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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有情有義的奇鼠

(2011-11-09 19:21:50) 下一個

一隻有情有義的奇鼠 (轉載)

     那年冬天,我被抽調參加了市裏組織的農村社教隊,來到了群山環抱的靠山村。房東高大娘是位退休老教師,滿頭銀發,約有六七十歲的樣子,身體很好,精神頭兒也很足。也許是一個人太寂寞,她總願在中午和晚上到我們這邊來坐坐、閑談一會兒。

      一天夜晚,大雪封山,我們工作隊幾個人坐在大娘燒得熱乎乎的炕頭上,又扯起閑篇來。突然,從牆角處竄出一隻碩大的老鼠,吱吱地叫著跑到了外間。我這人天生怕鼠,驚慌失措地叫道:

 “大娘,家裏沒有鼠藥嗎?你看那家夥多猖狂!”於是,話題扯到了老鼠身上。大家都說這家夥太可惡了,應該斬盡殺絕。
 
       不料高大娘堅決反對我們的“高見”。她說:人類其實是最自私的動物,為什麽要把老鼠列為“四害”?不就是因為這小東西侵犯了人類所謂的利益嗎?可這地球並非人類的私有財產,人類要生存,其它動物也要生存呀。

   比起對生存環境的破壞程度,人類簡直不知要超過老鼠多少倍,又有什麽權利指責鼠類呢?
 
     高大娘的一席話,說得我們這些幹部麵麵相覷,覺得似乎有點道理,但又很難從情感上接受。見此情景,高大娘說:“我還是給你們講一段真實的故事吧——

        那是三十多年以前,當時正趕上三年自然災害,家家戶戶都在節衣縮食,可仍然經常出現斷炊。那時,我丈夫在城裏上班,家裏隻有我和兩個孩子,兒子剛滿四歲,女兒正在哺乳,我在這小山村裏當民辦教師。家裏缺少壯勞力,口子當然更清苦。
 
        那天也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家裏的麵缸又見了底。望著兩個熟睡中的孩子,我長時間難以入睡,腦子裏亂糟槽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大約半夜時分,忽聽從外間屋傳來一陣‘刷啦刷啦’的聲音,我慌忙點亮油燈,聲音停了下來。可隻一會兒工夫,又‘刷啦’起來。
 
       難道進來賊了?我披上外衣,舉著油燈,大著膽子來到外間,四處看了看,門關得好好的,什麽東西也沒有啊?!

  就在我停頓的一瞬間,那聲音又清晰地傳了過來。這次我聽清楚了,聲音是從米缸那兒傳來的——原來一隻大老鼠竄到沒蓋蓋子的米缸裏,爬不出來了。

        我真是又氣又惱,我們一家三口都要喝西北風了,你還來湊熱鬧,連缸裏的幾顆米粒都不放過?還害得我半夜裏受這份驚嚇!我轉身尋來長長的燒火棍,要把這可惡的老鼠送上西天。

        但當我把棍子高高舉起的時候,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老鼠兩隻後腳立起來,前爪抱在一起,像人一樣向我作起揖來,一邊還吱吱地叫著,綠豆大的小眼睛裏好像還掛著一層亮晶晶的東西。

        難道這家夥通人性?人分好壞,難道鼠輩也有好壞之分?在這大雪封山的夜晚,它出來一趟也不容易呢,如果家裏還奶著孩子那可就更艱難了。我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無論如何,先饒它這一次吧。我把棍子豎到缸裏,那家夥敏捷地躥上來,到了缸邊,又衝我作了一下揖,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這件事我根本沒往心裏去,我想,情急之下出現些怪異現象也不足為奇。

        十幾天後,我放學剛回到家,就聽見屋裏兩個孩子興奮地大喊大叫。推開門一看,天哪!那隻大鼠領著七八隻剛會走路的小鼠正在床下玩耍,兒子和女兒趴在炕邊上竟高興得手舞足蹈!

        聽到我進門,大鼠趕忙到我腳邊,又雙爪合攏作起揖來,好像在感謝我上次的不殺之恩呢。當時,我有些好奇,但對老鼠還是沒有一絲好感,就把腳一跺,大聲說:‘快走!快走!我們家不歡迎你,再不要來了!’大鼠似乎能看出我不高興,吱吱一叫,領著孩子跑開了,以後果然好長時間沒有再次出現。

     過年的時候,丈夫回來了。我把這件事說給他聽,他認為我在編故事,說什麽也不肯相信。我也無法證明什麽。誰知幾天後發生的一件事卻讓丈夫相信了這一切,也使我徹底改變了對老鼠的看法。
   
        丈夫這次帶回了一百元錢,這是他幾個月積攢下的工資,也是我們母子半年的口糧錢。我把它用手絹裏三層外三層地裹了個嚴實,放到一個加鎖的小盒子裏,然後藏到櫃子的最裏麵,可還是差點出了大差錯。

    那天是臘月二十五,白天我和丈夫忙著準備過年的東西很疲憊,夜裏睡得特別香。睡夢中一聲大叫把我驚醒,模模糊糊看到櫃子邊有個人影。我一邊捅醒丈夫、一邊點上燈,這次看清了,原來是村裏的二流子,隻見他手裏拿著放錢的那個盒子,轉身就跑。

  可剛邁了兩步,他就‘哎喲’一聲慘叫,一甩手,把錢盒甩到炕上撒腿溜了。和錢盒一起甩上來的還有一團毛絨絨的東西,原來是那隻母鼠,隻見它嘴上還咬著一塊帶血的皮肉呢。是這個小家夥在暗中兩次咬了二流子,驚醒了我們,救下了錢盒,多麽不可思議啊!這小東西真有靈性啊!
   
       從此我們全家和這隻可愛的老鼠成了朋友,孩子們喜歡它,經常把自己舍不得吃的東西留給它。母鼠也經常領著它的孩子們登門造訪,有一次竟領來了幾十隻。這些家夥這兒看看、那兒嗅嗅,興奮地吱吱亂叫,它們走了後,我仔細檢查了一下,家裏居然一點被咬、被破壞的地方都沒有。  

       一晃多年過去了,我的兩個孩子都上學了,那隻母鼠也變得目光呆滯、老態龍鍾。這期間也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許多人都對我們不理解,兩個孩子在學校甚至被同學們叫做‘老鼠精’,但這並沒有阻止我們和老鼠的友誼。孩子們照常喜歡它,它也經常領它的孩子們來串門。
   
       那年冬天,丈夫為我辦妥了工作調動關係,我們一家要到城裏團聚了。幾天來忙忙碌碌地準備東西,直到我們登上客船,我才想起好長時間沒見過那隻母鼠了。作為朋友,我們不應該這樣不辭而別啊!為此一家人都悶悶不樂。

      丈夫提議到甲板上看看大海散散心,兩個孩子自然很高興,剛要起身,女兒的書包裏一陣響動,我立即明白了,頃刻間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那隻母鼠同我們一起出發了!

      原來,它也舍不得我們呀!它不知暈船還是害怕大海,也許怕我們不帶它,隻從書包裏往外探頭探腦地、瞧了瞧又縮了回去,可我們一家人的心情都很舒暢、愉快。  

       到城裏後,我們住在高高的六樓。對大鼠來講,不像農村那樣方便了,它從此不再出門,隻在屋裏玩耍。一聽有客人來,就馬上躲到兒子為它在陽台上搭起的小窩裏。
   
       轉眼到了第二年夏天。城裏的夏天仿佛比鄉下要熱許多倍,再加上許多事情不太適應,一家人的情緒越來越煩躁。也許受了我們的影響,那隻大鼠也日漸煩躁不安起來,整日‘吱吱’地狂叫不停不說,有一次竟把我們剛買的一張寫字台咬了兩個大洞,氣得我當場就要把它驅逐出去。

       丈夫和兩個孩子好說歹說,說我們人都不太適應,何況一隻老鼠呢?它孤獨、思鄉,能不煩躁嗎?想想也有道理,就把它訓斥了一頓了事,果然它安穩了好多天。

      一天夜裏,天格外悶熱,到半夜我剛迷迷糊糊、進入夢鄉。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把我疼醒,打開電燈一看,左手食指被什麽東西咬破了,鮮血淋漓。我正納悶,女兒房間裏又傳出一聲慘叫,急忙奔過去一看,女兒蘋果似的臉蛋上多了條血口子。

       枕頭上,那隻老鼠正在‘吱吱’狂叫。我簡直要氣瘋了,抓起笤帚狠命砸去, 它卻靈敏地躲開了。丈夫和兒子趕來了,我們一家四口一齊參與了戰鬥,可那老鼠上竄下竄怎麽也打不著。

       瞅個猛子,它向著大門口竄去。等我們趕到,隻看到木門上有個圓圓的鼠洞。這家夥什麽時候挖了個洞,我們都沒發覺。

        我和丈夫互相埋怨著、怒罵著打開門,隻見那老鼠在樓梯拐彎處叫著、跳著,並不跑,仿佛在故意氣我們。丈夫賭氣說,今晚非砸死它不可!拿著手電筒追下去。

        我和孩子們也手持棍棒尾隨追去,從樓上追到樓下,從樓下追到小巷裏,那老鼠跑跑停停,不時回頭挑釁一番,總與我們保持一段距離。看看大家都跑得氣喘籲籲,我說:別追了,算了吧,養虎為患,就自認倒黴吧。

         一家人罵罵咧咧,垂頭喪氣往回走。沒走幾步,兒子突然又驚叫起來,原來那可惡的老鼠又追上來在兒子的腳背上咬了一口。這下我們的肺都要氣炸了!不滅此鼠誓不罷休!

        我們在空無一人的小巷裏奔跑著,轉眼間追到了大街上。那老鼠終於精疲力盡,癱倒在一株大樹下呼呼狂喘。兒子奔過去狠狠一棍砸下,那家夥連哼都沒哼一下就死了……
   
        我們終於長長地吐出了胸中的惡氣。轉身正要往回走,突見天邊閃過—道藍色閃電,接著腳下晃動不已,仿佛汽車急刹車似的把我們一下子摔倒在地。隨後便是轟隆隆的巨響,眼看著路邊的房屋一幢幢坍塌下來,煙霧衝天……

        地震!這就是震驚中外的唐山大地震哪!我們全家終於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那隻大鼠救了我們,可它卻死於非命。那場大地震,死了多少人,倒了多少樓啊,包括我們住的那幢家屬樓全塌了。  可我們全家卻安然無恙,奇跡般地活過來了。這多虧了那隻不忘舊情的義鼠啊……” 

        高大娘講得聲情並茂,我們聽得如醉如癡。一隻小小鼠輩,竟能同人類保持了多年的友誼,並在最危急的時刻用生命換來主人一家的平安?! 這太神奇了!

       大家都沉醉在這悲傷的故事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有人問起了後來。

       高大娘說,後來他們一家帶著那隻義鼠的屍骸又回到了這個小山村。兩個孩子先後考上了大學,兒子目前在美國定居,女兒在上海工作。老伴兒前年去世了,骨灰安放在村東小山上,旁邊有一個小小的墳頭,裏邊就埋葬著那隻義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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