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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場遊記之二十七:喋血孟良崮(下)

(2015-08-18 06:50:56) 下一個

古戰場遊記之二十七:喋血孟良崮(下)


從孟良崮主峰遙望天馬山方向:


    沂蒙山區有七十二崮。"崮"就是當地人稱那種山腰陡峻而山頂相對平坦的孤峰。孟良崮海拔536米,山坡呈S形,即是山腰陡,山腳和山頂平。要抵抗數倍於己四麵包圍的強敵,張靈甫不得不將防守重點放在山腰部,即海拔200-500米這一段。全崮由堅硬的亂石構成,草木不生。1990年代開始劃為國家森林公園,經過二十來年的栽種現在植被多多了(如本文照片所示)。孟良崮戰役進行期間很難挖戰壕修工事防守,攻擊方也沒有草木可以掩蔽前進。赤裸裸對赤裸裸,所以雙方死傷特多。山上沒有耕種的土地,沒有放牛羊的草地,也沒有供人參拜的寺廟。所以上山沒有道路,也可以說全山都是道路。都說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我看地理也是勝利者書寫的。以前讀共產黨寫的書,說攻孟良崮如何如何艱難,待到自己親自去走一趟,才知道原來守孟良崮也同樣艱難。山腰坡度四五十度像個大饅頭,到處都可以向上衝。人海戰術螞蟻般湧上去,步槍手榴彈很難守得住,要重機槍才管用。偏偏74師的重機槍都是水冷式,天不下雨槍開不動也是他運氣太差。山上全是大石,共軍一發炮彈打來,碎石四濺,能傷很多國軍。
炮轟石:

 


610高地:


      那時的作戰地圖標高不精確,孟良崮絕頂海拔536米,可距山頂還有幾十米處就標610高地。大概都得減他100米。東西540高地是戰鬥最激烈處,雙方往死裏爭搶,反複易手四次。到底共軍人多勢眾,笑到最後。74師沒吃沒喝的,精疲力竭,還是整整撐了兩天一晚,算是好漢。待到16日早上540高地也丟了,全師大勢已去,軍心也亂了。
戰鬥最激烈的西540高地:


     從老蔣發急電到張靈甫斃命,實際上隻有不到三十個鍾頭。黃伯韜是拚了老命幹的。一縱司令葉飛把大部兵力調去擔任主攻任務,隻派了4個團負責防守西麵長達60多公裏的天馬山防線,葉飛這麽做也實屬無奈。經過一天一夜的激戰,5月15日下午4時許,這4個團的人馬眼看就要拚光,天馬山陣地上黃百韜的部隊還在成群成隊(同樣人海戰術)地往上衝鋒,負責堅守陣地的一縱一師師長廖政國手中已經無兵可派,最後就連警衛員、炊事員和衛生員都組織起來投入了戰鬥,天馬山陣地岌岌可危。天馬山離孟良崮5公裏都不到,一過天馬山就完了。報話機裏傳出,黃先生、黃先生趕緊地向我靠攏,這是張靈甫在呼叫黃百韜,黃百韜說張先生請你放心現在我們距離隻有四五裏路了。危急關頭一隊人馬從廖政國的指揮所前跑步經過,這是華野四縱28團3營的官兵,他們正奉命趕往孟良崮執行攻山任務,被廖政國的警衛員截住,廖政國就和這個營長說這座山的得失關係重大,如果敵人打通了聯係對我們戰役全局將產生不可預測的後果,請你服從我的指揮,現在我有權使用所有達到這個地區的部隊。這營長說首長,我們是奉令打孟良崮去的,誤了時要殺頭的。廖政國說小同誌,你看這形勢,天馬山丟了我們全華野都完蛋。你放心我不但要向你們陶司令說明,還要為你請功。這個營長考慮了一下說,我們本來是參加攻擊孟良崮的,為了全局的利益,我服從首長指揮,這個營立即就攻上了天馬山,這個營的參戰局勢立即改觀,就穩住了天馬山的陣線,使天馬山成為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東540高地:

    華野對孟良崮的總攻是15日下午1時開始的,其攻勢之淩厲令張靈甫原本充分的信心也開始動搖了。到下午3時他組織了兩次向南和西南的突圍,均被一縱和六縱打退。他苦苦等待的援軍終於不至,此時整編74師也被壓縮在孟良崮各山頭高地,陷入了缺糧、缺水、缺彈藥的困境。5月中旬的孟良崮天氣已經十分炎熱,光禿禿的山頭沒有水源,對整編74師官兵來說比饑餓更難以忍受的是焦渴。為了爭奪山間唯一的水塘,74師組織了20多次衝鋒,都被華野官兵堅決打退,清澈的山泉被染成了一池血水。張靈甫一麵聯絡四周友軍,一麵頻呼空軍支援糧彈,為了配合74師作戰,國民黨空軍從徐州和濟南機場頻繁起降,飛臨孟良崮上空助陣,由於地麵交戰雙方的陣地已經犬牙交錯,而74師師部的對空電台在早前的戰鬥中被炸毀,無法進行對空聯絡,僅靠對空板指引,空軍轟炸和空投效果都很不理想。到15日夜裏,74師已經被壓縮在東西約3公裏,南北不到2公裏的狹窄地帶,張靈甫率部在孟良崮600、540、520高地和廬山等主峰苦苦支撐。華野的總攻一次緊似一次,而周圍的國民黨援軍卻始終不至,眼看一場“中心開花”的大戲唱成了74師的獨角戲。形勢已對74師很不利了。
74師俘虜被押下山:


    負責東540高地的防務是57旅旅長陳噓雲,他屬於王耀武派係,和張靈甫一向麵和心不和。請大家讀一讀他的回憶:15日夜裏,張靈甫親自電話我旅,明晨(16日)全部撤至孟良崮高地,並對我說:“噓雲啊,我們最後也要死在一塊。”我知道情況已到了危急關頭(實際上此時,突圍出擊是一個好機會,我們離25師的防區隻有十華裏。但張師長腿殘,可能無法隨部隊突圍出擊,他還是私心重了)。我即電話命令我旅170團馮團長,171團高副團長,旅部曹參謀主任,吳副官主任,準備好於拂曉前開始,逐次撤至孟良崮高地。並當麵指定明燦副旅長,王參謀長分別指揮轉移。我則隨即趕到孟良崮師部,請示布置。離開旅指揮所,我向師部走去時,山路一片寂靜,景象淒涼,師指揮所在孟良崮山頂上的一個大石洞裏,可容數十人,崮頂三麵是石壁,隻有一條通道,我到師部時,天尚未亮,在燭光下,我見到58旅盧醒旅長,頭上紮著紗布和我旅171團周少賓團長在石洞裏睡著,師長張靈甫將軍斜坐在地鋪上,情緒還比較穩定。此時,天也開始亮了,隻見蔡副師長,魏參謀長進來,神色都很緊張。大家相顧無言。我說:“我們隊伍撤上來,怎麽辦?看當前情況援軍無望了,隻有靠自己,立即組織突圍部隊,先以一部奪取蛤蟆崮,天馬山高地,以抵抗解放軍南進,掩護部隊沿山向25師靠攏,我們與25師的距離不過十華裏,一鼓作氣,不顧一切向前突進。如果25師派部隊出來迎接我們,打通一條出路,這是可能的。”這時,我還在做最後的掙紮,蔡副師長聽了我的話,頻頻搖頭說:“不行,不行。”魏參謀長不表示意見,而師長一腿殘廢。平時人稱張拐子,如果隨部隊突圍是很困難的,我想為了大局,就不要考慮個人了。此時我旅明副旅長來到師部,張靈甫師長苦笑著說;‘又來了一員大將。’明副旅長旋即出洞,往崮頂上觀望,沒幾分鍾,他的衛士跑來報告,明副旅長陣亡了,是手榴彈炸的,大夥相顧無言,接著我旅170團馮團長帶了兩個衛士也來到師部,但部隊未見上山來,部隊在轉移中失去長官,因而也失去了掌握,隊伍集合不攏來,以後就潰散了,戰局到此,已無力挽回,兵敗如山倒,突圍更不可能了,我仍不死心命令馮團長,何營長迅速下山,收容部隊,不管是哪支部隊的,一並帶上孟良崮來,再做處置。到此時,我還不甘心,仍做最後的掙紮。我走出洞口,到崮頂上看到師部通信營長和幾個兵,一挺重機槍,因無水冷卻已打不響了。我向通信營營長點點頭,走到崖邊向山下看看,見到解放軍部隊來回調動,忽飛來一顆流彈,洞穿了我的左肩胛,我回到洞裏請58旅軍醫將我的傷口包紮好。當時沒有感到痛又走出洞口,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部隊撤不上來了,我旅,副旅長、團長不顧部隊跑到師部來,他們是忠於張靈甫師長的,而不來見我。想想我很氣憤,心情也十分沉重。這時,我旅特務連沈連長帶著幾名士兵來到我身邊,見我負傷,就過來扶起我。此時孟良崮異常混亂,各陣地已無戰鬥,隻有零星的槍聲,而解放軍戰士登上山來,我就成了解放軍的俘虜。我走後,明副旅長,170團馮團長不顧部隊也跑到師部,造成57旅7000多人群龍無首,趁天未亮躲進在一個山澗裏脫離戰場,他們在那裏靜靜地等待戰爭結束企圖逃脫。解放軍發現戰場附近有電台活動,複查殲敵人數時才發現仍有7000人缺口(那時還沒有畝產萬斤),粟裕下令向各山穀發炮,有戰馬嘶鳴,才將這批早已喪失鬥誌的國軍殲滅。
7000個57旅官兵躲藏在這個山澗內:


     也就在74師最困難的時候,共軍內部竟也發生一場地震。15日夜10時,陳毅授權葉飛任前線總指揮,統帥一、四、六、八、九這五個縱隊向上猛攻。這時,竟有一位縱隊司令抗命,提出傷亡太大,得不償失,應該撤出戰場,並在電話裏和粟裕頂了起來。請看香港鳳凰衛視陳曉楠關於孟良崮戰役的報道:(電話裏就頂起來了)。惲前程(原華野六縱16師營長):有的縱隊司令傷亡大,認為這個仗打得得不償失,因此要求部隊停止攻擊孟良崮,他接到電話不好說。

鞠開(原華野指揮部機要科秘書):大概下麵電話上和他頂撞起來了,陳老總聽到電話裏麵這種聲音不好,下麵可能是在頂撞粟裕。

惲前程:因此陳毅在旁邊粟裕說他想傷亡太大說不想打。

鞠開:陳老總馬上就從粟裕的手中接過電話機,陳老總就講"怎麽了?"這是第一句話,就三個字。粟司令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我們是經過研究的,你不要講什麽價錢了。

惲前程:聽說你不想打是不是?不想打你下來。

鞠開:然後電話就又交給粟裕,就把他壓回去了。

解說:關鍵時刻陳毅一句話鎮住了想抗命不從的縱隊司令,力挺粟裕,艱苦的攻堅戰得以繼續。當時的紀律是六個字:"撤職、查辦、殺頭。"   
    張優(原華野四縱連政治指導員):天亮以前最後來道命令,叫我們通訊班長來了,如果再攻不上去的話你連長指導員給我槍斃。
    陳丹淮(陳毅之子):你們不要怕犧牲,你們打掉一千人我給你補一千人,打掉兩千人我給你補兩千人,你這個部隊打掉了以後我給你重建番號。
  
    這裏我提出第三個問題:這位縱隊司令抗命是誰?從很多蛛跡顯示很可能是許世友,但沒人敢明說。葉飛從紅軍時期確和粟裕有很深過節,但鳳凰衛視報道時是葉飛之女葉小琦主動提出有人抗命的,故應不是葉飛。假如真是許世友,說明戰鬥實在是太殘酷了。
和平萬歲碑:

     有網友責疑張靈甫是否被俘後被殺。下麵我提供一些資料。--------40多年後,當年在華東野戰軍司令部任參謀的金子穀,披露了一段隱情,即張靈甫是在投降時被我軍當場擊斃的。1987年8月25日,他在《文匯報》上發表的《記孟良崮戰役》一文中說:“戰役接近尾聲時,我六縱穿插部隊一個排,衝進張靈甫躲藏的山洞,張靈甫舉手投降,排長恨敵心切,端起衝鋒槍將他擊斃。”這一隱情公開後,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因為作為司令部的參謀,金子穀是知情的。
     隨後,這一說法在當時任華東野戰軍第6縱隊司令員王必成、政委江渭清的回憶錄中得到證實。1988年,人民解放軍陸軍第24軍軍史編寫辦公室編印的《勁旅雄風》一書,收錄了王必成撰寫的回憶文章《飛兵激戰孟良崮》。在這篇內部文稿中,王必成記述了6縱特務團活捉張靈甫後,被一名對他懷有刻骨仇恨的幹部打死的情況。但1998年10月,這篇文章提供給中國人民解放軍曆史資料叢書《解放戰爭戰略防禦·回憶史料》冊正式出版時,刪去了以上記述,改為與何鳳山的說法一致。
     1996年,江渭清回憶錄《七十年征程》一書,再次公開了這一說法。江渭清在書中寫道:“我六縱特務團首先突破孟良崮西側,直搗敵七十四師指揮所。”“特務團一營三連在指導員邵至漢率領下,首先衝到張靈甫藏身的山洞前,他身上多處負傷,仍堅持戰鬥,不幸被從洞中衝出的亡命之徒擊中,英勇犧牲。三連指戰員怒不可遏,用抵近射擊和白刃戰消滅了占據洞穴和石岩的殘敵,擊斃敵衛隊長,活捉了張靈甫。”他說:“在孟良崮戰役中,要說還有什麽不足,那就是被我六縱特務團活捉了的張靈甫,卻被一名對張靈甫恨之入骨的幹部給打死了。”第6縱隊是擔任主攻孟良崮的部隊之一,擊斃張靈甫的特務團是該縱所屬,兩位縱隊指揮員是直接了解情況的當事人,此說應是真實準確的。
     實際上,從陳毅、粟裕等5月30日向軍委等的報告中,也可印證這一事實。仔細解讀這份電文,我們也可得知:張靈甫等被當場擊斃,是在何鳳山走近石洞,74師師部副官出麵介紹為張靈甫等人時。足見這是在一個很近的距離,隻是電文中沒有說出他們當時是在一種什麽狀態下而已。
     張靈甫被我軍擊斃,事實毋庸置疑。他在降時被擊斃,本來對“自殺說”是有力的反證。那麽,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為什麽未公開實情呢?因為這在當時是一個違反我軍俘虜政策的錯誤行為,特別是在戰爭時期,將會對開展爭取和瓦解敵軍工作帶來不利影響。何鳳山持亂槍擊斃的說法、王必成在回憶文章公開發表時的修改,應該是為避免產生負麵影響而維護原有結論。然而,在華東野戰軍內部對此並未回避。許多華野的老同誌都直接或間接地聽到陳毅對此事的嚴厲批評。今天看來,在那生死搏鬥的戰場上,這種錯誤的發生也是不足為怪的。此前,華東野戰軍在蘇北戰場的作戰中,指戰員們曾目睹張靈甫的驕狂殘暴,眾多的戰友犧牲在他的槍炮下。戰前野戰軍提出的口號是“衝上孟良崮,活捉張靈甫”,為犧牲的戰友報仇。張靈甫被擊斃後,特務團曾因擔心上級追究,還曾假報為“自殺”。戰役結束後,華野於5月29日召開團以上幹部會進行總結時,陳毅就此嚴肅地指出:“張靈甫是我們殺的,報告說是自殺的,我們便騙了黨中央、毛主席、朱總司令。”同時他還指出:此次俘虜政策的破壞達到相當嚴重的程度,強調要取得革命勝利,必須認真執行俘虜政策。陳毅的這一講話已收入《陳毅軍事文選》,公諸於世。
     今天公開張靈甫被擊斃的這一隱情,還原曆史真相,有利於避免誤說流傳。

周炳欽(作者係國防大學科研部編研室研究員)


     江青在1974年北京一次批林批孔大會上也說,有文藝作品為張靈甫貼金,說他死不投降。不是的,同誌們,他是投降後讓我們一個戰士打死的,"不是個好戰士。"會後報給毛,毛立即下令全部刪去,但聽過的人是很多的。
戰役紀念館內的山東獨輪車模型:


文革大串聯時我就對山東到處都推的獨輪車很興趣,沒想到50年後在垛莊街上還能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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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7)
評論
腦夫 回複 悄悄話 文章寫得很好,可讀性強。也想到孟良崮去看看。
灜客 回複 悄悄話 其實打內戰,不值得太張揚,打來打去都是自己的兄弟。張靈甫兵敗身亡,有其自身指揮失當的原因。半個多世紀的今天,再回頭看看,也許那場戰役恰恰是國共兩軍盛衰的分水嶺。
小百臉 回複 悄悄話 謝謝樓下諸大俠指教。
madox 回複 悄悄話 對不起許和尚當時任九縱司令員
朽木1976 回複 悄悄話 喜歡這種有根有據的文章
Californian 回複 悄悄話 許和尚是有名的會察言觀色,像是他了。
madox 回複 悄悄話 抗命的就是許和尚,時任四縱司令員。他這個想撤兵與其說是真的顧慮傷亡,不如說就是不服粟裕,寧可不顧大局及此舉可能給華野全軍帶來的嚴重後果,就是要粟的好看。還好有陳毅在把他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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