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代人的婚禮
近來婚禮挺多的,朋友的兒子,同事的女兒,新一代人的婚禮。
來美多年,參加的婚禮不少,有簡樸的,有華麗的,小溫馨型的,大熱鬧型的,山上的,海邊的。。。看到白色婚紗中新娘甜蜜幸福的臉龐,筆挺西裝下新郎俊朗凝重的目光,總是真的感動,打心裏為他們祝福。願他們今後的婚姻路上能一直記著這個時刻的美好,在遇到挫折困惑的時候,想起當日的初衷。或許因自己也是在這婚姻路上磕磕絆絆地,才更加力地為他們祝福。“ Happily Ever After ”指的是越過每一天每一件小事的繁瑣之後,終成正果的攜手幸福。
(一)
朋友的兒子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幾年不見,多了份帥氣與堅毅,那表情明明地告訴了所有的人,他已準備好建立自己的家庭,要為心愛的女人負責一生。當他深情地擁抱自己的母親時,長長的臂,緊緊地把母親嬌小的身軀實實摟在懷裏,仿佛要讓母親放心,讓她知道自己的感恩。望著他們相擁的背影,眼淚不爭氣地從我眼裏悄悄滑落。禮堂裏沒有言語,隻有管風琴悠揚舒緩的樂聲。聖經上說:“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結合,成為一體。”
這樣一個樸實無華的婚禮,感動天地,安慰著父母,親人,朋友的心,令人情不自禁為他們高興,憧憬未來。
(二)
想起自己的婚禮,婚是婚了,並沒什麽儀式,是自己主張的,帶著少年的輕狂。那個年代,經濟開始發展了,有人暴富,有人下崗,各式各樣熱鬧新鮮的婚禮層出不窮。 常聽說誰家誰家結婚來了多少豪華車隊,擺了多少酒,誰誰家要了多少禮。。。
父母是拿了半輩子 56 元月工資的知識分子,想著要嫁兩個女兒,每每總是念叨要一碗水端平,給我出多少給妹妹出多少。我想也沒想就豪言對媽說:“你們的錢攢得不易,留著吧,我不會用你們的。我們自己有多少辦多少事。”就這樣,也對公婆說了同樣的壯語。
本來也沒喜歡過那敲鑼打鼓,吵吵鬧鬧,醉酒胡鬧的場麵。於是,有了一個簡單的婚禮,沒有禮服和彩車,有的是親人的團聚。一頓飯,一些祝福,我們領了,就是從此一家,亦是溫馨的記憶。雖不曾遺憾過,但每看到教堂裏莊重的婚禮,聽到新娘新郎的誓詞,不禁歎,那是向上天發出的誓言了。我們當年的簡單結合,誓言全在心裏,不知天地是否會作證。
(三)
爸媽有張合影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結婚照。媽長長的辮子,甜甜的笑。年輕時的她,可比《我的父親母親》中的章子怡,隻是更純些。爸英姿颯爽,神采飛揚。那時他們單位屬於部隊編製,所以照片上的他倆,著軍裝,戴軍帽,衣上別著徽章。他們結婚的時候,文革尚未開始,災害剛剛過去,可以感受到他們物質雖不豐富,但精神健康,充滿幹勁的情緒。
回憶當年,媽總是帶著甜蜜與美好。她說奶奶給他們做了打鹵麵便算是婚宴了,好吃之極。還得了兩床緞麵的絲綿被子,一直壓在我家的箱底,不曾用過。然後就一心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了,決心要在所研究的領域為國家做出貢獻。爸聽媽講著那時的事兒,微笑地點頭。
後來的歲月,對他們及千千萬萬的中國人來講是一場噩夢。經過多年的風雨,他們已衰老,已傷痕累累,從肉體到精神。可這張結婚照永遠擺在家裏顯眼的地方,我每次回家,都要端看半天。
(四)
上次回國探親,幫爸媽整理舊物。媽神秘地把我拉過去說有個東西給我看。是一個破舊的相冊,裏麵有爺爺奶奶那一輩人的老照片。掐指一算,該是民國時期吧。多數的相片已模糊不清,辨不出麵目。一張婚禮照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是一個美麗的西式婚禮,新娘穿著白色婚紗,新郎著筆挺禮服,兩旁整齊地站著伴娘伴郎和兩個可愛的花童。若不是照片的老舊,與現時的婚禮照無大區別。“這是誰的婚禮呀?”我問。爸幽幽地,“你爺爺奶奶的。”“啊? ------ 啊! ------ ”我張著嘴,半天沒回過神來。
小時候常在奶奶家,那時爺爺已經不在了,據說是被文革小將折磨致死。 對爺爺的記憶就是奶奶家牆上掛著的遺像,目光憂鬱。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年輕時曾有這樣“現代”模式的婚禮。或許,“現代”模式並非現代才有,而是久遠的,隻是被人遺棄了。如今,人們隻是又回到了當初應有的樣子。
望著相片中的爺爺奶奶,那麽青春無邪,怎會想到後來的路是這般崎嶇呢?看起來,他們當時是富裕的,優雅的。爺爺留過洋,參加革命,解放後在大學任教,孰料竟在政治的漩渦中被淹沒。從富家公子,到革命青年,到知識分子,又坐進牛棚遭受非人,抱憾而去。。。 想到這些,我的心有點堵,跑到窗口去透氣。望遠方的濃霧,耳邊,亦或是心中響起電影《日瓦戈醫生》的主題曲。風雪中的日瓦戈醫生無助,迷失,拖著殘軀,不知明天在哪裏,不知親人在何方。。。
發現爺爺奶奶的婚禮照片,於我,猶如發現新大陸。驟然醒來,原來當年一對民國新人的婚禮是我們家幾代人裏最為隆重,合乎本意的婚禮。倒不是因為穿了洋服,而是它的純潔,沒有狂躁,沒有莫名其妙的政治道具。換句話說就是,一百年後,後人看到那樣的婚禮照片,仍會為新人祝福,開心,而不是擔心。。。
欣慰,總算如今太平,我看到朋友兒子的婚禮,又歸於美好和平安,就如當日造物主予我們的祝福。願我下一代人的婚禮亦如此,不看政治風向,不論奢華,隻重那份純潔的,重重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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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來自網絡,僅用於示意
從網上找來的照片,同爺爺奶奶的那張差不多,示意:
九月好! 我也是覺得最近沒見你呢?很喜歡到你那裏去作客,大家暢所欲言呀!
謝謝你鼓勵的話,讓人心裏很溫暖~~~
細雨,你的文筆好美,你的心好細膩。。。
讓我給當示意圖了,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拱手向前輩道歉了!
Meg好!
你真是百科全書啊! 我是搞不清照片中的人是誰,就拿來用了。失敬!
本想跟父母要那張照片的Copy,他們定是不肯讓我貼出來的,他們都是很謹慎的人,怕了。。。
傷感是久遠的事了,現時多是感恩。我心裏有個小小的心願,想把爺爺奶奶的事寫成小說,故事很多呢。
謝謝你帶來的快樂!
清風-細雨好!背景音樂優美柔和傷感,可能是你的祖父母的遭遇讓你傷感吧。那張網上的民國婚禮照片中的西人是不是司徒雷登?
跟你分享一首熱熱鬧鬧的《出嫁》。非常喜歡這首歌歡快的旋律。 哈哈,為你換換情緒。
http://www.youtube.com/watch?v=qqABi0KQ6j0&feature=rela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