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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路196號的回憶 (六)

(2013-07-21 09:50:57) 下一個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青海更不是吃素鬧著玩的!

 

!!!

 

張家阿爺阿娘很快又回到了上海。回到了長樂路196號。在二樓西間住了下來。也許在他們去青海之前不是住在西間,也許他們老早在196號裏隨著老本的量變也換過幾間房,我不清楚。自我同張家做鄰居時,他們一直居住在二樓西間,並且還有個兒子,我管他叫毛毛叔叔。毛毛如其父母一樣沒脾氣。說話也帶寧波味道,當然不算有男子氣,但也不能說他有娘娘腔。總之,是個老實人。

 

不知道張家阿爺阿娘當年穿紅戴綠到底是什麽樣子,我見到的他們是始終穿著藍灰色的杜襟衣裳,蹬著布鞋子。每天見到他們的時候多數是在照披間,小鍋子敦些或煮些吃的,很少見他們炒些什麽吃。阿爺每天到思南路郵局門外擺個攤子,幫那些不識字的人給遠方的家人寫信。收入是供不起天天炒菜吃的,但是供家人每天有碗飯還可以。再說毛毛叔叔也開始上班了,三人一起打理著過日子,互相疼愛肉麻著,沒怎麽看到他們苦的神情。 就這樣,過了許多年。。。直到一個冬天的傍晚。

 

做夜飯辰光, 照披間裏幾戶人家邊做飯邊拉拉家常。阿爺回來得比平常晚,那天生意相當好,請他寫信的人排起了隊。他一個個認真對待,直到幫最後一個人寫完最後一封信,然後帶著收成高高興興地回家來了。外麵刮著寒風,照披間熱氣騰騰阿娘為那天出乎意料的好生意喜滋滋的,心疼的樣子也增添許多。阿爺受了風,有點咳嗽,邊陪著阿娘熱夜飯,邊給大家說說那日給人寫信的趣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我和鄰居的孩童們在黃電燈泡的光下下跑來跑去,好溫暖,好安全,感覺一切會日複一日一成不變地下去 。

 

做完飯後,大家一一回屋了,夜更深了些,整幢房子也更靜了些。阿爺的咳嗽聲在安靜的夜裏漸漸嘹亮了起來,這聲音把夜壓得更深沉,那安靜競有點陰森森,空氣嚴峻起來,叫人無法入睡。過一會又聽到屋外大人們的腳步聲,和竊竊蹉蹉的談話聲,張家在鄰居的幫助下把阿爺送醫院去了。。。再過一會,一切就又回複了正常。冬夜的棉被裏有多少溫馨甜蜜 ,我熟熟地睡去了。

 

第二天,當清晨的炊煙再次升起,我被催著起床,太陽才剛剛露點臉,長樂路上已經是車來人往很忙碌了,我聽到人們在說張家阿爺沒有了。

 

沒有?沒有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死了呀?為什麽不說張家阿爺死了,卻要說沒有?也許不是死的意思吧?我琢磨著,但不敢問大人,因為那時我已懂得死是一個不能輕易說的字。那麽張家阿爺到底是死了沒有啊?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體會著這樣一個事實:有一個人死去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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