾個妻妾中的一個,如果遇到一個情深意重的象爹一樣,羽兒還可以是他的唯一,可是嫁入宮中卻要做幾十個,幾百個妻妾中的一個。” 說完掩麵而泣。
紅娘何嚐不是同樣的傷心,輕撫著紫羽的背道:“ 娘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娘也不想變成這樣,還不如在洛陽時,娘狠下心把你嫁給宇凡好了。”
紫裳撿起黃絹讀罷,若無其事地說:“娘和姐姐別傷心了,就讓裳兒替姐姐去吧。”
紅娘和紫羽均一怔,紫羽道:“ 罷了,這是我的命,不需裳兒成全我而委屈了自己。難道裳兒不知道嗎?一入候門深似海,宮中多寂寞,宮中多怨婦。”
紫裳道:“良禽擇木而棲,與其嫁與販夫走卒,不如配與皇親國戚。姐姐難道不知道嗎?這叫做人各有誌,哪裏是裳兒在成全姐姐,而是求姐姐成全裳兒罷了。”
紅娘見狀,既驚又喜,心中卻百味陳雜,紫羽則無言以對。
接下來紅娘稟報宮中,說此次洛陽省親,紫羽已許配人家,由紫裳代為入宮,並開始為紫裳準備東西了。
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幾天來每當紫羽看著紫裳打點衣物時心裏就酸酸的, 一日忍不住對紫裳道:“ 紫羽妄為裳兒的姐姐了,緊要關頭卻要裳兒擔待。”
紫裳不悅道:“從小到大,紫裳的心事從來瞞不過姐姐,為什麽這一次姐姐就不明白了呢?難道姐姐就從來都沒夢到過爹爹嗎?那日娘在這兒,裳兒不好說,怕又捅了娘的傷心事,爹爹說我們與眾不同,這一生難過情劫這一關,爹躲不過,為娘去了,行毀神在。姐姐有沒有想過,將來可會替羽塵去?”
紫羽沉思了一下:“ 裳兒不知,情到深處人孤獨,與其孤苦一生,倒不如象爹爹一樣,還可以在遠處看護守候著娘 ”
紫裳道:“可是裳兒不想替任何人去,當宇塵說想入京為官時,姐姐說什麽:官場多沉浮,官場多黑暗。裳兒要入宮,姐姐又說什麽:宮中多寂寞,宮中多怨婦。可姐姐卻不曾想道,官場沉浮,有些人卻沉浮的自得其樂,宮中寂寞,可那些人卻寂寞的心甘情願。如果裳兒入了宮,就不需為婚嫁之事讓娘操心,裳兒也不會在情感上有任何牽掛,得不得寵,裳兒不介意,隻需有一清靜之處好好修行,說不定有朝一日會脫離輪回之苦。”
紫羽聽了這一席話,終於如釋重負,囑咐道:“ 那你進了宮,要機靈著點兒,一人在外,不比家中。”
紫裳道:“ 姐姐多慮了,裳兒不是惹事生非之人,也還懂得明哲保身。倒是姐姐在家裏要多幫襯著娘,有機會姐姐還要去說說嬋兒,人世間,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背道而馳,誤入了迷途,遲早會遭天譴。”
紫羽低下了頭:“是霜兒嗎?那丫頭既溫婉又善良,嬋兒隻是疼她多一點罷了。”
紫裳道:“ 我也希望是如此。”
太子宮中,太子李豫正在端詳著一疊秀女的畫像,近來父皇和母後為他張羅著選什麽太子妃,其實何其用選,那太子妃是誰,母後和父皇心中不是早就有人選了嗎?弄這麽多的秀女入宮隻是做做排場,讓他找一兩個心儀的,也好討他歡心。自從他懂事以來,被他收房的侍女早就不下十個了,女人嗎,不就是用來暖床的嗎?選什麽妃?
一旁的馬公公指著最上麵的一張畫像說:“這是佐丞相的千金,佐玲瓏,生得儀態端莊,又從小就熟讀五書四經,將來定可母儀天下,此女深得皇後娘娘的喜愛。”
又指著第二張畫像道:“這是孫大學士的千金,孫詩琳,京城中著名的才女,也生得風華絕代,據說其才藝無人可及其項背。”
李豫暗想,這不是早已備好了嗎?由二挑一,隻是讓我挑一個看著比較順眼一點兒的,說實話, 何苦搞得轟轟烈烈的,百八十號秀女召來京城走走過場。他倒不在乎太子妃是誰,這兩個看起來還都不錯,各具千秋。就對馬公公說:“不急,還沒看到真人呢?秀女們都到了沒?”
馬公公道:“ 經過仔細篩選,共選出二十四個,昨兒已經到了太子宮,老奴安排他們住在了西廂院,畫像全在這兒了。” 說完畢恭畢敬地退到了身後。
宰相府中梁師爺正在跟佐丞相交待著:“太子宮中的馬公公已捎話來,二十四個秀女他都驗過了,除了孫大學士的女兒孫詩琳,無人能及丞相您的千金玲瓏,隻是那紫家的女兒紫裳尚且讓人頭痛,雖說她宮中無人,據說隻有個外戚叔爺是遼東的巡撫外,再沒有什麽人脈,但馬公公說那丫頭生的實在不是常人能比,就算是妖精也不會有她那麽奪人心魄, 所以,所以,就怕那太子見到她,就就·····”
佐丞相一聽氣不打一處來:“ 紫家,又是紫家,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到今兒才聽說過有人姓紫,若不是犬兒,我會去什麽紫姝園去碰那一鼻子灰?”
梁師爺忙打趣道:“相爺發什麽脾氣,她喜歡姓紫讓她姓唄,隻要她不姓皇名上,那又跟咱有什麽關係呢?那紅娘喜歡大紅大紫,就讓她在東陵紅著去吧,但來了京城,她想紫也由不得她了,那紅娘也是太不識抬舉,就算你想攀高枝兒但太子也隻有一個,相爺還是先消消氣,咱們先讓相爺的千金玲瓏坐上太子妃再說別的。”
佐丞相道:“ 那馬公公,就沒法子讓那紫裳見不到太子嗎?”
梁師爺一聽忙道:“這您就放心,老奴已經跟馬公公交待了,在玲瓏成為太子妃前,說什麽也不能讓太子見到那紫裳,如果太子要召見,就說紫裳偶染風寒,為太子龍體著想,不可以見駕。”佐丞相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