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妍的博客

本色文字,天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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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們一起講過的故事 (二)

(2013-02-18 02:17:16) 下一個

 

    聽小湯講故事,最有意思的是25歲以前的故事,他每次講到這些事,也很激動。但是,你不能簡單地歸結為,年少輕狂,非理性,反社會。有一些無聊得難受,渾身的精力無處發揮的時候故意幹的壞事,也有一些為了對抗歧視和壓抑的反叛。當時社會混亂,這樣的年輕人很多,有些人打打殺殺,最後都進了監獄,甚至賠了命。可小湯總保持一份清醒,他自己知道做的事兒是不對的,他也知道怎麽在夾縫中遊走來拯救朋友和自己,最重要的,他知道這不是他們最終想要的生活。25歲以前的日子,更像是一種自我放逐,在西北戈壁曠野中放逐,在不公正的人世間放逐,在兄弟的情誼和姑娘的柔情中放逐,在內心的理想和對現實的求索之間放逐。25歲以前的日子,是他笑傲江湖的日子。隻是故事太過精彩,所以現在還有他的傳說,盡管他不在江湖已久。

 

    那段日子是一種放逐,也是一種修行。那些陪伴他走過一段路的朋友和女人,小湯一個都沒忘記,他每次講到時,都非常動情。有人也許會嫉妒,為什麽他總有生死兄弟和紅顏知己?怎麽辦呢,這就一個人的魅力,一個人的修為,嫉妒不來啊。

 

    先說女人吧。每當用到小湯身上,都用女人這個字眼,很少用愛情,那是因為,他的故事都比較香豔。小湯的身邊從來不會缺少女人,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兒。可是,如果每個愛過她的女人都不後悔,那至少說明,那一段時間裏,他付出了全部。他的人生注定是個傳奇,是奔流不盡的長河,是一條不回頭的路,有能力陪他一起成長的女人並不多。所以,有緣攜手共度也是一種幸福。不論現在還有沒有聯係,曾經的溫柔,在他心裏,一一珍存。

 

    現在在很多場合,男人炫耀自己搞過多少女人,好象是件添光增彩的事兒,據說,大學男導師和男輔導員都是高危職業了。可是,聽到這些人的故事,你會覺得惡心。第一,不敢擔當。搞了還假裝沒搞,總冒充是導師。搞不下去了,還給女生找個下家接手,比如轉給自己的男學生什麽的,自己脫身。都是導師製害的啊。第二,搞的時候不夠真誠。以為自己是土皇帝,女生都爭著搶著當妃子,就不好好提升搞的技能。把女人當傻瓜的結果,是好多人起初隻是想搞女生,結果讓女生給搞了,身敗名裂,人去財空。不過換個角度,這也可算作當代女權運動的成果。

 

    小湯的愛情故事是真誠的,愛情也使他成長,所以,他感激那些愛他的人,感激那些在他浪跡天涯,一文不名時,用最美的年華陪伴過他的人。他也不是一點困惑都沒有,象個聖鬥士一樣地所向披靡。有一次,講到一個女人,他特別困惑地問我:你說,這個女人為什麽不選擇和我在一起?時過境遷,早非當年那個創業之初的小湯了,還執著地存著這樣的疑問。我看著他那雙朦朧的眼睛,在回憶中傷感的臉,怕說出自己的分析太過傷人,就裝作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陪他一起沉默。但是,我知道他的疑問是真誠的,聽他的故事,我也成長。

    好多混過江湖的男人喜歡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小湯的心裏,兄弟情和兒女情,一份刻骨,一份銘心。到底哪裏更疼,哪一份更悠長,有時候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但是,我能感覺到,他說起兄弟時,眼睛真的是放光的。每當說到海東海西的流氓如何殺到了西寧,在那裏又和哪一支流氓遭遇了,打了怎樣的一場混戰,贏了的,怎樣從此就在這爿地盤上立了威,輸了的,怎樣南下甘南草原避難,或沿河西走廊亡命新疆,他的眼睛就目視遠方,一臉豪情,仿佛回到了當年。每每聽得我雲山霧罩,暈頭轉向時,就感覺這縱橫捭闔,大開大放之勢,當年朱毛會師也不過如此了。甘南我是去過的,還在那裏見過藏獒,風景是挺美的,晝夜溫差特別大。想想當年他們就在那裏逃命過夜,兄弟擠在一起暖和著,還要提防警察和豺狼,草原之夜估計也不會象我看到的那麽美了。

 

    兄弟的故事聽過很多,有兩個我記得比較清楚。一次是他犯了事兒,一路逃到新疆。在街上晃悠時,被以前的一個朋友看到,沒多問,就帶到了自己單位。那是個什麽單位呢?軍隊的看守所。這個人是做什麽的呢?看守所的軍警。在那個朋友的庇護下,他在這個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住了半年。風聲過後,才回青海。那個年代,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當兵不容易,算是鐵飯碗,而且違反軍紀、窩藏嫌犯是要吃槍子的。就是說,這個朋友拎著腦袋,保護了他半年。

 

    每次講完故事,他都會給我提問題。我不敢敷衍怠慢,絞盡腦汁,調動我全部的想象力和語匯,回答這些我完全沒有經驗過的故事和問題。這次又問:你說!這是什麽情誼?我趕緊堅定地回答:刎頸之交了!接著又問:什麽典故?我再講一遍藺相如的故事,來遙遠的印證他和朋友的情誼。

 

    第二個故事比較悲壯。那時候,小湯已經頗有些名氣了,公安局惦記他已經很久了。可是,真的應了那句話,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公安就是找不到任何破綻來收拾他。終於,機會來了,他們抓到了一個嫌犯,經過審訊,又把手頭的證據條分縷析之後發現,這個人的罪過並不大,但是,是追隨了小湯幾年的兄弟。於是,公安使出慣用伎倆,啟發這個人:如果你供出小湯,立馬送你回家,不咎後賬。但是,這個朋友沒答應這筆看起來很美的交易。公安惱羞成怒,暴打這個人,把羽絨服都打成了碎片。最後苦於沒有證據,隻能把這個人放了。所以,小湯才知道了這個故事。這個朋友當時說:我知道我的事兒不大,他們不敢把我打死,我咬得住牙,扛得住打。可如果我供出了你,他們就會把你往死裏搞。後來,由於其它的事情,這個朋友在小湯離開青海以後去世了。小湯當時和我說:我聽到他的死訊,就覺得心裏被掏空了,好像把我的心髒都揪出來了。從此以後,西寧在我的心裏就變成了一座空城,我再也不願意回去了。

 

    我以前和他說過,組織一夥朋友暑假去青海湖,我開車,帶你們在青海湖邊飆車。聽過這個故事以後,再也不敢提這個建議了。

 

    情誼從來都不是單向的。人們之所以保護小湯,幫助小湯,不全是因為他有多聰明,能力有多強,更因為他的仗義和忠誠,從不背叛朋友。刀鋒上行走的日子,就像一把篩子,把人的七情六欲過慮了不知多少遍,任何的偽裝都難以持久,留下的,隻能是肝膽相照,生死同心。

 

    小湯身上的俠氣從何而來呢?前些日子我亂翻書,居然看到他祖父寫的一部書《崇俠論》:“食人之祿,不顧其患,非誌士所忍出;當其發難,則亦慷慨悲歌,顧盼生姿,自謂肝膽披瀝,不忘平生一諾。”

 

    小湯他們家是個很傳統的家庭,禮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代代不缺讀書的種子。小湯顯然不是祖父所頌揚的那些為民請願的慷慨悲歌之士,但是,行俠仗義,劍走偏鋒的基因大概在他的身上顯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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