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節這天,92歲的傑森的奶奶也來到了我的家裏,還送來了一套精美的餐具。我和傑森左右攙扶這參觀新房子,她看著新房的每一個角落不住地讚歎,並囑咐傑森一定要懂得珍惜現在的生活:“你有一位難得的好太太,我不認為你會遇到第二個像美琪一樣好的女孩子。”奶奶撫摸著我的手對著傑森說。傑森摟著我,笑著讓奶奶放心,他會盡力做一個好父親和好丈夫,絕不讓奶奶再為他擔心了。
話說傑森的奶奶也是一個奇葩,令我非常佩服的女人。不久前她查出了晚期肺癌,醫生說奶奶隻有六個月的存活期,並再三囑咐她和家人必須戒煙。可是奶奶的煙癮很大,以至於手指甲都變成了黑色,但是她總是把指甲染的很漂亮,她愛惜指甲就如同青春期的小姑娘,家裏有各種各樣顏色的指甲油,不過,她才不會聽醫生怎麽說,依然我行我素地吸煙,熬夜打橋牌,她大概是賭場裏最有名的老人家,因為她的年齡。每當我的公公試圖阻止她吸煙的時候,她會翻著白眼不屑地說:“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再來教訓我。”。公公也就不說話了,是啊,抽了一輩子的煙,臨死前卻要戒掉,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如果是我,我也不戒。
我在中國的朋友們,沒有人知道我的這些經曆,我斷不了與她們聯係,但每一次都報喜不報憂,我從小已經習慣了這麽做,因為即使說了也於事無補,白白讓他們擔心不說,而且他們會催促我回國,而我不能就這麽灰頭土臉的回去,如果我這麽回去,說明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決定都錯了,這是我斷然不能接受的。
在北京的這些年,我吃了不少苦,摔過不少跟頭,但我也因此交了幾個好朋友,他們雖然與我沒有血緣關係,但在我心裏他們是我最至親自愛的人。其他的社會上的酒肉朋友更是不計其數了,即便是現在也絕不是吹牛,我可以吃遍全中國任何一個省,每一個地方都會有幫子朋友。其實我的原生家庭雙方都是一個大家庭,親戚遍布全國各地,我的親舅舅就在北京,表哥表嫂一大堆,但這麽多年,我的親戚觀念非常淡泊,無論去哪裏,我都是投友不投親。我覺得血緣關係可以是血濃於水,但也可以相反(例如你的家族血液裏充滿了某種病毒)。可笑的是世間人總是大談孝道,尤其是當有人誇我如何孝敬父母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們像個傻波一,他們怎麽能知道我心裏真正怎麽想的?除了責任,我們什麽都沒有。你把我養大,我養你的老,就這樣。要我感恩?說實話沒有。我的朋友和哥們兒高於一切,因為我們是雙向選擇,而不是彼此的一廂情願。你把我生下來經過我同意了嗎?天蓬元帥在天上待著好好的,卻被一腳踹下掉到豬圈裏,難道他要一輩子感恩那個老母豬嗎?算了吧!孝敬可以,感恩我真做不到。這就是為什麽我母親在臨死前彌留之際挺了三天我都不回去的原因,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她,以後也不想愛她。
其實我的朋友中早就已經有人猜出來了我來美國以後的經曆,並沒有那麽光鮮,因為其中有一個朋友察覺了我有可能患了抑鬱症,原因是發現我的反應能力沒有以前那麽快了。有時候人家說一個笑話,我半天都反應不過來。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總是第一個大笑不止。其實我知道,是我的性格開始改變了。OK,閑言少敘,這本書出版之後,他們可以看到,也是時候把我來美國的經曆曬曬太陽了。
搬完家之後,很快有一個餐飲公司想聘用傑森。我說不真著急工作,好好休息休息再做打算,我們並不想那麽急著需要錢。後來,正趕上美國海軍陸戰隊往回招老兵去前線,傑森很想去,而我不同意。他偷偷領了軍裝騙我說幫助訓練新兵,其實是參加集訓去了,我知道以後大喊大叫,愣是拖住他的後腿沒有讓他簽合同。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我不應該攔著他。如果我早就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麽,倒不如讓他戰死疆場來的痛快。傑森無奈,過了一段時間又去上班了。
那之後,我們又過了一段幸福的生活,這個期間小阿妮雅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動力,這個孩子跟一般的孩子似乎有些不同,她聰明伶俐一點就通,她每一周都會有一句最喜歡說的單詞,並盡量在任何情況下都用起來,我們全家都跟著她快樂,並不斷反複地隨時隨地的用那一個“最熱門”的英語單詞。我從來沒有感覺帶一個孩子如此的輕鬆快樂,每天看到她我就像吃了蜜似的,除了偶爾沉思我的大女兒現在在做什麽?她過的好不好之外,我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感覺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是,當我提筆寫到這裏的時候,對於那些絕頂聰明和天使般又不愛哭的孩子們,有的時候我會有一種莫名的揪心。這種揪心與後來布布的命運有關。說真的,我從來都沒有望子成龍和望女成鳳的想法,我寧願我的孩子愚蠢一點、平常一點。因為,往往是這樣的孩子,賦有某些“特殊的使命”,在人生的道路上有可能麵臨著某些巨大的挑戰!
搬新家的那個時候,我的小女兒阿妮雅已經可以到處爬了。我的公公為了安全起見,從明尼阿布利斯買回來了一個柵欄,我們的家與公公婆婆的家相距大概15分鍾的路程,因此經常往來。公公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安裝了一道柵欄門,以便布布.阿妮雅不會因為想往下爬而滾下樓梯。安裝柵欄門的那天,傑森的一個住在鄉下的表弟和公公一起來了。這個表弟也很帥氣,金發碧眼高高的個子,但是不善言辭,甚至非常害羞,但我知道他對我這個嫂子非常愛護,因為他每次到FARGO來都會從農場帶很多我愛吃的東西。冬天帶蘋果幹和果醬還有酸黃瓜,夏天帶新鮮的甜玉米,這些都是我最愛吃的。
那一天,傑森親手掌廚做了一大桌子美食,我們新買了一台超薄超大的電視機,安裝在了客廳的牆上,大家吃完飯在客廳裏聊天看電影,我和傑森坐在門外的台階上喝啤酒抽雪茄。這是他戒毒後我們第一次又有了幸福和想做愛的感覺。我問他的感受,他很難承認那是事實,他為那段痛苦的經曆感到非常懊悔和羞恥。當然,我們也曾提起過那座公寓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煩躁和不安,以及各種各樣的情緒。他說,每當他看到我不高興,就覺得這與我在北京的生活對比反差實在太大了,這讓他感到沮喪和自卑,我們不該從北京搬家回來。他不認為他有能力讓我感到快樂,甚至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因為他已經感覺到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快樂了。
“我同意,那座公寓似乎有著某種“奇怪的力量”,我說:“我們在北京的時候雖然也打過架,但總是一致對外,而不是我們之間的戰爭。” 我強調那是那座公寓的錯,而不是我和他。
“對不起美琪,我讓你獨自承受了這麽多。”他坐在台階上,手裏拿著一瓶啤酒,說完,他默默地喝了一口,想說什麽,但欲言又止,摟過我來,輕輕吻了我的額頭一下,我抬頭,去迎接他的嘴唇,他的嘴唇柔軟細膩又性感,像花瓣兒。
“沒關係,我們是一個人,你知道我也並不完美,要不是你,我在中國就得打光棍兒。”我坐在他的身邊,嗬嗬地笑著,天真又自豪地看著他。
“我不是一個好丈夫,對不起美琪。”他低下頭看著我,金黃色的睫毛眨了好幾眨,憐愛地用大手摟了摟我:“我本該讓你幸福才對。”
“你他媽的別總眨眼睛好不好?我最討厭你說話的時候衝我眨眼睛,像一個騙子似的。”我突然皺眉撇嘴瞅著他來了這麽一句。
“哈哈~,我喜歡你這表情,這才是我的姑娘,再做一次?”然後,我就又做了一次:皺眉撇嘴,就像貓王的那種表情,然後又說了一遍:“你他媽的再衝我眨眼我弄死你!”
“耶!!哈哈哈哈。。。” 傑森很過癮地耶了一聲,就像他看球賽時剛剛進了一個球似的,然後放聲大笑了起來,我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
“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也可以接受你本來的樣子。”我靠在他的胸前,這樣說,也這樣想。
“美琪,我會為你而改變的。”他抿著嘴唇,堅定地對我笑了笑。
“你已經做到了,我們的新生活已經開始了,所以你現在不要考慮太多。”我說。
“走,咱們把結婚照掛在我們的臥室吧!”他喝完了瓶子裏最後的一口酒,並把剩下的一半雪茄橫著放到煙灰缸上,隨手拉起我說。
在搬新房之前,我在我們的結婚照片裏選了一對視彼此的照片,找出底板並把它放大,然後送到了裝裱店裝裱,光裝裱費用就花了700美元。我很喜歡這張照片,並特別叮囑傑森,婚姻不是兩個完美的人在一起結合,而是兩個不完美的人合在一起的一個完美的人。就像這張照片,他們的眼神裏是彼此,而不是正前方的別的什麽東西。他同意我的解釋,那一晚,我們重新做愛,並相擁而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