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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場遊記之82：《血染的紅山灣》續集——西路軍失敗原因探討（上）渡河前
這一期間的重要事件：兩廣事變爆發及解決；張國燾向中央服輸，三大方麵軍在會寧會師；共產國際承諾在寧夏北部提供武器彈藥給中共；中共中央布置“寧夏戰役”，決定第四方麵軍一部西渡黃河。
我們十年前曾到青海、甘肅、新疆旅遊。回來寫了《古戰場遊記之一：血染的紅山灣》。該文主要是寫遊玩，沒有認真探討西路軍失敗的原因。十多天前看到幾壇熱烈爭論，好像大家都挺有興趣。於是在這裏也試試發表點意見。本文資料，上集轉引自中國人民解放軍曆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紅軍長征·文獻》（中國人民解放軍曆史資料叢書），解放軍出版社1995年版。中、下集轉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 . 文獻卷 》甘肅人民出版社 2004年版。
在雜誌發表的《血染的紅山灣》：
進入主題前我想先侃侃兩廣事變。整個1936年，老蔣最焦頭爛額的事並不是紅軍流竄，而是日軍步步進逼和地方軍閥造反。這其中6月1日陳濟棠、李宗仁（當然離不開小諸葛白崇禧的出謀劃策）合夥發動的“六一運動”，糾集三十多萬“中華民國國民革命抗日救國軍”（亦稱“抗日救國西南聯軍”），更有空軍九個中隊，海軍艦艇數十艘助戰，從廣東、廣西兩路殺入湖南，對蔣介石統治造成嚴重威脅。老蔣當時兵馬有幾十萬借“剿共”名義進入西南諸省，一時手頭無兵可派，隻好將胡宗南部第一師及四十三師、七十八師、九十七師調往長沙，因而更顧不及陝北、甘南的紅軍發展。“六一運動”鬧劇一直折騰到9月底才被老蔣用收買、分化瓦解方法解決。（這裏有個笑話：陳濟棠向日本買了60架戰機，請了日軍教官訓練，是國內最強的空軍。出兵"抗日"前占了一卦，結果是：“機不可失”。大喜，遂起兵。待到駕駛員全讓常凱申收買反水，才知自己誤解天機。）
兩廣事變, 以及現在大家都已清楚了解的張楊與陝北紅軍秘密和平協議，為疲憊不堪逆境中的中共中央提供了一個短暫的喘息機會。這時他們最緊急的任務是盡快打通和蘇聯的聯係，接受援助。這個任務是一年多前（1935年6月16日），即長征中的一、四方麵軍前鋒剛在懋功會師才四天，朱德、毛澤東、周恩來、張聞天就聯合致電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提出的： “一、四方麵軍總的戰略方針應當是建立川、陝、甘三省蘇維埃政權，並以適當時期以一部組織遠征軍占領新疆，打通國際路線。”：
8月4日，在沙窩召開的治局會議討論一、四兩個方麵軍會合後的形勢和任務，毛澤東發言說：“西北地區的特點，是統治階級最薄弱的一環，帝國主義勢力最薄弱的地方，少數民族最集中的地方，因靠近蘇聯，在政治上、物質上能得到幫助。”
9月12日，已與張國燾分裂，獨自北上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俄界召開擴大會議，毛澤東發言，擺出現在隻有七千來人的隊伍了，目前無路可退，唯有繼續北上的嚴峻現實。疲憊弱師麵對強敵，甚至有可能淪落到陝甘地區打遊擊的地步。那時怎麽辦？他接著說：”我們完全拒絕求（蘇聯）人是不對的，我想是可以求人的，我們不是獨立的共產黨，我們是國際的一個支部，我們中國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當前的基本方針，是要經過遊擊戰爭，打通同國際的聯係，整頓和休養兵力，擴大紅軍隊伍，我們可以首先在蘇聯邊界創造一個根據地，來向東發展。“ 我覺得當時毛向大家表達了這樣的意思：遊擊戰若到了危險階段，至少可以向邊境那麵跑。
10月19日，陝甘支隊進入吳起鎮，看到在一間窯洞的門口掛著工農民主政府的牌子，到15軍團根據地了。10月22日，在這裏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張聞天、博古、毛澤東、王稼祥、周恩來、鄧發、李富春、聶榮臻、劉少奇、葉劍英、凱豐、賈拓夫、彭德懷等。會議著重討論了下列問題：(一)粉碎敵人“圍剿”，保衛與擴大陝北蘇區；(二)擁護榜羅鎮會議決定，使陝北成為領導全國革命的中心；(三)打通國際路線，取得蘇聯援助；(四)加強與西北紅軍聯係。
11月, 張浩從蘇聯回國，非常及時地帶來重要消息：“斯大林不反對紅軍向北和西北發展，靠近蘇蒙邊境。”當時的中央總書記張聞天立即建議：“速經寧夏靠近外蒙，以取得技術援助，並建立戰略根據地。” 12月23日，政治局會議通過《中央關於軍事戰略問題的決議》，確定1936年紅軍的戰略方針以打通蘇聯為中心任務。這是當時最為重要的戰略任務。12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瓦窯堡會議通過的《中央關於軍事戰略問題的決議》也提出“達到打通蘇聯和鞏固開展現有蘇區的任務。”
1936年5月18日，中共中央決定組成西方野戰軍。當時一、四方麵軍還處於分裂狀態，張國燾另立中央，中共中央掌握的力量隻有一方麵軍和陝北紅軍，以這部分力量組成西方野戰軍，彭德懷任司令兼政委，決定實施西征，設法造成陝甘寧邊區革命根據地，相機攻取寧夏，打通國際路線，取得蘇聯援助。
1936年６月，由任弼時、賀龍率領的第二方麵軍與第四方麵軍會師，然後與在四川已難以立足的張國燾一起北上。８月２５日張聞天、周恩來、博古、毛澤東電告在莫斯科的王明（當時代表共產國際作為中央協調“北方局張聞天”和“西南局張國燾”關係）：”二、四方麵軍已全部集中甘南，計劃乘結冰時節以主力西渡黃河占領青海若幹地方。然後一方麵軍攻寧夏，四方麵軍逐步向甘（張掖）、涼（武威）肅（酒泉）前進。二方麵軍位於甘南，作為南陝甘蘇區聯係。為了靠近蘇聯，反對日本截斷中蘇關係，紅軍主力必須占領甘肅西部、寧夏、綏遠一帶。希望蘇聯方麵解決飛機、大炮兩項問題。＂：
9月,共產國際執委會書記處回電：＂同意你們占領寧夏區域和甘肅西部的計劃；在你們攻占寧夏地區後，提供15000-20000支步槍、8門火炮、12門迫擊炮和相應數量的外國製式彈藥。武器將於1936年12月集中在蒙古人民共和國南部邊境，然後向定遠營方向輸送。＂
9月14日，中共中央致電三軍領導人：”為堅決執行國際指示，準備兩月後占領寧夏。至於占領甘肅西部問題，等寧夏占領取得國際援助後，再分兵奪取。“
上麵我羅列的這些原始文獻說明：自一、四方麵軍在懋功會合後，中共中央在整整一年中始終將西渡黃河建立長期性國際通道作為主要戰略。其目的是源源獲得蘇聯的武器、裝備、給養援助，這也是中共與張學良楊虎城聯合反蔣的一個重要本錢。
下麵讓咱們來撥拉張國燾的算盤。１９３６年 4 月 份，由於上一年底天全、蘆山戰役失利，第四方麵軍已經被川軍逼退至甘孜地區。在那裏等候二、六軍團會合後北上。８月穿越鬆潘草地後，未來落腳處唯有甘南（陝北太貧瘠了，連一方麵軍都難以支撐，要向東吃閻錫山，可惜沒占到多少便宜退了回來）。這裏說的甘南並不是今天的甘南藏族自治州，而是甘肅省內黃河以東的漢人區域。其地域、人口、出產、經濟均遠遠高於陝北。據張、周、毛中央向朱、張紅軍總部的通報，當時的陝北蘇區“各縣論地情則山多，溝深林稀，水缺土質鬆，人戶少，交通運輸不便，不宜大部隊運動。人口總數隻四十餘萬，蘇區內當紅軍的已超過三萬，物產一般貧乏，農產除小米外，小麥及雜糧均缺，不能供給大軍久駐。”因而第四方麵軍花了五十多天，犧牲一千多人的巨大代價仍繼續死拚企圖攻克魯大昌死守的岷縣，就是下決心要在甘南立足，但是始終未能如願，隻好將原駐岷縣城南5裏多地中堡村的紅軍總部西遷到縣城西麵１５公裏的三十裏鋪村。9月16日至18日，中共中央西北局在三十裏鋪召開了著名的“中共西北局岷州三十裏鋪會議”，史稱“岷州會議”。會上就攻占岷縣不克後全軍是按9月13日黨中央製定的《靜會戰役計劃》“向北控製西蘭大道，與一方麵軍在固原硝石地區之部相機靠近，阻止胡宗南西進，並相機打擊之”，還是按身為紅軍總政委的張國燾意見 ”由臨潭西進青海，經循化、樂都翻越祁連山，向河西走廊和新疆前進（這就是8月25日張聞天等向共產國際電報中敘述的第四方麵軍計劃）。“ 會上重磅人物陳昌浩倒戈，讚成靜會戰役計劃，張國燾的意見被否決，議決部隊繼續北上。張國燾在《我的回憶》中說：“這是我與陳昌浩共事以來第一次發生的意見衝突，而且發生在這個緊急關頭，自然是一件頗傷腦筋的事。”然而9月初帶兵到達漳縣前線的張國燾得知原定紅一方麵軍南下配合靜會戰役，不知什麽原因毛改為隻派紅一軍團第一師（師長陳賡、政委楊勇）配合，張國燾立即決定不幹了，要朱德“停止待命”。9月22日，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聯名向黨中央和紅二方麵軍領導人發出了《四方麵軍擬從循化、永靖一帶渡過黃河》的電報。可這時張國燾的命令已經沒有“不理解也要執行”的威權了。更重磅的人物朱德站出來明確反對，對張國燾的決定“不勝驚詫，深為可慮，若強加我們讚成是不可能的”；已經東出隴南的第二方麵軍任、賀、關也擔心失去西、北兩側翼的保護和策應也來電堅決反對。９月２６日中午，中央乘機以張浩領銜，包括洛、恩、博、稼、澤共6人鄭重地向張國燾發電，催促他繼續執行靜會戰役計劃，北進與一方麵軍會合。
這是張國燾獨立王國徹底崩潰的日子。他流著淚對周純全、李特、李先念說：“我是不行了，到陝北準備坐監獄，開除黨籍，四方麵的事情，中央會交給陳昌浩搞的。”２６日他一天中向張聞天發了４封電報，明確放棄了與中央平行的關係，”請洛甫等同誌即以中央名義指導我們，我們當遵照執行“，又辯解他西渡黃河的打算是為大局著想的，“此心此誌千祁鑒察”。現在既然中央明令，“弟等當即服從。”次日，黨中央發布命令：
9月28日 朱德、張國燾簽發了《通莊靜會戰役計劃》，以“四方麵軍以迅速進出於通渭、莊浪、會寧、靜寧、界石鋪地區，爭取迅速與一方麵軍會合，相機消滅胡宗南西進先頭部隊，鞏固、擴大甘陝寧抗日根據地，爭取抗日友軍，接通外蒙、蘇聯為目的。”並與次日向中央及二方麵軍通報。9月30日，四方麵軍分五路縱隊向北麵的通渭、莊浪、會寧、靜寧前進。10月10日在會寧，一、四方麵軍再次會師。
此時連幾天後到達的紅二方麵軍在內，全軍滿打滿算也就6萬來人，武器彈藥糧草奇缺。麵臨幾十萬大軍即將到來的新的圍剿，前途比江西第五次反圍剿的形勢還要險惡。比較理想的出路是占據寧夏，向北打通到外蒙古及蘇聯的通路獲得國際援助。萬一“打不贏就走”，也有條逃亡後路。因此，會師次日，即10月11日，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就發布《十月份作戰綱領》，也稱寧夏戰役命令。第四方麵軍主力要在靖遠西渡黃河，與河東的第一方麵軍協同作戰攻取戰略要地定遠營（今內蒙古阿拉善左旗首府巴彥浩特鎮，當時屬寧夏省）。從10月24日夜間起，第四方麵軍的第9軍，第30軍，以及第一方麵軍的第5軍共2萬1千8百人西渡黃河。朱德、張國燾的紅軍總部西移至打拉池（今蘭州白銀市平川區共和鎮）與彭德懷的前敵指揮部合並，職務上的排列是朱、張、彭，渡河部隊總指揮陳、徐。
毫無疑問，這次西渡黃河，命令是中共中央、中革軍委在《十月份作戰綱領》中發布的。明明白白要求“四方麵軍以一個軍迅速進至靖遠、中衛地段，選擇有利於攻擊中衛與靖遠之點，努力造船，11月10日前完成一切渡河準備”。 這就是李先念1991年“奉命奉命，奉誰的命？”的責問怨氣、怒氣所在。李木匠會造船，一年半前就在川北廣元蒼溪南塔子山帶頭西渡嘉陵江策應中央紅軍，非常成功。請參閱《古戰場遊記之四：天下第一雄關》。這次故伎重演，可惜搞砸了。10月24日晚，三十軍（軍長程世才，政委李先念）在靖遠一帶渡河，擊潰對岸中和堡馬家軍守河部隊韓起祿旅一個營。整個行動大幅提前（這也是毛、周、彭在10月2日向朱、張、徐、陳指示的）27日30軍全部過河。10月25日晚，九軍（軍長孫玉清，政委陳海鬆）開始渡河；27日淩晨，九軍及陳、徐總部全部過河；29日，五軍（軍長董振堂，政委黃超）過河。
李先念“奉命奉命，奉誰的命？” 說的就是中央、軍委、張國燾的命令，三家命令，該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