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崚子

人生如夢, 經曆過多少風風雨雨? 我願意把自己經曆過的酸甜苦辣, 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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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如磐 6 搬到嘉峪關

(2019-09-18 01:22:05) 下一個

1960 年, 中國的大躍進已是強弩之末, 我們家卻一下子被躍進到了大西北的戈壁灘上, 甘肅小城酒泉市的嘉峪關區。

說大躍進已是強弩之末, 是有很多跡象逐漸顯露出來的, 連我們這些小孩子們都看得到。 從1958 年就開始的副食品供應緊張, 影響到了每家每戶的飯桌, 雖然還沒到餓肚子的程度, 可是肉類卻越來越少, 油水也越來越少了。 另外, 小高爐也越來越少了, 我們又逐漸恢複了正常的上課。 後來我才知道, 許多農村地區早就有人餓死了。 另一個跡象, 是黨中央內部, 出了一個彭德懷右傾機會主義反黨集團, 他們反對毛主席, 反對三麵紅旗, 要拖社會主義的後腿。 我那時還小, 卻也知道毛主席是人民的大救星, 誰要是反對毛主席, 那可是個天大的罪名, 搞不好可以殺頭的。 當然, 夥食越來越差了也是天天都能感受到的, 當時我卻沒有把吃不到肉這件事, 跟毛主席聯係上。 也是很久的後來才知道, 彭德懷其實是為民請命, 才被老毛一夥整倒的。

1960 年那時, 表麵上大躍進還在繼續, 以鋼為綱, 各類衛星仍在大放特放。 國內的鋼鐵企業中, 除了鞍鋼一枝獨大之外, 還在熱火朝天地興建武漢, 包頭, 和太原, 這幾個新的大型鋼鐵廠, 並且都已經到了出鐵出鋼的階段了。 另外, 石景山, 唐山, 重慶, 上海, 這些地方原有的中小型鋼鐵廠, 也在更新擴建。 可見, 在國務院和冶金部這一級的領導層眼裏, 小土爐是上不得台麵的, 還是得建大洋全。 所以, 還有更多的大型鋼鐵廠處於布局和籌建階段, 這其中, 就有酒泉和攀枝花。 父親就是在 1960 年, 奉調到酒泉鋼鐵公司煉鐵廠, 仍然擔任副廠長, 負責在那不毛之地上, 建設起現代化大高爐。 於是, 我們全家八口在 1960 年春, 浩浩蕩蕩, 穿過大半個中國, 搬到了嘉峪關。

父親從鞍鋼煉鐵廠(全國最大的煉鐵廠)副廠長的位置上, 調到幾乎是一片平地的酒鋼煉鐵廠, 仍然擔任副廠長, 看起來是平調, 實際上是降職。 父母親從來沒有跟我們談過這件事, 我是很多年以後才逐漸了解到其中的真情的。 主要的原因, 是父親在大躍進的過程中, 本著工程師的良心, 說過一些不合時宜的實話, 做過很多實事, 而對那些土鋼土鐵土焦炭, 有些不敬。 那時的鞍鋼煉鐵廠廠長蔡博, 是留蘇冶金學博士, 蔡和森之子, 蔡暢的侄兒, 根正苗紅。 他對大躍進的作法不買賬, 於是在 1959 年, 和彭德懷一道, 被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 罷了官。 還好, 他沒有被發配到北大荒去種地, 算是留了點麵子。 父親被貶到酒泉, 還有其它的原因, 這裏就不細說了。 不是黨員, 在企業中永遠不能擔任正職, 這也是那時中國的一道潛規則, 隻不過當時這名詞還沒產生罷了, 事情可都是按這規則辦的。

全家要搬到酒泉, 大姨決定離開東北老家, 和我們一起走, 因為她已經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了。 另外, 我們的妹妹自從生下來, 就是大姨一手帶大的, 親如母女, 實在舍不得離開。 可是, 老爺子卻沒法跟我們一起到酒泉來, 一來年紀大了, 二來無法安置。 臨走時, 他送我們到火車站, 高大的身軀站立在冬末的寒風中, 向我們揮手, 灑淚相別。 可誰能料到, 從此以後, 我再也沒能見到他, 隻有他那方方正正刻滿了皺紋的麵容, 永遠留在了我的心裏。

鞍山到酒泉之路, 萬裏迢迢。 我們全家從鞍山上了火車, 過沈陽, 再過錦州, 山海關, 天津, 一天一夜的路程, 抵達首都北京, 要在這裏休息遊玩一個星期, 父親也要去冶金部談些工作。 車過溝幫子站時, 父親買了當地特產溝幫子燒雞, 大家吃得那叫一個香! 當時我剛升入小學五年級不久, 這是平生第一次坐長途火車旅行, 那種新鮮和興奮的感覺, 讓我們兄妹幾個都非常激動, 完全不知道有一段非常艱難的日子橫在前麵。 按照中國的行政分級製度, 父親屬於副處級, 出差就可以坐硬臥車, 所以我們全家都沾了光, 一起坐硬臥去嘉峪關。

用現在的說法, 那時的火車叫綠皮火車, 由蒸汽機車拖動。 每列客車, 通常有十幾節車廂, 其中有一輛(或者沒有)是軟臥車, 然後有兩三節硬臥車, 一節餐車, 一節行李車, 其餘的就都是硬座車了。 早期的硬座車, 確實是名副其實的硬座, 那些椅子都是用硬木條釘成的, 到後來才換成了有彈性的人造革座椅。 旅客列車也分好幾個等級, 分別是普客(就是慢車, 每一站都磕頭的那種), 直客, 直快, 特快。 慢車通常是不掛臥鋪車的, 為的是增加載客量。 如果遇到某一條鐵路線是單線, 速度慢的車就會時時在某個車站裏等待, 騰空線路, 讓快車先走。 特快車級別最高, 是隻有在大站才停車的。 不過, 像上麵提到的溝幫子站, 雖然是小站, 特快也會停的, 算是個例外, 因為人們都希望買到這裏的燒雞, 帶回去和家人分享。 我們這次搬家, 真是超遠程了, 所以一路都是坐的特快。

軟臥車, 我從來也沒有坐過, 因為那是需要有高幹級別才能坐的。 那車廂裏一側是過道, 另一側是一個個封閉的小包間, 裏麵是兩上兩下四個軟軟的臥鋪, 空間很大, 有專門的列車員為軟臥乘客服務。 硬臥車就要差一些, 空間是開放的, 一側是靠窗的過道, 另一側就都是臥鋪, 每個間隔裏有上中下六個鋪位, 價格也略有差異。 晚上可以伸直了腿, 躺在臥鋪上睡覺, 我們小孩子, 就兩人睡一張鋪, 我喜歡爬到上鋪去, 晃晃悠悠的, 覺得很好玩, 不過, 那單調的輪軌撞擊的聲音, 很快就送我進入夢鄉。

白天不睡覺, 我喜歡坐在過道邊上的小椅子上, 守著車窗, 貪婪地看窗外飛駛而過的迷人景色, 從不覺得厭煩。 我最喜歡看那些有山有水的景致, 也喜歡看那廣闊而神秘的莊稼地, 一片蔥綠, 一抹金黃, 都能引出無盡的遐想。 還有時時閃過的村舍, 老漢, 女人, 孩子, 黃牛, 和狗, 形象鮮明卻又質樸, 都長期留在了我的記憶裏。 餐車裏的服務員按時送來的便飯, 雖然很簡單, 卻總是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也是讓我念念不忘的。 不過, 坐長途車, 如果沒有臥鋪, 那是非常累人的, 對於這一點, 我在日後上大學的那幾年裏, 印象極為深刻, 那是後話了。

車到北京, 全家住進了前門外大柵欄(我不懂, 為什麽北京人把這裏叫做大實爛兒)一條胡同裏的小客棧, 這裏很繁華, 滿街都是商店和餐館, 交通也方便, 去哪兒都很容易。 唯一讓我不舒服的是, 這客棧裏臭蟲猖獗, 咬得我渾身是包, 睡不好覺。 不過, 比起這幾天在北京的遊玩, 這點兒犧牲還算是值得了。 北京是我從小就向往的地方, 不僅因為它是首都, 更是因為那數不盡的名勝古跡和文化傳統。 可是我們在北京的停留隻有短短的幾天時間, 所以也隻能去看有限的幾個地方, 現在記得的, 有天安門, 故宮, 頤和園, 動物園, 天文台, 這幾處。

天安門廣場巨大無比, 我們站在金水橋邊, 以天安門城樓為背景, 很自豪地照了一張合影。 在廣場上漫步, 看到周圍的那些新建築, 大會堂, 紀念碑, 曆史博物館, 感到很新鮮, 這些現代化的建築, 與兩端的天安門和前門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當時沒有人會想到, 六年之後, 這裏會被一片紅色的海洋淹沒;十六年之後, 這裏會冒出一個土洋結合的紀念堂。)

看完了天安門廣場, 我們去參觀故宮。 故宮的宏大輝煌, 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且不說雄壯的天安門, 端門, 午門, 也不說氣派恢弘的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 更不說秀麗多姿的禦花園, 就是那些珍寶館, 書畫館, 鍾表館等等展覽館, 在那些古色古香的皇家建築裏, 眾多的展品讓我目不暇接, 眼花繚亂。 我那時年紀還小, 對中國曆史和文化所知甚少, 這些展品讓我大開眼界, 真是上了一堂學校裏學不到的曆史和藝術課。 尤其是古代的中國書畫, 和那些西方進來的精巧鍾表, 讓我領略到中西方文化和科技的奧秘和異同, 為我日後學習中西方文化的精華, 打下了一個初步的基礎。 當然, 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 還有那四個高聳的角樓。 別致的造型, 精妙的構造, 神秘的氣氛, 讓我心馳神迷。 多年之後, 又知道了有關角樓的魯班傳說, 讓我更喜歡這四個角樓了。

遊覽頤和園, 花了我們一整天的時間, 一方麵是由於頤和園太大了, 另一方麵也是由於太遠, 要先到動物園, 再從那裏換車, 才能到頤和園。 不過, 說實在的, 這頤和園是太應當去了。 我們進了頤和園大門, 穿過仁壽殿, 先走左路, 跟銅牛照了相, 然後走過十七孔橋, 去了龍王島, 看了知春亭, 那隨風拂麵的柳絲, 伴隨著啾啾燕鳴, 實在令人心曠神怡。 然後原路返回, 遠觀萬壽山佛香閣, 如夢如幻。 再踏進長廊, 數不清的雕梁畫棟, 抬頭看那些彩畫, 三國水滸紅樓西廂西遊, 一幅接一幅, 看得我脖子都酸了, 還是忍不住繼續看, 生怕漏掉了哪一個故事。 有些看不懂的, 還要纏著去問爸爸媽媽, 有時把他們也問住了, 隻好放棄。 到了萬壽山腳下, 已經又累又餓了, 就沒往佛香閣的最高處爬。 找個餐廳吃了飯, 看了石舫, 又沿著長廊回去, 看了諧趣園, 那是個江南園林的翻版, 很漂亮, 印象也很深。

其實小孩子們最喜歡的地方, 還是動物園, 所以這也是一定免不了的節目。 北京動物園是原先的西郊公園, 那裏原來就養老不少動物。 在 1955 年, 西郊公園正式改名為北京動物園, 收養了更多動物, 麵積也擴大了不少, 成為國內最大, 動物種類最多的動物園。 我們去時, 那裏又新修了不少館舍, 動物們可以生活得更舒適, 遊客們也可以玩得更開心。 我最喜歡看的, 有熊貓館, 獅虎山, 猴山, 水禽園, 犀牛館, 河馬館, 大象館, 好多好多。 不少動物是我從來也沒見過的, 稀奇古怪, 比如熊貓啊犀牛啊河馬啊長頸鹿啊這些, 都是第一次看到。 不過, 最喜歡的仍然是猴山, 那裏的喜劇永遠也演不完, 我們站在那兒就不想走了。

看完了動物園, 離得不遠就是天文館, 走著就可以過去了。 我們在那裏看了不少展覽, 真長知識。 印象最深的是那個大型天象儀, 據說是大躍進的科研成果, 也算是放了不大不小的一顆衛星了, 可是後來又聽說是抄襲蘇聯的技術, 我就不知道真假了。 不管怎麽說, 我喜歡大型天象儀的表演。 那是在一個大廳裏, 頂上是一個半球形的天幕, 大型天象儀就擺在正中央, 周圍全是可以半躺的椅子, 人坐在椅子上可以很輕鬆地看到整個天幕。 燈光暗下去以後, 大型天象儀就開始轉起來了, 於是各種我們平時很難看到的天象就不斷地上演。 日食, 月食, 北鬥七星, 彗星, 甚至遙遠的星雲和絢麗的極光也都一一現身, 同時還有同步解說, 告訴我們各種天象的內在秘密, 也聽得我津津有味。 表演結束, 燈光亮起, 發現大姨和弟弟妹妹都睡著了, 可能是在動物園玩得太累了吧。

這次北京遊的一個遺憾, 是沒有去玩北海公園, 忘記是什麽原因了, 於是我的北海劃船夢沒有實現, 隻能在心裏唱一唱“讓我們蕩起雙槳”, 留待將來再還願吧。 其實, 我們在北京的每一天都排得緊緊的, 玩了這麽多地方真是該滿足了, 好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帶著遊覽北京的興奮, 帶著滿滿的首都記憶, 也帶著一身被臭蟲叮出來的紅包, 整裝上路, 我們全家又坐上火車, 先是沿著京廣路南下, 到鄭州後轉頭向西, 沿著隴海線, 經過西安, 抵達蘭州。 父親的一位老同學當時擔任中科院蘭州分院院長, 他陪著我們全家在蘭州玩了兩天, 看到了並不雄偉的黃河, 以及河兩岸高大的水車, 還有一座山上的古塔, 這些, 就是蘭州留給我的唯一印象。

告別蘭州, 我們全家又登上了西行列車, 在蘭新線上, 向這次旅行的終點酒泉駛去。 車過烏鞘嶺時, 開始穿過許多長長短短的隧道。 烏鞘嶺也終於被甩到車尾巴後麵了, 望著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荒涼, 我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不知道我們將會生活在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我把這個問題藏在心底, 沒有去問父母親, 我看到他們的臉上不時露出一種凝重的表情, 也可能是我過於敏感吧? 這對於小學五年級的我, 可能顯得有些早熟,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隻有還在上幼兒園的妹妹, 一直很高興, 唱著她剛學來的兒歌, 引得車裏的乘客們為她叫好:

小火車, 嗚嗚叫, 一直向前跑。

穿山洞, 過鐵橋, 本領真正高。

穿越了半個中國的旅行結束, 嘉峪關車站終於到了。

那是個隻有一間大房子的車站, 短得不能再短的站台, 兩邊都看不到盡頭的鐵路, 麵對著一望無際的戈壁灘, 背對著終年積雪的祁連山。 我們的新家還在二十幾裏路之外, 在那一片死寂的戈壁深處。

來了一輛大卡車, 拉著我們全家和行李, 沿著顛簸的戈壁土路, 把我們拉到了新家, 那時這一段還不是柏油路。 新家是一棟建成不久的三層樓房, 我家在最右邊那個單元的二樓中間那一套。 這個單元共有九套房子, 比我們早搬進來的大概隻有一兩家吧。 每一套有兩個居室加個廚房, 房間都不大, 父母親住了一間, 大姨和我們兄妹五個擠著住另一間。 在戈壁灘上的新生活就這樣安頓下來了。 左麵兩個單元住的是經理級的幹部, 所以沒多久, 我們又認識了幾家鄰居的孩子, 他們有溫經理家的溫北寧, 張書記家的張人仆, 何書記家的何建東, 我們成了朋友和同學, 很快就就玩到一起了。 其中的何建東, 後來也到了包頭, 跟我仍然還是同學。 他小小年紀, 象棋卻下得特別好, 尤其絕的是, 他可以下盲棋, 背過臉去不看棋盤, 嘴裏念叨著炮二平五車六進三之類的, 仍然能把對手殺個落花流水, 實在讓人佩服。 (多年之後, 我進了包鋼, 他進了二冶, 都當工人, 到我需要為女兒做小床時, 他還幫我用小角鋼焊了個床框呢, 哈哈。)

學校離家不遠, 因為嘉峪關區本身就很小, 在當時, 是屬於酒泉市的一個區, 從 1958 年才開始建設的。 從家裏去學校, 也就是走十分鍾的路吧, 過了公司大樓, 穿過唯一的一條柏油馬路, 是母親的醫院, 和另外兩座辦公樓, 再往前走, 是一片工人們居住的平房區, 然後就到我們的學校了, 獨一無二的酒鋼子弟小學。 當時我讀五年級, 暑假後即將升入六年級, 二哥讀六年級, 馬上要升初中, 大哥則快要成為高中生了, 遠處的蘭州一中在等著他呢, 那是因為嘉峪關和酒泉都沒有高中。 到了這裏才發現, 在酒鋼看不到大躍進了(起碼我沒看到), 因為酒鋼本身就是大躍進的產物。

升到五年級之後, 加了三門課, 自然, 曆史,和地理, 都是我很有興趣學的。 我轉學到這裏之後不久, 不知為什麽, 學習委員的帽子又被戴到了我頭上, 於是胳膊上又別上了兩道杠。 隻是在後來, 我想起這事, 才開始琢磨, 難道在這小小年紀的階段, 那個在中國非常有名的“檔案”, 就已經背在我們的身上到處跑了嗎? 莫名其妙。 現在, 我已經不記得誰是我的班主任了, 可是酒鋼子弟小學的老師之中, 唯一給我留下印象的, 不是語文老師, 也不是算術老師, 而是那位美麗的自然老師。 圓圓的臉上, 一雙大大的眼睛, 皮膚白得像月亮, 還沒講話先微笑, 聲音也好聽, 班上的男女同學們都喜歡她。 所以, 自然課上講的東西, 大家都記得牢。 講到甘肅的農產品時, 最奇特的是, 東北人說的土豆, 到了甘肅就變成洋芋了, 酒鋼的人大部分來自鞍山, 講話都是東北口音, 所以聽到說土豆是洋芋, 都覺得新鮮。 在自然課上學到的農業八字憲法, 水肥土種密保工管, 也因此都記了個滾瓜爛熟。

從我們的小學再往前走, 就又是荒灘戈壁了, 站在小操場上, 往遠處看, 大概一百米開外, 有一個烽火台。 說是烽火台, 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台子, 那隻是用粘土築起來的四堵圍牆, 每一麵牆大概有兩尺厚, 十來米長, 其中一麵牆中間開了個口子, 裏麵空空蕩蕩, 是和外麵一樣的卵石沙礫。 原來, 這就是我們的祖先, 點燃狼煙, 傳遞信息的建築啊。 我們常常在課間休息的時間裏, 跑到烽火台的裏裏外外, 打打鬧鬧玩一會兒, 再回去上課。 (這個烽火台, 如今安在?)

站在烽火台外, 向遠處眺望, 茫茫戈壁從眼前一直向前延伸再延伸, 一直到看不清的地方, 就是巨大的祁連山了, 它橫亙東西, 沒有頭也沒有尾。 山頂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積雪, 藍天上經常是沒有一絲白雲, 奪目的陽光照耀著山頂上的白雪, 發出金屬般的光澤, 顯得有些神秘。 而眼前這一片廣闊的戈壁, 單調, 平坦, 沉默。 每到中午時分, 地麵的空氣, 被陽光烤得灼熱, 你可以看到氣流在跳躍升騰, 就像海市蜃樓一般, 感覺有無數透明的小精靈在不知疲倦地跳舞。 (當時我絕對不會想到, 不到一年以後, 我們會在這烽火台裏, 看到淒慘的一幕。)

整個大戈壁, 地麵都被沙礫和卵石覆蓋著, 很少下雨, 偶爾可以看到幹涸的河道, 卻從沒看到過有水流過。 那些卵石有大有小, 小的隻有指甲蓋兒那麽一點兒, 大的可以比鍋蓋還大, 一個人都搬不動, 但是多數是手掌那麽大吧。 卵石多數是黑黢黢的顏色, 也有一些是青灰色, 或者土黃色的。 我曾經好奇地翻開一些黑色的卵石, 去看它的另一麵, 發現大部分都不是黑的, 於是我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是被太陽曬黑的, 就像我的皮膚一樣。

還有一件事情, 也讓我想得腦袋疼。 我在戈壁灘上看到的石頭, 絕大部分都是光滑或粗糙的鵝卵石, 很難找到有棱有角邊緣鋒利的石頭, 這是為什麽呢? 我看到有的書上解釋說, 鵝卵石圓滑的外形, 是在河流裏被流水衝擊碰撞形成的。 我有點兒懷疑這個說法, 如果真是這樣, 那這石頭在河裏得跑多遠的路, 才能被磨圓呢。 再說了, 這河得有多大, 才能衝出這無邊無際的大戈壁來呢, 肯定不對。 我的設想, 那一定是古時候, 這地上有一口巨大的鍋, 盛著這些石頭和水, 有人在地底下架上火燒, 燒得開了鍋滾起來, 許多年之後, 就磨出這些圓溜溜的鵝卵石來了。 對, 挺有道理, 肯定就是這麽回事兒。 我解決了這麽大的科學難題, 等於是放了一個大號的衛星, 可是居然沒有對任何人說, 可能還是膽小吧。

其實, 這戈壁灘也不是寸草不生的。 樹通常是看不到的, 隻有在市區裏有一些人工種植的樹, 總得澆水, 仍然長得半死不活的樣子。 但是到戈壁灘上走一走, 還是看到一些稀稀拉拉的野草, 都是非常耐旱的植物。 在早晨我翻開鵝卵石看的時候, 能感覺到下麵有些潮氣, 這野草大概就是靠著這一丁點兒水分活著的吧。 聽說祁連山上的積雪, 融化以後, 雪水在地底下能滲出好遠, 在有的地方還能形成泉水湧出來, 酒泉就是這麽來的。

我們在戈壁灘上見過的野草, 隻有不多的幾種。 一個是野韭菜, 深綠色的, 草葉像一根細細的小圓管, 一簇一簇的, 長不到半尺高, 就急匆匆地抽了苔, 開出淡紫色的小花來, 又急匆匆地結了籽, 然後就完成任務再見了。 野韭菜可以吃, 味道嚼起來真挺像韭菜的, 可就是太少, 很難采到夠做一盤菜的, 更別提包餃子了。 還有一種是馬蓮草, 就是人們常說的馬蘭花。 馬蓮草葉子又長又扁, 一蓬一蓬地長在沙礫中, 最高可以有兩尺高。 剛開始我家旁邊的那套房子沒入住, 大姨就在裏麵養了兩隻小白兔, 我們就跑到戈壁上去割馬蓮草來喂兔子, 看著小兔子叼起一根馬蓮, 腮幫子一動一動的, 一會兒就全吃進去了, 真好玩。 還有一種野草叫駱駝草, 可能是因為駱駝以它為食而得名吧, 細細的草莖, 幾乎沒有葉子, 成熟期很短, 剛看著還是綠的呢, 沒過幾天就黃了。 另一種草叫豬巴拉草, 真不知道這怪名字是怎麽來的, 也是成熟期很短, 上麵結出一些比綠豆還小些的種子來, 是黃褐色的。 (想不到, 一年之後, 我們居然吃起了這兩種草!)

從我們家到小學這段路, 就是當時嘉峪關區南北方向的最大尺寸了, 不過這區域還是在慢慢的擴展著。 在酒鋼子弟小學, 我認識了許多新同學, 班長陳順利, 個子不高, 和我相仿, 他是工人的兒子, 濃眉大眼, 性格豪爽, 做事也是風是風火是火的, 與我非常合得來。 後來酒鋼下馬, 他父親留守, 他家也就一直留在嘉峪關了, 但是我們倆的聯係保持了好多年。 文藝委員魏傑, 兩根長辮子, 兩隻大眼睛, 也是我們班的一位靈魂人物。 還有一位女同學賈慧萍, 每天放學都跟我一起走, 是去幼兒園, 她接弟弟, 我接妹妹, 然後再一路回家, 我們兩家住得相隔不遠。 酒鋼下馬後, 她家也到了包頭, 於是我們從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學, 直至文化大革命。

還有一件事, 給我印象很深, 就是這裏雖然地處甘肅的河西走廊, 卻居然散發出濃濃的新疆風味。雖然看不到什麽新疆人, 卻能聽到新疆的歌, 吃到新疆的瓜果, 顯然是離新疆不遠了。 酒鋼公司廣播站的大喇叭裏麵放的音樂, 就有好多動聽的新疆歌, 最常聽到的有下麵這兩首:

 

亞克西

 

伊犁河水翻波浪, 灌溉著牧場和農莊。

邊防戰士駐守在河岸上, 來往的人們喜洋洋。

亞克亞科西, 什麽亞克西欸, 人民的生活亞克西。

 

橋上過來一位老大娘, 趕著那牛車上市場。

八個大甜瓜車上裝欸, 累得那老牛把汗淌。

亞克亞科西, 什麽亞克西欸, 老大娘的甜瓜亞克西。

 

一幫快活的大姑娘, 頭頂著蘋果高聲唱。

往年的蘋果一筐裝一百欸, 今年蘋果二十個裝滿了筐。

亞克亞科西, 什麽亞克西欸, 姑娘們的蘋果亞克西。

 

我們新疆好地方

 

我們新疆好地方啊

天山南北好牧場

戈壁沙灘變良田

積雪溶化灌農莊

戈壁沙灘變良田

積雪溶化灌農莊

來來來來來……

我們美麗的田園

我們可愛的家鄉

 

麥穗金黃稻花香啊

風吹草低現牛羊

葡萄瓜果甜又甜

煤鐵金銀遍地藏

葡萄瓜果甜又甜

煤鐵金銀遍地藏

來來來來來……

我們美麗的田園

我們可愛的家鄉

 

這些優美的歌曲, 多少衝淡了我們搬到這不毛之地之後的憂鬱心情, 雖然這戈壁灘仍然還是個戈壁灘, 並沒有多少良田。 至於新疆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歌裏唱得那麽好, 這問題我連想都沒想過。

剛到嘉峪關, 父親就被緊張的工作占據了他的全部時間。 說實在的, 以我當時的知識水平, 我真不知道在這戈壁灘上建高爐會有多麽艱難。 但是我仍然是可以想象一些情形的, 別的不說, 在沒有柏油路的工地, 要把那些巨大的金屬構件運進去, 就得付出多麽艱巨的努力。 父親每天早出晚歸, 騎著那輛簡陋的白山牌自行車, 奔波在高爐工地和辦公樓之間, 半年下來, 就已經明顯地消瘦了。 工人們多數沒有自行車, 他們就是靠著兩條腿, 走在家屬區和工地之間的土路上。

父親有時也會跟家裏人談起高爐建設的進展, 談起鏡鐵山礦山的開發, 談起來自祁連山雪水的北大河, 談起大草灘水庫的水源地。 於是我知道, 這一號高爐的興建, 占據了父親的全部精力, 他親自計劃和指揮並實施了建設進程的每個步驟。 日複一日, 我們終於親眼看著父親的高爐, 在大約七八裏之外, 靠東邊的地平線附近, 慢慢地長出來了。 先是一個高大的塔吊, 被一段一段地組裝起來, 然後就在塔吊的身邊, 出現了一層體積巨大的高爐爐體。 高爐一層一層地長高, 那塔吊卻比高爐長得更快, 然後高爐旁邊又開始長出三座圓柱形的鼓風爐。 有一天, 父親回家, 拿出一些高爐工地各階段的照片給我們看(那是他用自己的一部老式120相機拍的), 並且興奮地給我們講解高爐建設的一些細節, 欣喜之情, 溢於言表, 我們也都為自己的父親自豪, 為酒鋼的建設高興。

母親工作的醫院, 當時稱為酒鋼職工醫院, 一開始的規模並不大, 就在公司大樓斜對麵的一座青磚小樓裏麵, 她仍然是婦產科主治醫生, 工作也仍然是那麽忙。 後來我家樓下搬來了一個鄰居, 那位女主人是母親科裏的方醫生, 她丈夫也是醫生, 姓範, 忘記是哪一科的了。 他們有個男孩, 隻有幾歲, 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很活潑, 小家夥也在上幼兒園, 有時跟我們卻也能玩到一塊去。 母親上班的路很近, 走過去也就是幾分鍾, 所以她的那輛老式富士自行車, 就成了我們兄弟的大玩具, 開始到那條唯一的柏油路上去學騎車。

當時我的個子, 也就比那車把高一點兒, 如果車子摔倒在地上了, 我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把車子扶起來。 而且, 車子摔倒了, 人往往也會摔倒, 手和膝蓋都會擦破皮。 可是即使這樣, 也擋不住我們兄弟學車的熱情。 於是, 我從推著車開始學向前走, 然後可以用右腳穿過大梁下麵的空間, 踩著右邊的腳蹬子向前滑行。 再下一步, 就是雙腳都踩著腳蹬子向前騎行, 那就基本等於學會了。 隻是由於個子不夠高, 騎不到座椅上去, 我們那時都把這種騎法叫做“掏襠”, 可能所有的男孩子學騎車時, 都有過這麽一段經曆吧。 其實這種掏襠的騎法, 所需要的平衡技能還要更高一些, 所以到後來個子長高了, 再騎到座椅去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來到了酒泉, 慢慢地知道了這地名的來曆。 張掖古稱甘州, 酒泉古稱肅州, 這就是甘肅這個省名的由來, 曆史悠久。 傳說, 兩千多年前, 西漢, 時年19歲的驃騎將軍霍去病, 帥軍在河西走廊追殺匈奴, 大獲全勝。 漢武帝賜美酒犒勞, 霍去病豪爽, 將酒傾入泉中, 與眾將士共飲慶功, 於是此泉得名酒泉, 一時盛事, 傳揚久遠。 搬來後不久, 有一次父親帶著全家, 乘車去東麵幾十裏外的酒泉城裏逛了一圈。 城市很小, 街道老舊。 找到了那個著名的泉, 卻已經成了一口井, 趴在井口看了看, 黑黢黢的, 一潭死水。 據說現在酒泉城很大了, 還出產葡萄酒, 隻是不知這個泉城公園現在是什麽樣子。 酒泉產墨玉, 自古以來就有用墨玉製作夜光杯的傳統。 父親在酒泉市的商店裏買了一對夜光杯, 玉色墨綠, 花紋明晰, 造型質樸敦厚, 現在是哥哥們在保存了。

後來年歲稍長, 讀到了唐朝王翰的《涼州詞》, 一方麵驚歎於古人的藝術想象和比興, 另一方麵, 也為中國百姓的命運哀傷, 因為後來在戈壁灘上親曆了大饑荒, 我更知道了, 百姓喪命, 豈止在戰場。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至於現在人所眾知的酒泉衛星發射中心, 其實是在酒泉與內蒙額濟那旗交界的地方, 在東北方向上, 距離酒泉市還有兩百多公裏, 也是從1958年開始興建的, 一片荒漠, 但那時幾乎沒人知道。 還有那個著名的夾邊溝, 關了幾千名右派, 大饑荒之後, 隻有幾十人活著出來, 也離酒泉不遠。 這短短的河西走廊, 曾經上演過多少故事, 承載了多少悲劇啊。

酒鋼所在的區, 叫做嘉峪關區, 自然就離真正的嘉峪關很近, 目力所及, 可以看得見, 從家裏走過去, 也就大概一小時的路吧, 這對於我們這些半大小子來說, 小菜一碟, 所以我們去那裏玩過很多次, 大哥還帶著家裏那台舊相機給我們拍過不少照片。 嘉峪關的市區, 簡直沒什麽好玩的地方, 公司大樓前麵那條馬路, 往右走, 是戈壁, 往左走, 是個大轉盤, 成為一個十字路口。 路口一角, 有個百貨公司, 另一角, 好像有個電影院, 在遠處, 有副食店, 賣糧油肉菜之類的東西, 然後就又是平房住宅區了, 就這些。 相比之下, 還就是嘉峪關城樓那邊好玩些。

去嘉峪關城樓的路上也不寂寞, 你可以到處扔石子而不必擔心打碎哪一家的玻璃窗, 你可以拚命奔跑而不會撞到任何自行車馬車或者汽車, 你可以隨便割馬蓮草回家喂兔子隻要你背得動, 你還可以在路上遇到的小水塘裏洗洗臉洗洗腳休息休息。 說到這個小水塘, 那我永遠是記憶猶新。 到了小水塘, 就已經離嘉峪關城樓不遠了, 那是一片平地上突然就出現的水塘, 不大, 也就是十米方圓吧, 周圍是沙地, 水清見底, 邊上很淺, 中間會有一人深, 周圍長了些野草。 祁連山的雪水從這裏滲出來, 卻被戈壁灘上的太陽曬得暖洋洋的, 脫了鞋子在水裏走一走, 真是太舒服了。 可惜我們都不會遊泳, 不然真可以下去遊個痛快。

到了嘉峪關城樓, 就可以進去隨便玩了, 那時候根本沒人管。 城樓巨大而空曠, 門窗都已經年久失修, 牆上的壁畫也殘破褪色, 不過這些都擋不住我們盡情玩耍, 還拍了一些照片留作紀念。 站在高高而又殘破的城牆上, 可以遠遠地看見我們的家, 還可以看見祁連山上的白雪藍天。 如今, 這裏被人們稱為“天下第一雄關”, 在網上看到這裏的照片, 城牆規整, 城樓嶄新, 陽光一照, 閃閃發光, 顯然是重新修建粉刷過了, 門票一定不菲。

與酒泉相比, 嘉峪關的曆史並不算久遠, 據史載, 嘉峪關始建於明洪武五年(1372年),比山海關早建九年,是現存長城上的最大的關隘,也是中國規模最大的關隘。 因為地勢險要, 自明代起, 這裏一直有重兵把守, 以防西域諸國侵擾。 但是不到二百年後, 嘉峪關失守, 這裏就日漸衰落了。 不過, 這裏是塞外風光, 與中原大不相同。 自唐以降, 邊塞詩層出不窮, 下麵這首《使至塞上》, 是唐代的王維所作, 是相當著名的了: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我在嘉峪關住了將近兩年, 隻見大漠, 未逢孤煙, 天天落日, 無緣長河, 不過那卻也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兩年了。

到嘉峪關後, 過了半年, 我升入了六年級。 二哥小學畢業, 上了初中, 是酒鋼子弟中學。 大哥要上高中了, 可是嘉峪關沒有高中, 隻好離開了家, 到蘭州一中去讀高中, 隻能寒暑假才能回嘉峪關, 全家團圓。 我每天上課的日子, 平平淡淡, 作業什麽的, 仍然很好對付。 在這裏的前半年, 雖然還能吃飽, 但是供應的匱乏已經很明顯了。

這一片戈壁, 當時當地的農產品, 是不足以支撐酒鋼幾萬職工和家屬的日常需求的, 這些供應品, 主要依靠兩根鐵軌運進來, 所以有時我們可以吃到來自新疆或者蘭州的蔬菜和瓜果。 至於當地出產的蔬菜, 我能記得的就是小白菜和一種小紅蘿卜。 小白菜, 大家都知道的。 小紅蘿卜, 當地人稱天鵝蛋, 名字是挺好聽, 紅皮白心, 就是個頭太小, 還不及一個核桃大, 如果再往大長, 就糠心了。 大姨每天竭盡所能, 把我們的飯食安排下來, 不至於餓肚子。 還有, 那時父母親都屬於“高級知識分子”, 可以在公司的處級幹部食堂吃飯。 那食堂離家隻有幾十米遠, 所以經常把飯打回來大家一起吃, 那飯菜油水比較大, 經常有肉吃, 花樣也多些。 到後來, 打飯就成了我們兄弟的任務, 這是我們最願意幹的活兒。

1960年秋冬之時, 和全國一樣, 大饑荒降臨在這戈壁灘上。 我們一家, 在這裏經曆了中國曆史上最嚴酷而艱難的年代, 那些痛苦的記憶永誌難忘。

 

隨想錄:

長城是中國古代統治者抵禦外來入侵者的防線, 可是, 這防線真的管用嗎? 從山海關到嘉峪關, 我看到過很多關口和城牆, 有些雄壯堅固, 有些卻低矮殘缺。 說實在的, 我懷疑這道長城的功效。 如果用高牆圍起一座城市, 確實可以起到有效的防護作用, 這在曆史上的很多戰例中得到了證實。 但是對於一個疆域廣闊的大國, 這道牆真是很容易被擊破, 或者繞行。 孟薑女哭倒長城的傳說, 已經表達了百姓對長城勞役的痛恨。 聯想到今天, 一個無形的牆把天朝包圍起來, 為了防什麽? 防思想和信息的傳播, 可這是防得住的嗎? 雖然如今已經是二十一世紀, 但是我想, 魯迅先生當年的一段話, 依然管用。 那就是, 騙人有術, 也有效, 但是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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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嘉崚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噢顏顏' 的評論 : 多謝鼓勵!
噢顏顏 回複 悄悄話 多謝分享
嘉崚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ifsg313' 的評論 : 多謝朋友!
嘉崚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Uusequery' 的評論 : 多謝! 那首“讓我們蕩起雙槳”, 是五十年代電影“祖國的花朵”中的插曲。
ifsg313 回複 悄悄話 那是1955年的歌曲。
Uusequery 回複 悄悄話 珍貴的回憶。“讓我們蕩起雙槳”好像是80年代的歌?
嘉崚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多謝菲兒好朋友!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yuntai' 的評論 : +1
嘉崚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yuntai' 的評論 : 多謝老朋友! 我們的祖國, 苦難深重。
嘉崚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五湖以北' 的評論 : 多謝老鄉的鼓勵, 我會繼續往下寫的。 不過, 苦比甜多。
yuntai 回複 悄悄話 非常珍貴的回憶,既是家庭的曆史,又是國家民族曆史的真實記錄。
五湖以北 回複 悄悄話 老鄉好。回憶詳細生動,文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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