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時候什麽家具都沒有。一間屋子裏空空蕩蕩的,就一個床墊直接放在地上,是孫嘉言睡的。床墊送來時外麵裹的塑料布,我也不扔,鋪在地板上,再墊一床被子就當床了,晚上冷就裹著棉大衣睡。另一間屋子也是什麽都沒有,隻有一架鋼琴。
看著這個家徒四壁卻有一架鋼琴的屋子,警察奇怪地問他們,你們是幹什麽的。孫嘉言老老實實地說,他在茱莉亞讀書,媽媽在這陪讀。
【家中拮據,卻堅持賣掉房子給兒子買鋼琴;幾年不添置新衣,也要給他交鋼琴課學費;近十年不能回國探望老母,不能和丈夫團聚,也要陪他把茱莉亞音樂學院念下去……“孫嘉言正在攻讀博士學位、孫嘉言辦過自己的獨奏會、孫嘉言現在去歐洲演奏……“字裏行間都充滿了劉麗娟對兒子的自豪,陪讀十年是什麽滋味?青年鋼琴家的母親劉麗娟把往事娓娓道來。】
劉麗娟和兒子孫嘉言合影。
初來美國 身居黑人區
2006年我和兒子剛來美國,住在新澤西澤西市(Jersey City)的黑人區,發生了一件事,到現在想起來還記憶猶新。
那是個冬天的下午,屋裏很安靜,孫嘉言在裏屋練琴,我自己在洗手間洗衣服,陽光也特別好。手上洗著衣服,耳朵裏聽著琴聲,我的心也特別沉靜。可是這寧靜突然被打破,前門“咚咚咚”地被砸響。而且不是正常人敲門的聲音,是特別大動靜砸門、揣門的聲音。
琴聲也在此刻嘎然而止。我趕緊叫孫嘉言,你別開門!去窗戶那看看怎麽回事。孫嘉言趴在窗子那告訴我,5、6個魁梧高大黑人圍守在門口,咚咚用腳踹門。我嚇得一下子心髒病要發作的感覺,趕緊躺在地板上就不敢動了。
我們母子兩人那時候英文都不好,誰也不敢開門,也不會打電話叫警察。就任他們在外麵踢門,圍守了一個半小時。門口那些人後來自己打電話叫了警察,孫嘉言聽到敲門聲變小,走過去看到是警察,才敢開門。
兩名警察當時走進來,在兩個屋子巡視了一圈。哎,他們覺得奇怪也是正常。我們那時候什麽家具都沒有。一間屋子裏空空蕩蕩的,就一個床墊直接放在地上,是孫嘉言睡的。床墊送來時外麵裹的塑料布,我也不扔,鋪在地板上,再墊一床被子就當床了,晚上冷就裹著棉大衣睡。另一間屋子也是什麽都沒有,隻有一架鋼琴。
看著這個家徒四壁卻有一架鋼琴的屋子,警察奇怪地問他們,你們是幹什麽的。孫嘉言老老實實地說,他在茱莉亞讀書,媽媽在這陪讀。一下明白過來的警察停頓了一會兒,跟他說練琴不要超過晚上10點,就離開了。出了門的警察反過來把“報警人”教育了一頓,說他們彈琴不違法,不許他們再來騷擾。
恍然大悟 原來那是自由女神
你說澤西市有房子不錯?現在我們才知道是有好區有壞區的,靠著紐約這邊,望得見自由女神像的才好。我們住的都是平房,出了門除了黑人看不到其他種族的人。
孫嘉言那時候白天去上課,我有一次自己走路出來,翻過一個山頭,哇,那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有高樓有小區,整潔美觀。晚上兒子回來我跟他說,媽媽今天好像看見自由女神了,他還不信。後來查看了地圖才疑疑惑惑地說可能真的是。
那時候孫嘉言每天上語言學校,下午2點一刻放學,我在家做好晚飯去接他。我們倆一起做Path去曼哈頓的茱莉亞練琴。一直練到半夜,趕著最晚一班午夜12點的車回家。這樣一直持續到他爸爸在中國借錢,在這邊買了鋼琴,才可以在家練琴。
十年離別 心懷感恩
我特別感謝生命中每個階段幫助過孫嘉言的貴人,沒有他們的幫助,孫嘉言不會拿到今天的成績。從當年在煙台教琴的老師、到後來北京中央音樂學院的教授,再到茱莉亞學院的鋼琴係主任,還有路上資助我們的善心人。
剛到美國的時候有一個台灣慈善家資助我們的生活費和學費。後來等孫嘉言的預科念完,我自己也學了點英文。我們搬到曼哈頓茱莉亞音樂學院附近住後,我就開始自己出去打工。做指甲、看孩子、做清潔,這些事我都做過。
做指甲工的時候,指甲店在肯尼迪機場附近,我每天早上7點半就要出門,晚上9點半才能到家。周末還要到法拉盛上8、9個小時的語言課程。兒子練琴每天晚上練到12點,那時候我再給他做點飯。
不累,這都算不了什麽,就是曼哈頓的房子都小。我們和別人分租房子,我們那個屋子放了床和一個小櫃子,就隻能一次進去一個人。哈哈,孫嘉言在裏麵,我就進不去,非得出來一個才能轉開身。
最盼探望老母
我最掛念的就是家中的老母親了,出來快10年了,很想在他們身邊能照顧他們。對,和丈夫也分開快10年了,都沒見過麵,但是這份感情和對父母的掛念不同。你知道他好好的,但父母年歲都大了,身邊沒個照顧的人啊。
說到父母,公公去年去世對我的打擊非常大。他本來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因為摔斷腿,前後沒有一個星期就走了。哎,心裏難過,你看我這都掉眼淚了,別見笑。
本來計劃了好久,說好了今年6月15日要回國。老母親老拉肚子,腎衰竭、心梗,各種毛病跟著來,我怎麽能不掛念。但是自己心髒也不好,這邊的醫生囑咐不能長途跋涉,怕會出危險,所以也沒走成。哎,希望明年能成行,年年計劃,年年苦想啊。
後記
記者和這位來自煙台的母親整整聊了一下午,從兒子6歲開始學鋼琴,每一點每一滴,她都記得非常清楚。
很多人並不理解她的選擇,離開丈夫、親人十年,獨自在美國陪公子讀書,認為這並不是正確的教育方式。這位開朗的母親沒說什麽,她隻是說,孫嘉言小的時候,她在廢品收購站工作,身邊完全沒有學習高雅音樂的人,兒子也因此吃了很多苦。一路而來,隻是希望在看到兒子興趣所在時,全力支持,希望他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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