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大雜院 序2
木匠進屋了
“木匠進屋了“, 媽媽讓我告訴爸爸。她一定教了我好幾遍,這句話,至今還如此清晰地立在我的記憶庫裏:媽媽我要去告訴爸爸“木匠進屋了“。
為什麽讓我爸爸在第二集才出場?我也問我自己。其實,我還覺得他出場早了呢。爸爸並沒有在我和媽媽的生活中缺位,他隻是不太屬於這個大雜院:他單位裏有個小房間,其實也就是他的辦公室,單位有食堂,辦公室有鋪蓋,如果革命工作需要他連夜加班的話,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以至於作為小孩的我就一直認為爸爸單位沒有星期天,隻是我們上學的才有星期天。
“木匠進屋了“這意味著媽媽的搬家工程進展順利:裝修開始了! 就是個木房子,裝修的事讓木工忙活忙活就可以了。
這句話我是怎樣告訴爸爸的,是吃晚飯的時侯?還是他拉著我的手散步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記憶。我隻記得他拉著我手的時候的情形,我總是習慣仰著臉看著他的皮帶,那時我還沒有長到他齊腰的位置。
這句話我真的告訴爸爸了嗎?我仍然是毫無印象。在記憶的長河裏,會漏掉很多很多的事,但我牢牢地記住了媽媽說過的這句話:“木匠進屋了“。
把爸爸媽媽這樣分開來介紹,確實是有我的偏見和情緒。實際上,父親除了對革命工作太認真太投入這點狀況以外,他可以稱得上完美型:修長的身材,健康的體魄(能冬泳),出色的組織能力,和藹智慧的笑容。我想,木匠裝修工作應該是爸爸驗收的,我媽絕對沒有這種能力。可能正是這個原因,媽媽反複提醒我,要記得去提醒爸爸:”木匠進屋了“。
牆壁和天花板上的裝修是爸爸用糊報紙工藝完成的。報紙時間長了會發黃,過年前,爸爸會再糊上一層報紙,這樣屋子就會亮堂堂的,新新的,很有過年的儀式。後來,我認字了就開始讀這些報紙上的字。有年暑假,我躺在地板上,看著天花板,有一行大大的黑體字: “曆史是螺旋式的發展”。那時候,我不太懂。現在呢,現在其實還是不太懂。
冬天到了,窗戶要用一種綿紙糊上,也是每年都要糊,因為夏天要撕開讓房間通氣。綿紙不是純白,有點點淡淡的黃,但是很薄,便於透光。
媽媽還找來了砌灶的師傅,用磚和黃泥砌了柴火灶:是個兩眼灶,可放兩口鍋。平時我們隻用一個鍋炒菜,米飯是放在小炭爐上做的,隻是再逢年過節的時候,兩口大鍋才大張旗鼓地全部開動,整個廚房熱氣騰騰!
父母又孕育了第二個孩子:我的妹妹。妹妹從醫院裏被接回家了,母親卻未能回來,從此天人永隔...........
直到2001父親離世,我才放開心扉,真切地回憶自己的父親母親。我真的很心疼他們,“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真不願意世上有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