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狼太太胡說八道的地方
笑看人間之事
晚上一個人坐在院子裏乘涼，置身於蛙鳴蟲唱中，望著天上的繁星。黑暗中忽明忽暗的閃爍的星辰，讓我不自覺地想起了逝去的親人朋友。不知道這世界上可有天堂，他們這時候是不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上幸福的生活著，或許此時他們的靈魂居住在某個星星上，在那裏望著在地上的我們。想到三個月前剛剛去世的Jono，我不禁潸然淚下。
Jono全名是Jonathan Wilkinson,是我原來在York一起工作的同事。大家圖省事，就幹脆稱他為Jono。Jono大學畢業不久後就來到了公司做SQA的工作，中間因為女朋友在另外一個城市工作，他就辭去了這份工作，追隨女朋友去另外一個城市工作了兩年。和女朋友分手後，又搬回來重新加入公司繼續工作。八年前我剛剛到公司工作的時候，Jono才29歲，在我們的team裏是最年輕的，而且在這個博士成群的team裏，也是學位最低的，或許工資也是最低的。但是這並不等於他的貢獻最少，或者活幹得最少。
Jono的特點就是話少，手腳麻利。隻要是他喜歡的事情，他比誰上手都快。他不喜歡的事情，任誰推都沒有用。雖然我們的team是software team，但是Jono更喜歡的是hardware。記得最搞笑的一件事是，有一次我們忽然在我們的軟件裏看到一個error message： you are so gay。大家不約而同的想到了Jono，這肯定是他幹的好事。原來，我們老板想培養Jono寫程序，可是Jono實在是沒有興趣，就弄了這麽一條讓人哭笑不得的message。好在我們是做儀器的，這使得Jono英雄大有用武之地。全公司不管是什麽地方儀器有問題，隻要Jono到了那裏，三下五除二就搞定。有一次和另外一個team的同事聊到出差，同事很有感慨的說，有一次客戶那裏有問題，他們的team去了一群人解決問題，可是我們的team隻去了一個Jono就搞定了。我們的team大多數人都是拖家帶口的，今天張三老婆要生孩子，後天李四孩子要看醫生的。所以客戶那裏出了緊急情況，經常派Jono去出差。Jono則是毫無怨言，隨時準備著代表大家出去，如果硬件出了問題，Jono幾下子便鼓搗好了，如果是軟件出了問題，我們在家遙控Jono讀log，把信息傳達回來。我們寫軟件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循規蹈矩的，所以寫出來的東西也是按照常人的思維走。可是Jono卻屬於不按常規出牌的那類，加上他的出乎常人意料的快速動作，經Jono手中test出來的東西，幾乎很少有bug。
幾年前，我迷上了寫博客。有一天中午，我一個人坐在那裏悄悄地整理照片，準備選幾張，貼在我的冒充大廚的博客裏。選著選著我感覺到身後多了點什麽，回頭一看，Jono站在我的身後，也在那裏聚精會神的看我的食物照片呢，同時還揉著肚子，嘴裏叨咕著delicious。不一會兒，老板也被我們吸引了過來，並且忽悠我們玩單反機。Gramham是我們team裏最早拿起單反的，也是玩得最好的一個人。Gramham想當初打算去BBC 做一名專業攝影師的，可是後來發現自己水平還不夠高，所以放棄了。但是做為一名業餘攝影師，自然是高手。我是被老板忽悠後，第一個拿起單反的，也是玩的最爛的一個。Jono是被老板忽悠後，最後拿起單反機的，但卻是玩的最好的一個。2015年年初，我們一起去總部，把手裏的工作做最後的交接。周末老板帶我們各處看看，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來美國出差的機會了。淩晨天還不亮，我們還都賴在被窩睡覺的時候，Jono卻開車到金門大橋，照了無數張照片。打開Jono的行囊，裏邊有三腳架，各種濾光鏡，偏振鏡，遙控器，手電筒等等。Jono手腳麻利地給我演示如何變換著三腳架的形狀，看得我目不暇接，自覺慚愧。回到英國後，我也買了個和Jono一模一樣的的三腳架，並且千裏迢迢地帶到了美國來。隻是三腳架現在還在我的櫃子裏睡覺，幾乎是沒有用過。
四年前的這個時候，總部已經決定關掉在英國的分部，絕大部分在York工作的同事已經離開了。除了做幾個斷後工作的同事以外，還有我們team的幾個人，需要把手頭剩下來的工作做完，還要繼續為公司工作半年。我們team是高手雲集的地方，除了Jono以外，其他人找工作基本都不是問題。Jono也是高手，但是Jono不擅長表達，對自己也不夠自信。接下來的半年中，大家對Jono“輪番轟炸”，鼓勵他要對自己自信，塞一些interview需要的知識技能給他。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個可愛憨厚的小弟弟第一個找到了下一個工作，我們每個人都由衷地為他高興。
可是事情發展的結果並非如人所願，Jono在新單位不是做地很開心。後來Jono的業餘時間都花在了攝影上，並且參加了攝影俱樂部。去年聖誕節前夕，聽說他得了肝癌，並且已經是晚期了。Jono本身並不奢酒，其家族也無肝病曆史，想來隻能天妒英才。最後一次見到Jono是我來美國的前一天，Jono送來他的SIM卡，怕我萬一到了舊金山開車走丟了。剛剛聽到Jono去世的消息的時候，我已經搬到了這邊。每天早晨上班路過我們一起出差時住過的旅館，都不免要起Jono。有時候會情不自禁的想，如果四年前我們team有人肯過到這邊的office工作，帶上Jono來，會不會Jono的命運就不一樣了。
這張照片由Jono2015年年初攝於金門大橋，曝光時間是59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