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盛開
筆名竹心, 分享心靈世界(均為原創, 謝絕轉載.)
從菜鳥到大拿
記得第一次買菜，是高考結束後的那年暑假。一個周日，爸爸在院子裏忙著什麽。媽媽要去加班，臨走前囑咐我去買菜，說馬上要離家讀大學了，需要鍛煉鍛煉。心裏默念著媽媽傳授的挑菜指南，拎著竹編袋子出門。上世紀八十年代，國營菜店和菜農平分秋色。菜農的蔬菜新鮮價格靈活，還可以隨意挑選，但數量有限，且常受製於氣候。國營菜店質量較差價格偏貴，顧客無權自行挑選，但不受氣候影響。出門後天空飄起了小雨，菜農沒有出攤。隻好穿過馬路去了斜對麵的國營菜店。菜店剛開門，人不多，三三兩兩排著隊。後來排隊的人越來越多，有顧客說今天郊區的菜農沒有進城。半個小時後，售貨員終於出現了，人們呼啦一下擁到櫃台前，我迅即被擠到後麵。隻聽到茄子二隻，豆角三斤。。。聲浪滾滾，此起彼伏。直到喊聲停止，前麵的人潮又呼啦一下散去。菜店裏靜寂無聲。我走到櫃台前一看，菜全賣光了。
氣的我和售貨員理論，售貨員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像看見外星人一般驚異，似笑非笑，告訴我到別家看看。我委屈的一個勁抱怨自己本來排在前頭。售貨員最後不耐煩地丟下一句 “賣完了。”隨即閃進櫃台後麵的一扇門裏。菜店裏空空蕩蕩，我一路哭著走回家。
爸爸一眼看見我眼淚汪汪，以為發生了什麽。一說緣由，便打趣地說多大點事啊，還值得哭鼻子！一聽爸爸如此輕描淡寫，愈加委屈，索性大哭一場。爸爸那時在屋前的一塊空地上種了一些應季蔬菜，一邊安慰我一邊帶我到地裏摘了幾個西紅柿和一把豆角，說爸爸的菜這時候就會顯威風！今天下雨，涼爽，爸爸正好給你們做西紅柿豆角熱湯麵。這件事成為日後媽媽調侃我的一個笑料，說“真是湊巧，正好下雨，菜農不出攤。正好買菜的都湧進了菜店。平時不是這樣子的，菜農之間有競爭，顧客還可以貨比三家挑揀一番。國營菜店裏的菜堆在一處，無人問津。你說巧不巧，第一次買菜就給你一個下馬威。”
第一個下馬威太過結實，自此以後罹患買菜恐懼症。即使後來市場全開，供大於求，再無哄搶，以後的很多年裏也未再踏足菜市場半步。
丈夫自小幫家裏買菜買肉，駕輕就熟。甚至殺了年豬，吃不完，拿到自由市場去賣，還跟顧客討價還價。能者多勞，結婚後，采購大任自然而然落在了丈夫身上。記得我們在北京時，經常去海澱區中關村附近的自由市場買衣服。我負責試穿，丈夫負責砍價。有一次在第一家攤販前，試好了一條牛仔褲，談妥價錢。丈夫卻說再去別家看看。轉了一圈下來，第一家的依舊最合適。我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丈夫隻好自己回去。我做賊似的遠遠看著，最後偷偷離開。
後來在丈夫潛移默化的影響下，開始嚐試和攤販砍價，學會了貨比三家。有一次，去民族文化宮參加書展，辦完公事後，順路逛長安商場，買了一條黃色布長裙回家。丈夫調侃說終於我學會了花錢。
但買菜依舊是軟肋，丈夫依舊承擔著買菜重任。記得一天中午，我下班先行回家，丈夫還未到家。等啊等啊，直到丈夫下班買回烙餅、火腿和圓白菜，才開始做炒餅。下午上班後，非常生氣地和同事抱怨。遭到同事質問“你為什麽不買？”我被噎的愣住了。一語驚醒夢中人，轉念一想，是啊，我為什麽不買呢？丈夫要給學生上課，還要帶學生做實驗。而我所工作的圖書館提早半小時下班，正好錯過買菜高峰期。於是，第二天，走進菜市場。一來二去，發現買菜真不是什麽高難作業，假以時日便得心應手了。
唯一例外是不敢買豬肉。當時菜市場的豬肉一整扇吊起來，客人挑選好部位，賣主拿刀去切。第一次看見吊起來的一扇扇血水滴答的鮮紅豬肉，心裏便慌。又見賣主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彎形長刀自上而下一溜切割，更加心有餘悸，總是刻意繞過去。每次丈夫把一大塊軟塌塌的豬肉，丟在菜板上，拿刀去分割抖抖索索的一團肉，不忍目睹。直到丈夫把一大塊豬肉分割成小塊，包好放進冰箱，才敢走進廚房。出國後，北美的豬肉都是按部位切割包裝好，從此無需再觀賞那被吊起來懸在半空晃蕩的整扇豬肉，對豬肉的恐懼感才漸趨淡化。
出國後日子緊張，忙工作忙孩子，夫妻分工負責家中事務。每個周末穿梭往來於各個市場之間，農貿市場買青菜魚肉，百貨市場挑衣服鞋襪，一人撐起全家的飲食日用采購。最初舉凡家具家電車子房子，需和丈夫一起挑選。買與不買，買哪個，終究不喜歡做決定，最後總是推給丈夫定奪。直至兩年前裝修廚房，依舊由丈夫選購爐子家電。快完工時決定換冰箱，為了趕工期，必須當天決定。丈夫全天候開會，便自行上網搜索，第一次自作主張訂購冰箱。萬事開頭難，去年春天幫兒子買房子，正值丈夫回國出差，因時差溝通受限，最後一咬牙自己拍板買下。丈夫回國後，嘖嘖稱奇，終於完成了從菜鳥到大拿的蛻變。
庚子三月，從疫情最為嚴重的紐約逃回德州鄉下。冰箱空空，食物告急。彼時市場貨物短缺，第一次在網上搶購麵粉，最後隻在沃爾瑪買到一袋五磅麵粉。為了減少外出感染機率，自此開啟網上購物模式。即使在疫情緩減，口罩令解除之後，除了飲食蔬菜要到實體市場，其它日用物品均已習慣網上采購。
去年年底扭傷腳踝，無法開車，開啟了全程網上購買模式。鮮魚、肉類、青菜、水果，皆可從Weee 上購買。
從前逛實體市場，需要開車、泊車，擁擠在熙熙攘攘的購物人潮裏。現在網上購物，不僅節省時間，還避免了摩肩接踵，排隊結賬。可隨時將喜歡的物品加入購物車，絲毫不影響做其他事情。一機在手，隨時下單。速度更快，信息量更大，更容易買到性價比高物美價廉的物品。偶爾也會去商場裏逛一逛，穿梭在一行行貨架間，權當一次懷舊之旅。
每次回國探望媽媽或者通電話，喜歡吹噓如何會買東西，會做飯、會過日子。媽媽總是感歎一聲後，心疼地說在外麵的生活一定不容易，所以才會變得如此能幹。最後不忘笑著調侃一句“還記得你第一次買菜嗎？”前些年還不遺餘力地辯駁，竭力證明當初的菜鳥已成為曆史，如今，裏裏外外一把手，堪稱絕對的大拿。
日子悄然溜走，媽媽一天天老去，記憶力也開始衰退。我已不再與媽媽爭辯，反而越來越喜歡聽媽媽講述昔日那些菜鳥的糗事。前幾天與媽媽通電話，媽媽又一次次不厭其煩地重複傳授挑菜秘訣，洗菜的正確方式，我笑著聆聽，並不時發出附和聲。
那一刻，時光把我和媽媽又帶回到八十年代的那個夏日清晨，而我依舊是承歡膝下未諳世事的菜鳥女孩。
大俠好，慢慢的，就啥也會幹了，能幹了：）
哈哈哈，被爸爸寵是真的，現在家裏的兩個大小男人，不提了：）））
確實吃一塹長一智：）
杜鵑好文！
謝謝暖冬親的鼓勵。看著父母漸漸老去，總是希望時光停留。我現在越來越關注老年人，似乎也比原來更理解老年人，也希望人們都能善待老人。
謝謝油翁鼓勵，你的留言很有特點：）
謝謝新朋友，歡迎來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