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夢漸行
喜歡的著名時裝設計師奧斯卡德拉倫塔八十大壽,本想遙祝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上幾個作品的片子,略表敬意,便點到為是。收集著資料,不想卻有些許塵封已久的心動自那深埋之處隱隱顫著,像是在提醒,久遠了,再看一眼吧。筆粘粘的,不停地寫。
時裝於我,緣分源遠,猶如與初戀,那份情從相識心動,至相知瘋狂,經相怨而離,到相忘淡漠,又如今能相對坦然。其中點點波瀾,雲裳如夢漸行。
那時的世界沒有什麽色彩,主調是灰色,少有鮮花。人們對美好的向往在這一片灰色中卻偶有創意。鮮花難尋,塑料花代替;單調肥大的衣服被掐了腰,拿了褶,頓生玲瓏。母親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在那個年代,她一定不曾為自己的美貌驕傲過,反而覺得美麗給她帶來的隻是困擾。她從不關心,不考慮,不提及“漂亮”兩個字。家裏隻有一麵巴掌大的小鏡子,還裂了大縫,從沒見她照過,落了一層塵土。每年家裏為我買兩件衣服,首要的考慮是耐洗,禁得住磨,要夠大,足以讓正在躥長個子的我多穿一年。父母禁止女兒有一點“輕浮”和“俗氣”,感覺他們專門挑最難看的衣服買。或許有他們的道理,我那時卻委屈,常偷著給衣服動動手腳,腰上往裏褶褶,褲子往裏收收,希望人快快長大,好為自己的衣服作主。
中學時代,開始有了書報亭。一次偶然,發現一本叫《時裝》的雜誌,封麵與那些“大眾電影”之類不同,不是滿臉甜笑的明星照,而是一個高高瘦瘦,表情冷峻的女孩子。如我一般嘛,怦然心動,像發現了新大陸。
一見傾心,從此不可收拾。一個小女孩我便成了《時裝》雜誌忠實的讀者。數算著它出版的日子,偷攢了買冰棍的零用錢,按時到報亭等它。從它,我知道原來一件衣服,一條裙子,可以完美如藝術品,可以收藏於盧浮宮;知道高級時裝是量體而裁,手工縫製,一針一線盡是巧妙。那時國內時裝設計才剛萌芽,雜誌裏大量刊登了國外著名設計師的經典之作。我貪婪地看著每一頁,浸潤在這美好當中。
熱戀中的情人都發著高燒,我為時裝也發了許多瘋狂。向往著自己可以成為時裝世界的一份子,我蠢蠢欲動。於是開始臨摹了大量的時裝畫,效果圖,研讀母親為我們做衣服用的裁縫書。忘記了是怎樣同爸媽撒的謊,假期裏給自己報了服裝裁剪和縫紉課去上。舊時的衣服和裙子,拆了改,改了拆,立體裁剪運用了幾何原理,倒相得益彰。媽不知我的誌向,隻道我變“賢惠”學女紅,說改得好。
報考大學,執意想去選服裝設計專業,媽問了一句:“靠這個能吃飯嗎?”,把我給攔下了。又暗想,可以業餘地繼續。大學,癡狂有增無減,家教掙的錢全投資於此。那時的我人瘦瘦高高的,長長的頸,細細的腰,寬寬的肩,是一副衣裳架子。為了更近距離接觸到時裝,我去參加了時裝模特訓練班,成了一名業餘時裝模特。學校的隔壁是服裝學院,他們常有學生自己設計製作的作品要展示,正組建一支大學生模特隊,我便成了他們當中的一員。
學校裏的T台展示的多是創意概念型作品,很有新意。常常能與設計的同學一起探討,出主意,很是獲益良多。有時也會去校外商業演出展示或去一些專業的品牌表演幫忙。國貿展台幕後,我是名模們的助理,幫他們準備衣服,幫名模們穿衣,催場。前台音樂急促地響,更衣室一片色彩繽紛的零亂,衣服脫落,穿上,配飾,圍巾,鞋子,撲粉。。。等一等,我最後為她整理了裙擺,衝著名模信心十足地點頭,好了。隔著幕簾偷望前台,閃光燈一片片。時裝夢想似乎離我如此的近。
繼續地畫圖,貼了一牆,在不認識的同學裏,我成了那個“宿舍牆上貼滿畫兒的女孩”。開始自己設計,裁剪,縫製,參加一些比賽,自製的裙子穿在身上迷了人。繁忙,每天飄著,學校裏少見我的影子。後來。。。
怎麽就沒有後來了呢?傷過幾次心,交織過繁亂的心情,竟就放下了。忙於生存,忙於感情,忙於世界,我與初戀般的時裝終究緣分未盡,就此分別。多少年,像於分手的戀人,不敢再見,不願提及,怕再見依舊是痛。 唯一遙望它的是按時訂閱時尚雜誌Vogue之類,然看的時候也隻是匆匆而過,怕看得太深會勾起回憶。一相隔,竟這麽久。
筆至此,我驚訝自己今夜坦然,平靜地寫著曾經年少的癡狂,當初的雲裳之夢漸遠漸行。已不再追求參與美好的過程,已不再向往擁有名牌時尚;卻,而今可以遠遠地看,隻求欣賞,不求擁有。就像如今麵對少年時的初戀情人,亦不需再回避,已可以平安真誠地問:“過得還好嗎?家人和孩子都好嗎?”親切依然,心已不再亂跳,人也淡定。
於此,舒了一口氣,歎夢已逝,情依然,我與時裝終歸於君子之交。我會一直關注,欣賞它。
。。。。。。
又,是否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曾經的夢想,曾經的遺憾,或於人,或於物。 能夠堅持地實現最初的夢想自然是人生之大幸,可如果雖已放棄遠離,卻仍能遙遙地關心祝福的,豈不也是很美呢
謝謝慧兒的分享!難得遇到天涯“同夢”人~~~
九月來了,太高興~~~謝謝你的喜歡!周末愉快!
問竹七,簡寧寧,蘇.蘇好!難得大家心同感受,亦是有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