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之前, 幾乎每一次回國都是在夏天。最近幾年, 我開始事先刻意不告訴國內的同學朋友, 甚至都不攜帶任何電話號碼,為的是可以有時間多和父母說說話,也可以讓孩子們有更多的機會和家人聯絡感情。
老媽心疼我長年在外事必躬親,總是早早地預備下來,買好了鹽汽水,酸梅湯,水蜜桃,大鴨梨,備下了很多小吃。每天一清老早她會趕出去給我們買各色早點,統統都是我最愛吃:的 糍飯糕,鹹豆漿,麵飯餅,蟹殼黃,小籠,生煎,涼麵,燒賣,肉包子,菜包子,還有專門配泡飯的蝦醬,蟹糊,黃泥螺。據說兩老還專門去過邵萬生找全家老小唯我獨愛的臭冬瓜,人家不賣說天太熱怕沒人買會壞。
因為晚飯常常是被人請或者請別人,老媽就專門為午飯預先列好了清單,也都是我最愛吃的;有茭白,海蟄,金華火腿,活蝦活蟹,醉蝦醉蟹;清炒蟶子,海瓜子,鱔段,火腿冬瓜湯,魚片皮蛋湯。最絕頂的是老媽自己花院裏種的絲瓜收成總是很好,“哥哥”“妹妹”陪阿婆一清早摘回幾枝沾了露水的絲瓜,午飯桌上就有了絲瓜炒麵筋或者絲瓜炒雞蛋,有機的絲瓜吃不了老媽還包起來送人。
家裏的每一道菜,無論是老媽親自下廚還是指導鍾點工做出來的,都是新鮮清爽精致入味。老爸腰椎不好,坐在紅木太師椅上自己不怎麽動,卻指揮著老媽和鍾點工團團轉,還時不時去惹兩個小的,“哥哥”“妹妹”也很接靈子,成天跟阿公嘻嘻哈哈,“哥哥”“妹妹”特意從美國帶回去WOOPIE CUSHION說阿公一定會喜歡。阿公還真如老頑童一般和孩子們一起你放好了我坐, 我放好了你坐, 玩得不亦樂乎。真不知道是老的逗小的,還是小的逗老的。
上海八月底的濕熱是粘在人皮膚上的無孔不入,加上十幾小時的時差。在上海的頭幾天,我關在24度的冷氣房間裏還整天昏昏欲睡。老媽每天搶著把我們換下的衣服洗掉晾幹疊好。到夜裏涼快一些,我會和爸媽一起看他們歡喜看的《新老娘舅》柏萬青,柏萬青電視裏每天都熱心腸做“人民調解員”,調解的案例除了房產還是房產。上海人真是作孽,從前是一家人家擠在一起沒房子住,現在房子有得住了一家人家倒又散掉了。老阿姨柏萬青是非分明刮拉鬆催,或許都是用上海話主持的節目,倒讓我想起從前上海人民廣播台的《阿富根談生產》,隻是阿富根的時代人要單純得多了。
常常會早上醒過來,聽到外麵客廳裏老媽在囑咐兩個小的,要輕手輕腳不要吵醒媽媽。 舒舒服服地翻一個身去睡回籠覺, 那一份舒適和安逸,和心底裏的湧出來汩汩暖流一起, 漫無邊際一瀉千裏。也隻有是此時此地, 在自己爸爸媽媽的家裏,我才是一個受寵被溺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