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夏,先生先行出國,留學加拿大。初秋時節,逐漸適應了一人獨自帶娃的生活,從最初的手忙腳亂變得從容自若。尤其到了晚上,兒子入睡後,更是有大把的自由支配時間,看電視、讀小說,怎一個自在了得。
正當我習慣且享受獨自生活時,先生發來邀請信敦促申請探親,我卻在猶疑中,一想到需要準備若幹材料、辦理護照、申請簽證,諸多事項,就開始打退堂鼓。主要是彼時在圖書館的工作得心應手,況且自身不喜歡折騰,出國於我無甚吸引力。為此先生打了好幾個越洋電話勸說:「最起碼去試一次」,還說現在加拿大的簽證很難,一個同學的太太申請八次都被拒簽,成功的機會渺茫。「不管成功與否,還是要嚐試一次。」先生最後特別強調。
那就試試吧。辦理護照差不多用了一個多月。因為工作未滿五年,遂向所在大學的人事處繳納兩萬人民幣的培養費。護照辦妥,已是十二月中旬,準備妥當簽證所需材料,便去加拿大大使館申請簽證。記得去過大使館兩次,第一次去後才知不能當日申請,必須先領一份表格,填好後再擇日去遞交申請。
記得那個周日,父母帶著小妹來到北京。為此擬定三種計劃,如果簽證成功,父母送我和兒子出國後再回老家;如果隻我一人獲簽,父母把兒子帶回老家;如果皆拒簽,等到寒假一起回老家過年。
記得周一清晨,北京風和日麗,騎自行車去了加拿大大使館,一進去就在窗口把材料遞進去。然後走到裏麵大廳等候。大廳裏人很多,心想早起的鳥兒真多,恐怕等候時間會很長。轉念又想,既來之則安之,那就耐心等候吧!
甫一坐定,一群人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以前怎麽沒看見我,我說是第二次來,第一次拿上表格即離開。眾人皆麵露驚詫神色,有人感歎「你真夠膽大的!」我不解,為何如此說?
這一問,勾起了大家的話題。原來很多人並沒有遞交簽證材料,隻是在觀察、觀望,看看哪天簽證率高,判斷哪個簽證官好說話。而且大多數人都是從外地來北京,住在大使館附近的旅館,幾乎每天都會來,尋找有利時機遞交材料。其中也有多人被拒多次,心有餘悸,不敢貿然行動。此時我才發現大廳裏的氣氛異常緊張,多多少少影響了原本淡定的心態,開始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眾人聽我第一次來,一來就徑直交了材料,而且竟然還是帶著孩子一起申請,皆搖頭,說成功的希望渺茫。至此,心裏反而不似先前焦慮,漸趨平靜。本來也是可去可不去,拒簽亦無所謂,踏踏實實回去上班。如此一想,更是一掃先前的患得患失,拿出包裏的資料開始準備下午的工作匯報。
然後陸續有人被叫到名字,走到窗口,接受移民官提問。記得好像有三四個人在我前麵,皆被拒。大廳裏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其中有位女士被拒,人們小聲議論說她上次帶孩子申請被拒,這次一個人申請依舊被拒。「你下次簽證最好不要帶孩子,一個人申請相對容易些。」一個人好心提醒我。
貌似拒簽已成板上釘釘,心裏反倒愈加踏實篤定,甚至可以說氣定神閑,隻希望不要等待太久,影響下午的開會事宜。
突然間,聽到我的名字,站起,步履輕鬆走到窗口,一位中年男子坐在窗口裏麵,對我笑了笑,我也報之以微笑。然後進入問答程序。
時隔多年,對於簽證官的問題已然忘卻,因已做好拒簽的心理準備,所以情緒很放鬆,問什麽答什麽,有問必答。隻記得最後簽證官在護照上一邊蓋章,一邊說:「簽了。」我疑惑地反問:「簽了?」簽證官回答:「簽了。」「連孩子一起簽了?」還是不敢確定。「兩個人都簽了。」簽證官再次回答。
我一臉懵懂地看著簽證官,心裏還是有些存疑。這就簽了?接過護照,邊看邊慢慢往大廳走。一走進大廳,一眾人再次圍過來,幫我檢驗護照,確定簽了。有人還說聽到了我和簽證官剛才的對話。過了十幾分鍾,依舊處於迷茫中,懵懵懂懂騎著自習車回家。
當得知簽證結果後,先生興奮地說:「我們這所大學的中國留學生近兩年內沒有一個人帶孩子簽證成功,即使一個人成功的概率也很小。」末了又加一句:「你這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距離那次簽證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回首過往,其間也經歷了無數次的「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人生歷練。終究明白了一個道理,成與不成,上天自有安排。很多時候,我們刻意追求的、心心念念、夢寐以求的渴望,終究歸於失望。而那些看似可有可無、並不在乎、無所謂的東西,反而總是輕易得到。直至多年以後,才發現所有安排皆為命定,惟有順服,方可蒙福。人世間的事情大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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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上周,星壇為了紀念詩人鄭愁予,跟風接龍《過客》,也胡謅幾句,雖然粗糙,卻也是心中實話,倒也和這篇文字相輔相成,今生遠離故土,是個注定。從今往後,安然,淡定,做一個順服的人,順服早已注定的命定之福。
這就是氣閑神定的結果。文字的節奏也是。:)
亮媽好,你說的太對了,很多事情當初沒成,真是會相當不快,過後一看,反而成了好事。上帝給我們的經曆沒有一件事不是有好處的。
謝謝珊瑚姐分享,二十多歲時,會忽略很多重要的東西,當時與年輕的同事們整天琢磨穿衣啥的,想來真是錯過很多。
也抱住菲美人使勁啃啃:) 我也想到了那句經文,本來想加在文後的,一按鍵,說是不能改了。
那麽可愛的大寶,阿姨看了,都心疼,何況老媽呢:)江歌親的任務就是做好吃的,生長期的男孩子們特別能吃,俺是深有體會地:)
謝謝親的祝福!最近上網比較少,去了一趟加拿大,每天和花草為伍,挺花時間,但是特別開心,還有成就感:)
都是注定,有些事,很努力,很認真,很辛苦,卻總也不能成,想明白了,也不糾結了:)
謝杜鵑回複。馮早早過世了。她有個女兒很漂亮,現在舊金山。
有不少清華校友後在海外出書,都捐給圖書館了,因為有文革篇等,圖書館都把這些書“珍藏”了,不外借。
謝謝親愛的美菲兒。儂就把給學生做的美餐雲給俺大寶點,量得大,賊能吃!借鵑兒寶地問好!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放之四海而皆準啊。你和兒子的材料齊全真實,人非常真誠。簽證官有眼力,立刻定奪!‘我不是隨意,是個注定‘,寫的真好。上帝保佑鵑兒和先生,兒子和老媽一直幸運平安!”,杜鵑的文讓人我想到傳道書中的“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詩詞寫得好感人!
也拉住江歌抱抱,哈哈。大寶辛苦,給他做好吃的了:)
謝謝鵑兒親惦念大寶!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放之四海而皆準啊。你和兒子的材料齊全真實,人非常真誠。簽證官有眼力,立刻定奪!‘我不是隨意,是個注定‘,寫的真好。上帝保佑鵑兒和先生,兒子和老媽一直幸運平安!
上網查了一下,馮穎達確實在圖書館工作過,1990年去世。我一開始不在圖書館,90年代初中期才去的,沒咋聽人說過,估計一些老人知道。聽同事們說過,圖書館裏很多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可能身上的故事驚天動地。當時年輕,孩子又小,現在想來,失去了很多聽故事的機會。很遺憾。。。
抱抱親,好久不見,暑假了,又去哪裏玩了? 咱大寶的腳,是8月份做手術嗎?
小樹說的很有道理。我現在跟花仙子學習,很多時間與花草作伴,正想去你家問你呢,玫瑰的花苞邊緣有一圈黑,是蟲子嗎,咋處理?
貌似你在圖書館工作過,我記得馮玉祥的女兒也在那工作
是的,一切皆有定數。
人生路上,尋找一張長椅並不難,難的是,長椅上坐著等你的人,也是你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