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己的生日還不想麵臨的這一天,父親節終於還是來到了。
一直以來我都在默默地想象這一天會怎樣。 心中的五味,滿眼的蒼涼:親愛的父親,您在那裏還好嗎?
父親在四月初離我遠行。 在我的腦海中永遠難以想象父親放手離去的畫麵。眼前一直還是父親臥病的樣子,我拉著他的手說,爸,我回去上班了,你要好好休養。父親說,噢,好。我們沒有說再見。。。。。
我對父親的第一印象是在我六歲的時候他來老家接我。然後我們在北京的旅館裏住了不知道多少天。 那時留下的紀念除了一張父女在天安門前的合影,一條我平生第一條的蘭格裙子,就是滿頭的虱子。
我隨著父親來到位居邊緣重鎮的和鄉下沒多大區別的城市,一家三口住在山上一間土築的平房裏,門前橫七豎八的防空工事,汽車都無法開進來。我第一次來到一對年輕夫妻(我的親生父母)結婚多年後終於建起的小家,開始了僅有半年的幼兒園生活。
兒時對父親的印象就是他常年出差。離家很久回來一趟時總是大包小包地背著從外地帶來緊缺貨物品。象是東北的白砂糖,黃豆,山東的花生,紅棗, 四川的桔子。。。。到家以後就忙不迭的稱斤論兩的分成一包一包的,隔天帶到單位分給同事。那時候最開心的事是那時候會吃到父親帶來的上海大白兔奶糖,北京的果脯及紅蝦酥,話梅糖,還有四川的桔子。之後的樂趣就是積攢一片片五顏六色的花糖紙夾在書中, 以及把金黃的桔子皮放在鉛筆盒中,一打開文具盒就聞到桔子的香味。
父親在家時一件令我開心難忘的事就是我可能會在他的口袋裏找到幾分硬幣,在那個不是每一次伸手都能要到錢買糖果冰棍兒的年代,能找到三分錢是多大的喜悅?
我常常為難地想,在我們那個父母不怎麽能顧得上小孩的年代,父親在我的記憶中真的很模糊。我的一個記憶猶深的印象就一下跳到我高中住校後,有時候周末不回家,父親會在烈日炎炎或者風雨瀟瀟的星期天騎車來回兩小時來學校看我。他會帶來一頓媽媽精心製做的飯菜,和在工廠食堂買的麵包(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月,工廠的廚房才能做出那樣味美價廉的麵包),以及自己炒的肉絲榨菜,足以夠我下一個星期的早餐。不是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叫《背影》?幾十年後我在萬裏之外為學生朗讀的時候竟然幾近失聲。。。。。。
在我考上大學的那年我去的地方被洪水阻斷交通。於是父親帶著我乘飛機到學校報到。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坐飛機。 現在想想好幸運啊,總算有那樣和父親一起度過的經曆。大學期間父親偶而出差經過來看我,我們會在學校邊上的小店一起吃個飯。在我畢業的時候,父親又一次來到學校幫我托運行李到單位。我們宿舍的同學勞燕分飛的時候, 父親還來幫我打包裝行李。 常年出差的人包裝行李是很在行的, 我得了他的真傳如果去包裝公司也能混碗飯吃呢。說到包裝,可能我包書皮的技術也是父親教的吧。我從小學開始用過的書都是包了書皮的。
我和父親唯一朝夕相處記憶新鮮的時光是他在退休後來到我家幫我看小孩,好讓我能重回學校讀書能在異鄉安身立命。雖然我忙著上學工作並沒有與他形影不離。 但那些假日在一起的時間,晚飯後的散步,夏天聽到蟲鳴鳥唱,冬天一起在小區觀賞鄰裏的彩燈,那時的父親應該是開心的吧。但我確信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光陰。
某年外子到異地工作,而我每天通勤披星戴月奔波,年逾古稀的父親一人包攬了接送小孩做飯打掃諸事,每天傍晚下班看到父親疲憊的身影,那時的我為什麽沒有多說一句爸爸您辛苦了,謝謝!
現在我流著眼淚寫下這些,我不得不遺憾的自責,我不僅從來沒有對父母說一聲我愛你,就連我的行為也如此不孝。我都沒能為父親送行,來不及說一聲再見。。。。。。
親愛的父親,我能拿什麽才能換得你在我身邊?我閉上眼睛看見你的臉,你能否聽到我的呼喚?我行走在夏日夜晚,是你象微風一樣拂過我的臉龐吧。我仰望星空,你一定是那顆最亮的星,我會一直注視著你的光芒。 我繼續努力地生活,你在遠方要開心啊!
whitefang有一顆細膩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