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靠什麽主導世界兩百年
——從1814到2014
以 1814-1815年拿破侖帝國的覆滅為標誌,由英美(先英後美)主導的世界秩序已經整整延續了兩百年。在這兩百年中,這一世界秩序先後經受住了五大霸權 強有力的挑戰,曾經不可一世的挑戰者們最後悉數落敗成為了曆史的陳跡。從“守擂者”盎格魯撒克遜的角度來看,這應當是一個值得慶功的兩百周年慶。
1814 年,一代天驕拿破侖認輸了。在接連輸掉1812年的侵俄戰役和1813年萊比錫戰役之後,以英國、奧地利、俄羅斯、普魯士四大強國為首的“反法同盟”占領 了巴黎,拿破侖此時已是窮途末路,被迫宣布退位。盡管1815年拿破侖還有個“百日複辟”,我們也更習慣將1815年的滑鐵盧之役作為拿破侖一生軍事生涯 的重點,但準確的說,1814年拿破侖帝國已經崩潰,之後的複辟最多也隻是回光返照。
在拿破侖帝國的覆滅中,盡管俄國“居功至偉”,但英 國事實上才堪稱真正的領袖,不僅獨力在特拉法加消滅掉了法國海軍,同時也是反法戰爭全程的最大金主(工業革命已經開始)。更重要的是,在拿破侖帝國覆亡之 前,法國盡管在經濟上落後於英國,但綜合國力特別是軍事實力顯然在英國之上,拿破侖當時才是歐洲大陸甚至世界秩序的唯一霸主;但在法蘭西帝國淪亡之後,英 國決定性地消滅了爭奪世界秩序主導權的最大對手,整個世界從此進入了“英國時刻”。
在這個叫“維也納體係”的新世界秩序中,除了“主人” 英國之外,俄羅斯帝國在戰後也國力大增,成為了英國世界秩序的最新挑戰者。事實上,此時的俄國在陸軍實力上已經堪稱世界第一強國,自居為歐洲大陸新的主 人。最關鍵的是,俄羅斯帝國此時已不滿足於大陸霸權,企圖吞並奧斯曼帝國,得到進入地中海的通道,這在實質上已經突破了英國的底線——歐洲大陸可以不要, 海洋霸權不容挑戰。
果然,在1853年俄國與奧斯曼帝國開戰之後,英國和法國聯手對俄宣戰,這也就是最近在烏克蘭危機被炒得很熱的“克裏 米亞戰爭”。克裏米亞戰爭的最核心戰場是克裏米亞半島上的塞瓦斯托波爾,這也是俄黑海艦隊的最主要基地,在曆時近一年的圍攻之後,英法聯軍最終於1855 年攻克了這個要塞,獲得了決定性勝利。
1856年,俄國宣布戰敗,雙方簽訂《巴黎條約》,這也標誌著俄國丟掉了歐洲大陸的霸主地位。在英國確立了世界秩序的主導者之後,俄羅斯帝國是第一個勢均力敵的挑戰者,這一輪,英國守擂成功。
俄國墜落之後,拿破侖三世的法國成為了歐洲大陸新的霸權。但問題是,在法國還未有機會和實力再次對英國的世界秩序發起挑戰之前,就已經慘敗於1870-1871年的普法戰爭。
普 法戰爭之後,普魯士完成了德意誌的統一,接棒法國成為了最新的挑戰者。到了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德國不僅是當時世界第一軍事強國,在工業產量上 也超越了英國,成為了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經濟強國。最關鍵是,威廉二世的德意誌帝國此時的目標就是奪取英國的世界霸權。
不過,在1914-1918年的一戰中,由英、法、美和意大利(俄國十月革命後先行退出)等組成的協約國最終還是擊敗了德意誌帝國參加的同盟國。
盡 管在一戰中麵對德國的挑戰仍然守擂成功,但英國也是元氣大傷,在戰後實質上已經讓出了世界秩序主導者的地位,將主角和平“禪讓”給了最親密的盟友美國,不 過英國仍然保住了這一世界秩序中的第二把交椅。可以說,這是世界秩序的“美國時刻”的開始,也可以說,這是“英美時刻”。
希特勒上台後, 德國奇跡般地在短短幾年中迅速崛起,向美英同盟主導的世界秩序發動了更為激烈的挑戰,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當然,這次的結果仍然是挑戰者再次落敗。二戰 之後,美國進一步奠定了世界第一強國的地位,戰勝國英國卻在戰後進一步衰落,在實質上也退出了和美國一起對世界秩序的共同主導權。
二戰 後,蘇聯成為了世界第二強國,幾乎與拿破侖戰爭後的俄國完全類似的是,此時蘇聯的軍事實力特別是陸軍實力已經超越了美國,成為了歐亞大陸無可置疑的霸主。 所謂的美蘇爭霸,完全可以理解為蘇聯對美國世界秩序主導權的爭奪,但和之前幾次不一樣的是,蘇聯的挑戰沒有通過戰爭來展現,而是“冷戰”。以1991年年 底的蘇聯解體為標誌,這一次,失敗者仍然是挑戰者一方。
兩百年來誰著史。1814年的法蘭西帝國,1856的俄羅斯帝國,1918年的德 意誌帝國,然後又是1945年的納粹德國,最後是1991年的蘇聯帝國,在這兩百年中,五大強權先後倒在了作為世界秩序領袖的英美麵前,除了俄國之外,其 他四大帝國挑戰失敗的後果無不是強虜灰飛煙滅。這應該是第一條教訓。
教訓總是經驗主義的,第二條教訓我還想增加點形而上。做點基礎的統計 工作可以發現,以上五大強權幾乎都是當時的第一軍事強國,都或多或少的創造過赫赫武功。但問題是,盡管英(美)在軍事實力上不如挑戰者,但在這橫跨兩百年 的五個時代中,又幾乎都是當時的世界第一經濟強國。一戰前的英國是唯一的例外,在GDP上略落後於德國,但即便如此,其總體經濟實力仍然是強於德國的,更 別說,英國的盟友美國是第一經濟強權。而作為挑戰者一方的幾大強權,經濟實力最強也不過是當時的第二罷了。
這應該可以得出一個相對靠譜的 結論,“軍事第一+經濟第二”往往不敵“軍事第二+經濟第一”。也就是說,即使是GDP達到了世界第二,軍事實力也“超前發展”到了世界第一,最後的競爭 結果仍然是落敗。現代戰爭,最後比拚的終究是綜合國力(經濟實力的權重更大),縱然窮兵黷武可以稱雄於一時,笑到最後的仍然是經濟實力最強者。對於這一點 教訓而言,美蘇軍備競賽的落敗者蘇聯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
第三點教訓,一個純軍事問題,海權總是壓倒陸權的。以上的五大挑戰者在海軍實力 上幾乎都落後甚至遠遠落後於同時代的英(美),僅僅是一個陸權競爭者。無論是拿破侖時代的特拉法加海戰,還是俄羅斯帝國的黑海艦隊,還是一戰二戰中的德國 海軍,在麵對當時的世界第一海權力量英(美)時,幾乎都是被壓著打,完全喪失了製海權。喪失製海權的後果是,海權者英(美)可以通過海上貿易調動全世界的 資源為己所用,而挑戰者們則幾乎被迫放棄了海洋貿易。就這一點教訓,拿破侖和一戰中饑饉的德國應該是有很多血淚可以控訴的。但反過來說,當陸權國家開始試 圖發展海軍挑戰海權霸主時,這往往是戰爭的前奏,比如一戰前的英德海軍競賽。
第四點教訓,作為既有的世界秩序主導者,英(美)在戰爭中幾乎都是國際盟友最多的一方,挑戰者則是“失道寡助”,每次都是被群毆的境遇。這一點教訓是個大題目,就暫不展開了,記住一點就可以了,破壞秩序者總是不受歡迎的,破壞大多數國家受益其中的和平總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最 後一點,咱們不說教訓,說點正能量的“經驗”。通過戰爭挑戰國際秩序的五大強權都失敗了,但在這裏麵,美國卻悄然完成了“權力轉換”,得到了那麽多挑戰者 不惜以戰爭都得不到的世界秩序主導權。經驗也不算複雜,通過結盟而不是戰爭,通過搭車而不是搶車。美國在一戰以及二戰中都是作為英國的盟友出現的,通過戰 爭中的援助和後發製人逐步與英國交換老盟主手中的好牌,最後在倒逼中完成“禪讓”。還有一個類似的例子是,日本在二戰後盡管“淪為”美日同盟的次要角色, 但借助美國駐軍的“和平紅利”,創造了經濟奇跡,差點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完成對美國的超越,也就是當時曾盛行一時的“日本第一”說。
也就是說,作為合作者,作為盟友完成權力交接的概率要遠遠大於作為挑戰者發動戰爭,這樣說似乎也有點問題,因為後者的概率是零。
2014當然不應該是1814,更不是1914,但如果挑戰者們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話,2014也可以是1814和1914。
來源: 大家
作者: 張明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