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姓朱,叫朱洪恩。他是我的繼父。1936年11月18日(陰曆10月5日)生於四川省瀘州市。
爸爸排行老四。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父親因病拋下自己的妻兒離開了人世。他母親一個人無力撫養五個兒子,不得不把他的三哥過繼給了羅姓人家,把他的五弟也送給附近鄉下的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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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母親一個人帶著3個兒子,靠經營一個小雜貨店養家糊口,辛苦度日......
爸爸17歲那年考上了貴州大學中文係,年紀輕輕的他,獨自一人在異鄉開始了自己的人生。爸爸長得高挑英俊,大學期間曾經被成都軍區體工隊看中,要召他入伍打籃球,他拒絕了。
21歲大學畢業後,爸爸被分配到貴州省普定縣中學任教。中文係畢業的他一點兒也不喜歡教中文,自己要求教化學,也許那個年代專業沒現在分得清?總之,爸爸如願了。而且他不僅如願,還很快成了高中化學課的骨幹教師。我一直深信爸爸異常聰明的,因為他的化學課上得好極了!
20世紀60年代初的爸爸是那麽的年輕英俊
爸爸為人正派忠厚,生活在他周圍的他的學生和同事們都十分敬重、喜歡甚至愛慕他。我記得自己曾經偷偷翻看媽媽的相冊,其中有一張兩個年輕女生的合影。那是爸爸在普定中學教書時,他的高中女生送給他做紀念的。照片是左下角的女生送給爸爸的,她長得很漂亮,她叫“呂桂萍”。我在母親的相冊上看到了這張照片後麵桂萍寫的話和簽名,她直言了自己對爸爸的愛慕之情。這張照片落的日期是1961年,攝於她高中畢業得到大學入學通知後。青春美貌的她考上了貴陽醫學院,那時的爸爸才二十五歲,年輕英俊,他完全有條件選擇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友,可他卻選擇了比他年長11歲的我的母親......
我曾經與爸爸談過一次他年輕時的戀愛問題並直接問過他有關“呂桂萍”的事,爸爸告訴我,他那時很同情母親,隻想好好幫她愛她。爸爸還告訴我,呂桂萍上了貴陽醫學院後,給他寫過信。可是,爸爸沒有給她回過信。
我懂事後,知道喜歡爸爸的女性不少,可是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人動搖過對母親的關愛深情。感謝上帝!讓母親能擁有爸爸忠誠的愛,讓我能擁有如此可親可敬的爸爸......
呂桂萍(下)和她的同班同學黃萬敏
爸爸21歲開始從教,一直都是同事們和學生喜愛敬重的好朋友和好老師
1961年,母親被調到普定中學教中文,爸爸認識了已經有了四個孩子的她。當爸爸知道母親是一個人帶我們兄妹四人時,對她就特別地關照起來。我相信爸爸幼年時的經曆,使他深知一個沒有丈夫的女人自己帶孩子的苦楚。有時我會想:也許他對我母親的愛最初是因為同情?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1963年,爸爸開始不時會到我們住的三合院裏來,母親教我們叫他“朱叔叔”。當時,老家的三合院裏還住著二叔一家8口,和一位親堂爺爺一家6口,對爸爸與母親的交往,親堂爺爺一家取張隻眼閉隻眼的態度,二叔一家則表現出強烈的憤慨......
因為二叔一家態度的日愈惡劣,爸爸不再到我們住的三合院來了。母親不時會帶我到他在中學的宿舍裏去,記憶中那時的母親,常常往返於三合院和中學的家中......
1964年5月14日,母親和爸爸有了他們的兒子——我的小弟弟朱波。
親愛的爸爸和我的小弟弟---1965年底攝於普安中學教室門前
1964年底,爸爸被調到興義地區普安縣中學工作,他一個人先到那兒安了家,母親帶著我和小弟弟於1965年初也到了普安。
到普安不久,因為不願意看見同齡人聽見我叫“朱叔叔”時那不解的眼光,我告訴母親自己想叫“朱叔叔”為“爸爸”。我清楚地記得,當母親笑著告訴爸爸我的決定,他開心應允並叫我“平兒”時,那充滿慈愛和幸福的音容。隨著年齡的增長,“爸爸”成為我生活中承載著真愛的,發自於內心並充滿敬慕與愛之親情的對繼父的稱謂。
爸爸很有責任心,也很有愛心。他一直毫無怨言、無私地幫著母親一起撫育我們兄妹五人。1967年母親受陷害入獄,爸爸一個人帶我和小弟弟大半年。無論別人怎麽說,他對母親的信任從來沒有過任何動搖。母親出獄後,大弟弟表示想到普安與我們同住,爸爸毫無異議,支持母親把大弟弟接到普安,盡心盡力地給了大弟弟生父一樣的關愛。
母親出獄以後,常常往返於普定、普安之間,幫助安排我的兩個哥哥的生活和工作,爸爸從來都是全心全意地支持母親,我常常聽見爸爸告訴母親,如果哥哥他們願意,就把他們都接到普安來......
1978年我和大哥、大弟弟一起考上了大學,爸爸為此真是開心極了。這一年,是爸爸笑得最開心的一年。如今,最令我後悔的是:上大學後我沒有每年都回普安陪伴爸爸......
1978年9月我和兄弟們接到了大學入學通知書後攝於普安縣烈士陵園,背景是當時的普安縣城
20世紀70年代爸爸是大弟弟的班主任,80年代是小弟弟的班主任
1984年暑假,我帶兒子到普安與爸爸小住過一段,我常常與爸爸一起回憶住在普安的時日裏那些難忘的往事,還有我們串連時所經曆的一切......
爸爸的教育教學水平都很高,他的課總是充滿了樂趣,時間總是過得最快的,同時也是最有教育意義和教育作用的。有關爸爸的教育教學細節,我會在專門的故事中敘述。他在普定中學的學生們許多都在文革前上了大學,有了成就。他在普安中學一直是化學教研組組長,他的學生化學成績在曆屆高考中都相當出色。
爸爸教過我、大弟弟和小弟弟的化學,還是大弟弟的高中班主任。他帶的這個班1977年全國恢複高考後,所有學生都考取了大學。
爸爸的學生們遍及全國,他們十分敬重和感激爸爸對他們的關心與教育,每年假期回家,總會相約去看望他,這是最令爸爸開心的事,也是爸爸從教近30年得到的最滿意的回報!爸爸一生從教,他的學生可謂桃李滿天下!許多人都在不同崗位上成了棟梁。80年代初期爸爸到貴陽看病,曾經愛戀過他的學生呂桂萍已經是貴陽醫學院附屬醫院的主治醫師了。她熱情地接待了自己的老師,為他做了最細致全麵的檢查,還把能叫到貴陽的同學都召集到一起,去醫院看望他們尊敬的朱老師......
20世紀70年代的爸爸和他的學生班幹部們
我永遠忘不了1986年1月30日爸爸臨終前告訴我的話“我是相信你媽媽的。她的一生吃了不少苦,你們要把她接到安順去,好好照顧她。平兒,你要答應爸爸!” 這是爸爸留給我的最後的叮嚀,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關心的還是母親!我親愛的爸爸走得太早太年輕!我曾為此肝腸寸斷!我多麽想接他到我身邊,讓他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可是他早早地離開我們走了,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孝敬他一下!
1985年10月13日在貴陽與爸爸一起拍了第一張彩色照,也是最後一張與爸爸的合影
爸爸天生就很有幽默感,也特別有思想,無論什麽情況下,學生們跟他在一起 (常常是開班會或學生們有事到家裏找他反應時) 時,他總是能讓身邊的學生們靜聽、點頭,捧腹大笑,然後又靜聽、點頭,再捧腹......
爸爸有一副金嗓子,是標準的男中音,他唱歌真是好聽極了!晚飯後我常常纏著他給我唱歌,他很喜歡唱“送別”、“花兒為什麽這樣紅”、“瀏陽河”、“讚歌”等。老電影《白毛女》上演後,我和爸爸一起去看,我邊看邊哭,爸爸一邊安慰我說這是電影一邊給我擦眼淚。回家的路上,我驚奇地發現爸爸邊走邊唱電影裏的插曲!從此,爸爸每天都被我纏著唱《白毛女》的電影插曲,從“一斷藍布”到“紅頭繩”,一遍又一遍,一曲又一曲,直到我也會唱時,就跟爸爸一起唱:
“人家的閨女有花戴,你爹我錢少不能買,扯上二尺紅頭繩,給我女兒紮起來.....”
“一段藍布兩下裏裁,一家人家兩分開,隔牆如同隔著山......”
1986年7月,我們送親愛的爸爸回到他的家鄉四川瀘州,他與自己的親人們在長江邊上一片美麗的桂圓鄰裏長眠了
爸爸離開我們30餘年了,他修長的身影,他溫和的音容笑貌,他餘音繞梁的男中音,在我腦子裏仍然是那麽清晰,那麽生動,那麽美!
我永遠懷念我的爸爸!相信他的在天之靈知道我是多麽地愛他!想念他!夢裏,我常常看到爸爸的學生們圍著他前仰後合地開懷大笑;夢裏,我常常和爸爸一起唱“人家的閨女有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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