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傑森的父親。他看到我醒了過來,抓住我的手並擁抱了我,很長時間他才鬆開我,我看到他慈祥的像聖誕老人一樣,憔悴的麵容,眼裏充滿了悲傷,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滴落在花白的胡須上:“我很高興你醒了,孩子。”他聲音沙啞地說。然後我的公公與護士交流了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他帶回了家。
在車上我的眼睛空洞地望著窗外,意識到好像是一個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婆婆和傑森還有我的小叔子都在客廳坐著,看到我進來傑森站起來去了別的房間,關上了門。然後我的婆婆就給我跪下了,她說我的手機現在是關機狀態,我在之前打了911,但被她搶了過來,她擔心警察正在四處找我。如果警察找到我,求我不要把真相說出去,就說打錯了。否則傑森將會被終身監禁,這個家也會上新聞,我的小阿妮雅在未來也不能正常地麵對她的父親,他們一家人也將無法繼續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我的小叔子艾瑞克和公公一言不發,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婆婆低聲下氣地求我,說他們全家包括兩個遠在拉斯維加斯的妹妹也得知了此事。他們已經開了家庭會議,他們對我發誓傑森從現在開始永遠都不會有機會與小阿妮雅單獨相處了。另外他們已經對小阿妮雅做了檢查,她是完好的。傑森承認他隻是用生殖器摩擦了孩子的皮膚,並沒有傷害小阿妮雅的意思。婆婆跪在地上,她的聲音沙啞,一家人都垂頭喪氣地沉默了很久。最後我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攙扶起了婆婆,公公打開了我的手機,我們一家人就這樣無聲地坐在沙發裏,沒有人再說話,除了天真無邪的小阿妮雅偶爾與大黑狗“海瑞雅特”來回地追逐嬉鬧。
手機開機後不到五分鍾就響了,911打來的,問我情況,我按著婆婆交待回答,但警察想見我,要了地址,很快門外就停了兩輛警車,傑森在這之前一直都沒有出來。一翻盤問後警察走了,這個秘密被徹底埋藏了起來。像一具被深埋在地下的死屍,看不到血,卻聞得到腥,隨時隨地撕裂著我的夢。
多年以後當我可以說出來的時候,我的內心依然不能平靜。今天當我們談論兒童性虐待時,重點依然是罪犯及其受害兒童。但我寫這些經曆是想引起人們對那些經常被遺忘的無辜人群的關注,那些犯下這種怪誕罪行的人和他們的家人,無一例外地都選擇了閉嘴。當然我更想知道的是這些怪誕的戀童癖者犯下這種罪行背後的根源。但那時我沒有能力細想這一切,我的心中充滿了仇恨,這種仇恨積如高山,蔓延了我的整個血管,更可怕的是這種從愛到恨的突然改變,是毀滅性的。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與他有過肌膚之親,但出於某種原因我也沒再哭鬧過,表麵上我已經原諒了他,隻要我們不再給他有單獨接觸小阿妮雅的任何機會這件事似乎已經過去了。但實際上我沒有停止過哪怕一天對他的詛咒,我發誓在此之前我一直是一個心胸坦蕩的人,但那一段時間我靈魂裏的惡占了上風,我在他的家人麵前表現很得體,但暗地裏一有機會就折磨傑森,我半夜裏對他突然獰笑嚇唬他,提醒他的靈魂是多麽的邪惡;我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輕生細雨地娓娓道來,眼裏既有仇恨又有憐愛;我在他家的客廳裏當著他父母兄弟的麵坐在他的大腿上,一邊親吻他一邊與他耳語,那些話絕對出乎任何人的想象力,它們像一隻接著一隻攜帶劇毒的螞蟻爬進他的耳朵裏;感謝我瘋媽的“特殊培養”,我把自幼以來從我瘋媽那裏學到過的最大的詛咒和對我的羞辱乘以十倍百倍地灌輸到了傑森的耳朵裏;我讓那些“毒螞蟻”爬進他的骨髓裏,幫我看看他的骨髓是紅色的還是黑色的;我拜托那些“瘋螞蟻”爬滿他的心髒,在那裏告訴我他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我賦予那些帶著詛咒的“螞蟻”進入他的靈魂,並告訴我他的靈魂是善的還是惡的……我每天如此,在所有人麵前扮演著兩種角色並樂在其中。我相信傑森天生是怕我的,他不敢對我有所反抗也不敢把事實揭發出來,因為我警告過他膽敢說出我們之間的半點兒秘密,我不但會滅了他的全家,並且會把真相公之於眾!他有時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有時像一個敢於承擔的懺悔者,他每次都靜靜地聽而且無聲地點頭。不知道這一家的其他家人是如何度過那段日子並堅持假裝快樂地活下去的,從此再無人向我提起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