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初,郎醫生突然因心臟病去世,又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她痛楚地感到上天給她的苦難不能更多了。郎醫生是她生命中第二個男人,雖說不是公開的,她接受他,也不完全是愛和自願,是因孤單、同情和環境使然,但他是個好男人、好老板,他給了她不少快樂的日子,像黑暗中的一線光亮。此後診所自然關閉,梅醫生失業了,五十多歲的職業婦女,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專業工作,這時英之剛從專科學校畢業,在一家國營商店作會計,薪水微薄。梅醫生決定去香港闖闖,靠了若華的幫助(那時她是街坊的華僑主任) ,才得到批準。
梅在香港浮沉了幾年,隻找到零星的看護工作,生活可以維持,還不時寄錢給英之,希望他早日成婚。但那時候提倡晚婚,怎樣都說不動他。想申請他來港,也很困難,若華又已經移居海外。
現在梅醫生垂垂老矣,又生著病,艱辛的人生或者很快要走完了,在病床上她不時夢見一起生活隻有一年多的丈夫,他那憂戚的麵容。她彷彿告訴他:她已經為他含苦嘗辛,撫育了兩代人,延續了王家的香煙,她十分累了,要來到他的世界,和他永久在一起。------
英之得知祖母患病,急得了不得,申請來港卻一直未批,他無法再等,決定在邊境泅水偷渡來,這是相當危險的,他也顧不了這些了,大概就是這兩天。幼雲不敢告訴梅醫生詳情,隻說他很快就會來見她了,想起她坎坷的身世和現在的病情,又耽心英之的安全,眼眶不禁濕了。他抬頭看向窗外,正是黃昏,紅日將要西沉,燦爛的晚霞一片片的嵌在西邊的天際,較近處幾隻矯健的白鷗正在碧綠的海上奮翅翱翔。透過有一排銹跡斑駁的小鐵柱的狹窄窗戶,鮮紅的夕陽光映照著梅醫生蒼白的臉,泛起了血色,好像燃起了朦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