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的父親節（微型小說）

前言

父親節過了，希望大家都渡過了美好的周末。看到網上很多紀念父親的文章，很感人。可也注意到大部分文章是懷念自己年邁的老父親，很少有關注那些正當年的中青年父親們。想來是因為中青年父親們的孩子尚小，還無力書寫文章一表心意。我想借此文替這些平凡的，正在為養家糊口辛勞著的父親們訴訴苦。雖然孩子還小，老婆很忙，但你們的努力會結出幸福的果子！

正文

 

NBA總冠軍爭奪賽熱火隊和雷霆隊正打得熱火朝天，高清大屏電視上雷霆隊主場畫麵顯示著焦灼的戰況。老張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砰地一聲打開一瓶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啤酒。“真他媽的不容易，總算能看會兒球。”老張心裏歎著。

 

“明天咱們去哪玩兒呀？”珍一邊收拾廚房一邊問。今天珍下班又晚了，老張做的飯，珍就知趣地打掃著戰場。

“你明天不上班呀？”老張有一搭無一搭地。

“哎，不是說好了要提前給你過父親節嗎？正日子人特多，什麽都特貴。明天周五，我休一天假，孩子們剛放假，正好有空。。。”

“聽你的！”老張打斷珍的長篇大論，眼不離屏幕，心裏卻嘀咕著：“什麽時候能聽我的呀？還不是你和孩子們說了算！每次都問，說了不算，算了不說，我才不上當呢。”

 

老張其實並不老，四十出頭，人也挺精神的。家裏一個老婆，兩個兒子，加一條小狗，這幾口怎麽排，他也排最後，頂多跟小狗有一爭。可最近，本不喜歡寵物的老婆跟小狗有了感情，得，老張的排名又降了。不過，老張對於自己所擁有的這一切很感恩。老婆陪自己漂洋過海到美國，還給他生了倆兒子，當牛做馬也認了。

 

“爸爸，陪我去打球吧！”小兒子跑了下來，拉著老張，一臉誠意。老張是籃球迷，上學的時候所有剩餘的青春精力都是在籃球場上消耗掉的。他最期望兒子能接著他這個愛好。老大小的時候，他推過了頭，孩子產生了逆反心理，說什麽也不打籃球。現在老二似乎有點自發地對藍球感興趣。老張吸取了老大的教訓，不推，隻陪玩兒。老張雖舍不下NBA轉播，可又不忍放棄一次跟兒子練球的機會。

“帶上狗狗吧，今兒還沒遛呢。”珍趁機加了個項目。臨走，珍在小兒子耳邊嘀咕了幾下。

 

“誰贏了？”老張滿頭大汗，進門就問。

小兒子把珍拉到一邊，小聲跟媽媽說著秘密，“爸爸說明天想去公園，然後去吃烤鴨。”珍瞥了一眼丈夫，點頭笑了。選擇去公園自然是為了兒子開心，烤鴨倒是老張的最愛，也是兒子們喜歡的中餐。“好！”珍拍了小兒子一下。

 

叮鈴鈴，叮鈴鈴，老張被手機的叫起聲吵醒，立刻坐了起來，揉揉眼，剛要下床，突然想起今天孩子們不上學，老婆也休假，不用起這麽早。咳，真沒福，本可以多睡會兒。

 

“爸爸，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呀？”回籠覺又被小兒子打斷了。小兒子興衝衝地摟著老張，親了一口。

“我給你的父親節禮物可以打開了！”一個明顯帶著稚氣的禮品袋被塞到老張還迷糊的眼前。

“哇！太棒了！”老張看著兒子自製的卡片及上麵的父子畫像，甜蜜著。

“還有這個，是哥哥送你的，哥哥自己做的文具架。”老大上高中了，不知從什麽時候，就有了青少年的靦腆勁兒，常由弟弟帶口信。老大喜歡動手，會自製一些小玩意兒，從自己畫圖設計開始到完工，每次都會得到老爸的讚歎。

 

老張清理了一下思路，其實今天還真不是個出去玩兒的好時候，有好幾筆生意都在關鍵時刻，電話恐怕少不了。好在手機功能強大，文件的事就得靠秘書安了。老張自己經營一家小公司，用過去的話說純屬皮包公司，在美國請不起人呀。別看這皮包公司，靠著現代化的通訊，辦公係統，和老友安的幫忙，外人看來也是像模像樣的。安平時賦閑在家，老張就請她幫把手，工資自然低，可安圖個自在，在家辦公，替老張接電話，處理文件，穿著睡衣就把錢掙了。別人以為他們的辦公室多大呢，其實每次會客人，老張都租用一個共用辦公室的會議廳，按次收費，很氣派的。前些日子有個電影叫《林肯車裏的律師》（The Lincoln Lawyer）說的是一個律師，一輛林肯汽車就是他的辦公室。那簡直是抄襲老張的點子。

 

老張抓緊時間查了電郵，給安交代了今天要盯住的幾件事。其中一件至關重要，已經忙活了半年，今天應該結了。對方因合同逾期，應交罰金，預計要有一番心裏戰。

 

小兒子積極地張羅著，把媽媽拉上了汽車。哥哥雖有點不情願參加這在他眼裏有點兒“幼稚”的活動，可念及老爸，也悶聲坐了進來。老張剛把車啟動，電話又響了。“噓！別出聲。”哥哥對弟弟說。孩子已經知道爸爸的電話就是他的工作，工作的電話不能有雜音。

 

“告訴他們逾期的罰金四千，同意的話今天就結算。不同意，我們就轉給別人了。”老張對電話裏的安說。他剛才盤算過，這幾個月貨價又漲了，要是對方拒絕，眼下正有另一家等貨。再說對方如不答應，他們還得從別處拿更高價的，所以老張打賭他們肯定會答應。四千美金可以解決兒子們暑期班的學費了。

 

總算到了這個縣裏最大的，也是設施最好的公園。老張一家都很喜歡這裏，有山，有湖，還有個小動物園，可以騎車，騎馬，劃船。雖喜歡，可平時周末孩子們都排滿了日程，過節人又多，所以一年也來不了一次。一進了公園小路，就像到了另一個世界。因為是周五，人非常少，格外清靜。天空有點雲，不冷不熱。孩子們很快就嘻嘻哈哈地跑到前頭去了。老張摟著珍的肩膀，哼起了小曲，把那些煩心事占時暫時拋到腦後，心曠神怡。。。

 

人開心的時候，時光過得飛快。大家戀戀不舍，又饑腸轆轆地來到了烤鴨店。這是本地區唯一的一家，珍特地訂了下午的時間，一來讓孩子們多玩兒會兒，二來清靜。

 

老張沒注意到烤鴨已經上來了，還在不停地查看手機上的新郵件，並不時接個電話。怎麽搞的，罰金的事還是沒有搞定？老張告訴自己要沉住氣。

 

安的電話終於來了。老張預感是關於這筆的。“他們同意了嗎？”

“什麽！？真他媽的黑，要業務員自己承擔？”對方公司業務員為了這筆生意也忙活了半年，結算後，估摸著他可以拿到九千傭金。老板要把這四千罰金從傭金裏扣除，業務員收入損失一半，人家還吃不吃飯了？這老板太狠了，猶太人。老張動了惻隱之心。

“是呀，那業務員都快哭了。”安悠悠地說。

“咳，這孫子。得，今天算我心太軟，罰金給他算二千吧。”

“我馬上告訴他！”安在電話那端鬆了口氣。

 

撂下電話，老張才注意到大家已經開吃了。“爸，這個給你吃。”老大剛卷了個內容豐富的鴨餅，送到了老張的盤子裏。“哦。”老張突然不知說什麽好，鼻子有點酸。珍瞥了一眼丈夫，覺得他感動得都快涕零了。珍也暗自高興了半天，老大算是長大了，咱中華民族尊敬長輩的優良品格總算沒讓自己給教育丟了。 

 

“爸，咱們走吧！”小兒子不知什麽時候又換上了童子軍的製服。

“啊？”老張覺得剛從公園回家坐下沒多會兒，屁股還沒坐熱呢。

“你怎麽忘了？我們童子軍今晚慶祝父親節，請你參加。”

“噢。。。”老張知道孩子們會準備晚飯給父親們吃，還會展示最近的成果，送給父親個小禮物什麽的，是孩子和人家童軍老師的一片心意。“好咧，走- 著！”老張打起精神。

 

老張在臥室的床前掄了掄胳膊，壓了壓腿。這是他的習慣，睡之前舒展一下身子，好像能甩掉一天的疲勞。

珍靠在床頭，等著老張。“唉，今天的父親節過得怎麽樣？”珍笑眯眯地。

“不錯，”老張爬到床上，“不過，我怎麽覺得我也就是一個慶祝父親節年度大戲裏跑龍套的呀？”

“什麽跑龍套的，你最次也是男三號。”

“噢，咱家一共仨男的，我三號。還是你合算，永遠是女一號。”

“哈哈哈。。。”珍樂得前仰後合，在老張臉上親了一口。

“那你現在再給我單獨慶祝一下唄。這回我是男一號，你還女一號，我這父親節就圓滿了。。。”老張一臉壞笑，順手拉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