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上的野花開始凋謝,眨眼間秋天來了。
跟著秋天一起到來的,是七夕。
七夕是天上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也是地上男男女女的情人節。他們知道牛郎織女的故事,那也是父親的馬頭琴告訴他們的。
七夕前一天,猴哥問環兒:“明天想去哪?我陪你。”
環兒脫口而出:“我們去西山,好嗎?”
他沒有回答。他發現環兒的父親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們的麵前,憂鬱的眼光一會兒看看女兒,一會兒看看猴哥。父親那一天臉色陰沉,沒有再理孫猴兒。一家人平常吃飯時都樂樂嗬嗬的,可是這一餐晚飯父親始終保持沉默。
第二天七夕,猴王心裏大不痛快。想起去年不管怎樣在花果山上還是個山大王呢,如今滿腔熱情在牧場給主人打工,還要看臉色吃飯,不覺黯然神傷。他獨自騎馬在草地上狂奔,突然他撥轉馬頭,往西山方向飛馳而去。環兒在遠處看得真切,連忙大喊:“猴哥猴哥!到西山也帶我去!”猴王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不理她,她急忙打馬追趕。這一追趕不要緊,所有的馬匹都跟著她後麵呼啦啦奔跑起來了!
美猴王越騎越快,隻聽見兩耳生風,信馬由韁任其馳騁,如同在草原上飛翔。忽然間他似乎記起了什麽是自由的感覺。這就是自由!他就這樣沉浸在自由的思想、自由的呼吸和自由的感動之中,這種自由是有色彩速度和味道的,是綠色而富有青草和陽光氣息的混合的東西。不知道跑了多久,當他從夢中驚醒過來,才看見後麵環兒帶領的馬群,才聽見有人在馬群後麵大聲呼喊,那是主人在憤怒地呼叫。猴王停了下來。
“孫猴兒!”主人拍馬趕到,氣喘籲籲地質問他:“你——你想把我的女兒和馬匹都拐走嗎?!”
“你說什麽呀?”美猴王氣得一下子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暮色四合之際,馬頭琴又響了起來,馬得得渾厚沙啞的嗓音唱出了悲傷的歌曲——
遠古的年代有一片大草原,
大草原緊挨著遙遠的天邊。
那裏有一匹雪白的駿馬,
駿馬的主人奔赴了前線。
美麗的小女兒獨自在家鄉,
一天又一天將父親盼望。
阿爸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因為她從小失去了親娘。
忠實的白馬啊陪伴在身邊,
女孩常常把馬鬃梳理成小辮。
日夜相伴啊白馬愛上了姑娘,
終於向她表白了心中的愛戀……
女兒說,去吧,我的馬兒,
你去把阿爸接回我就嫁給你。
戰場上血流成河,飛箭如雨,
你一定要找到他——哪怕千裏萬裏!
好駿馬一聲長嘯飛奔到遙遠戰場,
它的主人已奄奄一息身負重傷。
駿馬也被敵箭射中,它忍痛跪下,
千裏單騎,一陣風兒回到故鄉。
女兒見到昏迷不醒的阿爸,驚喜交加,
駿馬也因受傷勞累倒在了地上。
女兒心疼地拔出了馬背上的長箭,
鮮血噴湧啊打濕了姑娘的衣裳。
阿爸和白馬漸漸康複,到月圓的日子;
從此白馬一見女兒就奮蹄顛狂,嘶鳴不止。
阿爸奇怪地詢問女兒:“駿馬是否生病?”
女兒回答:“他是病得不輕,害了單相思!”
阿爸大驚失色,叮囑女兒不可亂講,
人獸有天淵之別,家醜切不可外揚。
他將駿馬賺進了院內,關閉了大門,
狠狠一箭啊,射進了駿馬的胸膛——
正在這時,突然馬頭琴的兩根琴弦崩斷了一根!
高亢蒼涼的男人歌聲嘎然而止。
氈房一片靜默。房外,大草原的氣氛頓時顯得詭譎恐怖,空氣中仿佛飄蕩著細如遊絲的血腥氣。
母親忙說:“不早啦,大家趕快睡吧。”隨後可以聽見環兒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天明,他們發現了孫猴兒留下的一張字條:
弦斷。恩絕。我得走了。你們救我性命,常言道大恩不言謝。
要走出大草原,沒有馬,死路一條。一年的工錢換一匹馬吧。
再見了,環兒妹妹!
主人一家請多多保重!
母親抱怨說:“都是你殺氣太重!這倒好,少了個幹活的,還賠上一匹馬。”
父親長出了一口氣說:“一匹馬算不了什麽。走了好,走了好!”
環兒大哭大喊著,跳上馬要去追猴哥,被父親狠狠一把拽落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