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 四哥沒有帶我再去他媽媽家了,她給四哥打電話,四哥也給她打電話, 四哥偶爾去她家,自己去一下子就回來了。
那個冬天, 我在網上學會了織圍巾, 於是整個冬天, 我給四哥織了一條蔚藍色的圍巾和給自己織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粉紅色的,因為我隻學會那一種針法。 隻是可惜,等我好不容易織完的時候, 已經是春天了, 不再需要圍巾了。四哥說:沒關係的, 收起來, 明年還是可以用的。
這一年的春天, 四哥帶我去了丹麥, 我們去了他的學校, 我們還搭火車,從歐洲一個國家跑跑另一個國家。
我們去芬蘭住樹林裏的小木頭房子,在小房子前麵的小河邊,我坐在木頭架子上,四哥給我用河裏的水洗腳, 癢得我躺在木頭上笑的要命。
我們在瑞士的titlis山搭纜車去山頂上玩雪。 在半山腰的湖邊看花,還在冰冷的山上流下來的融化的雪水裏赤腳走過。
我們在巴黎的羅浮宮外的橋上留下了同心鎖, 四哥把他的鑰匙丟在河裏,說大家把鑰匙丟在河裏就表明相愛永遠不會分開了,我說我不想丟在河裏, 我要把它帶回去收起來, 等很多年後我們再來看看是否還能找到我們的兩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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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鑰匙我一直收在四哥送我的音樂盒的小抽屜裏。直到多年後,當我帶著那把鑰匙再一次去到那個橋上時, 我真的找到了寫著“小雨”和“四哥”那兩把鎖還在那裏,依然緊緊的靠在一起,想試試鑰匙看是否可以打開, 但是終於還是沒有去試,因為我居然害怕看到我的鎖被打開,留下四哥的那一把寂寞的跟別的成雙成對的鎖一起掛在橋上。終於還是把收了多年的鑰匙在四哥丟下去他那一把鑰匙的地方丟進了河裏。
不久後, 看到新聞說, 這座愛情鎖橋部分橋段因不堪重負而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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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歐洲回來不久, 四哥的爺爺就忽然去世了, 四哥又帶著我去了湖南老家。再一次來到四哥爺爺的家鄉,再一次見到了美麗油菜花。可是這一次,非常健康健壯的爺爺忽然就沒了, 在爺爺的骨灰下葬的那天下午,我跟大家一起在一片油菜花的田裏,排隊在四哥爺爺的墳前跪下磕頭。
那天晚上, 我忽然很想念我的爺爺和奶奶, 想著萬一有一天我回家的時候發現他們其中有一個忽然不在了, 我該是多麽的後悔。 想著想著我就哭了: 我想我爺爺奶奶了, 我想給我爺爺打電話。
於是第二天我用我在中國的號碼第一次給家裏打電話。為了不讓我爸媽接到, 我特別選擇上午我覺得他們不在的時候打去。
真的是我爺爺接的電話。我爺爺讀過很多很多書,是一個特別跟得上時代思想的老頭, 隻是耳朵不大好, 說話需要大聲一點。於是我跟他在電話裏說話得要用喊的。
我說: 我是小雨啊。
他說:誰? 哪一個啊?我聽不清哦。
我大聲喊: 小雨! 小雨!
我爺爺一聽出我的聲音,就激動的不行了,開始不停的說: 我的小乖乖,你怎麽也不來電話啊,你奶奶天天念著你, 前兩天還看你照片。。。
我開始無聲的哭, 我爺爺奶奶都這麽想我, 可是我回來中國這麽多個月, 我曾想起過他們幾回呢, 直到四哥的爺爺去世我才想起自己的爺爺奶奶, 我覺得很內疚很內疚。
爺爺不停的說不停的說。。。
:乖乖, 什麽時候回來呀?
我已經泣不成聲了。
我說: 爺爺你什麽時候想我我就什麽時候回去,你想我我就回去。
他說: 我跟你奶奶每天都想你。
我說: 那我就回來了, 你等著, 過兩天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