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的小男孩 〔短篇小說,4〕

三

自他爸去世後，他媽已經守了近七年的寡。俗話說“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爛喳喳”，媽雖然快到三十歲，還很好看，看起來卻像二十二三歲的青春少女，體形苗條，身材高挑、腰很細，胸又高，一點不像生過孩子的婦人。街坊上好事的男女便叫她 “波霸”。她周圍的男人蜜蜂繞香花似的纏著她，連她的上司在內，使得媽常常要換工作，弄得不容易升級，這些年，薪水沒長多少。
媽從未和小敏提過她將來婚姻之事，小敏猜媽至少要等到他長大的時候，才會再婚。這離現在要好幾年吧！因這緣故，媽正眼也不看那些垂涎她的男人。可笑的是，那 “街霸” 馬三居然也暗地裏想打媽的主意。
一天，小敏在街上走，忽然看見對麵街上不遠處，媽和馬三麵對麵站著，馬三穿的分外整齊，和素日完全不一樣。短短的頭髮梳的直直，穿著雪白的襯衫和深藍色的長西褲，那褲邊筆直的像把劍，尖利得簡直可以切斷蘿蔔和蕃茄；黑皮鞋閃閃發亮，就像他油油的額頭一樣，最顯眼的是還打了一條時髦的花領帶，滿麵紅光，十足時下的暴發戶模樣。媽穿著平時常穿的淺湖色連衣裙。小敏沒有走過去，停下來看，他們沒有發現他。
馬三從褲袋內掏出一個精緻漂亮的紅絨首飾盒，恭恭敬敬的遞過去，眼睛賊忒忒地盯著媽說：
“牛四嫂，聽說妳生日快到了，大家是老街坊，最近我又發了一筆小財，這是小小的禮物，表示我的心意，請妳千萬要收下。------”
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不知道他從那裡打聽出她的生日。從左鄰右舍的風言風語裡，知道馬三對她有意，她不喜歡這一類人物，但他在這兒有些勢力，不便得罪的，平日見麵時也禮貌上打個招呼。媽拉下臉來，搖著手不接，說：
“馬三叔，謝謝你，還是留下送給你的女朋友吧！”
馬三一看事情不諧，低聲下氣的，涎著臉說道：
“妳才是我心中的女朋友，求求妳，賞個臉，收下吧！”
媽紅了臉，提高聲音：
“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搞錯了！”
沒想到馬三嬉皮笑臉的，色迷迷的看著媽：
“牛四嫂，妳姓牛，我姓馬，牛馬聯姻，人畜興旺；妳是波霸，我是街霸，波霸配街霸，天下人人誇。不要這樣固執了，跟我結婚，好處像滿天星鬥，數也數不完的。------”
小敏心中想，這傢夥的臉皮比犀牛皮還要厚，竟然在白天，人多廣眾的街道上求愛，不愧為無法無天的街霸。他恨他還沒有長大成人，不然會跑過去給他一記耳光。
媽連耳根都紅了，向馬三臉上啐了一口，說：
“你這話叫人惡心，真是狗嘴噴出臭骨渣，我看你向斜對門的花三姐說最合適。”
花三姐是二十來歲的女子，風風騷騷的，不三不四，不乾不淨，是個半明半暗的娼妓。
馬三臉漲紅，有惱怒之色，轉過頭，大踏步走了。
小敏急忙跑過去，媽的臉色轉白，像是生了一場病，小敏扶住她。媽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眼中出神，又蘊藏悲哀，似乎在想什麼心事，小敏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