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雙子座的,有著雙麵的性格,不深刻了解我的人以為我是帶著假麵具過日子,特虛偽,所以除了小煒我沒有什麽推心置腹的朋友,張默算是和我走得很近的朋友,但是他是一個絕對以自己為中心的人,根本就沒有留意過或者根本就不在乎我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雙子座的另一個特征是思維極端敏捷,但是邏輯不夠嚴密,並且具有跳躍性。對我的外表和氣質有過好感的漂亮並簡單的女人,總是在最初的短時間裏興奮地追逐浪花後立即失望和疲倦地離去,唯一一個同樣漂亮但是非常聰明的女人小晴,在我的身邊滯留了蠻長的一段時間,以至於我差點認為自己將要完成父母親交給我的崇高的任務-娶妻生子。
像我這種性格的人,最具有天賦從事的是跟藝術性和創造性有關的職業,比如設計師,作家,音樂家,金融證券交易員(trader)等等,最不適合做的是那些需要嚴密的邏輯性,連貫性和真實性的職業,比如會計師,律師,醫生,學者等等。 “浪費了一塊很好的原材料”,當我移民加拿大後鬼使神差地走上了會計師的征途,當年大學裏教國際金融的沈老師,也就是我的親生父親是這麽說我的。
我Rotman MBA畢業後就業於一家中型的會計事務所,所做的工作就是不斷地去不同的客戶那裏做Financial Statements(會計年終報表)和Review。周而複始地,做著同樣的事,很悶,但是,去不同的公司見不同的人,至少不讓我沉悶地窒息,再說,有時候運氣好了還會遇到點小小的驚喜-不可告人的驚喜。
比如,上個星期我去了一家室內設計公司做Year-end(年終報表),認識了一個彈一手動聽鋼琴的新朋友Daniel。老實說,我在他們公司幹活的第一個星期裏並沒有注意到他,第二個星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和我的經理應邀請參加他們公司的聖誕晚會。那天晚上,我穿過外間的酒吧去洗手間,聽到一陣悠揚的鋼琴聲,舉目望去,那個鋼琴手神采洋溢,一雙纖細修長的手在琴鍵上歡快地飛舞,身體隨著音樂的節奏輕輕地搖擺,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他著一件得體的黑色襯衫,把那張秀氣的臉襯托得英氣逼人,那臉上流露著的燦爛笑容讓我驚愕,那麽熟悉,仿佛在某個時候某個地點見過。
從男人的角度來看,他長得很帥,秀氣但不缺乏男人的陽剛之氣,再說,我素來對擅長音樂尤其是彈鋼琴的人有一種沒有理由的崇拜,所以我的心跳立即加快,神情緊張,整個晚上就偷偷地追尋著他的身影,經理說什麽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好在他也是廢話連篇,不重要。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有這個特殊愛好,喜歡帥氣的男人,但是隻是想想而已,從來沒有真正的付之於行動。
星期一回到他們的公司做最後一個星期的Year-end(年終報表),中午的時候在附近的café shop吃中飯,真巧,碰上了他,他就過來和我坐一起。是他先開的口,問我是不是在這裏報稅。他們這些設計師搞不懂會計術語,反正和會計相關的就是一個字-稅。我也沒有糾正他,岔開話題說他那天的鋼琴彈得很好。他說了聲謝謝後問我會不會,我說我不會,但是喜歡音樂,然後我們就著音樂的話題聊了起來。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看得我心慌,結果一頓飯下來,我明顯地發現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的細胞已經被這個人侵蝕了 。
第二天,幾次去洗手間穿過studio(製圖室)的時候,我時不時地往他坐的那個地方瞄上幾眼,大多數的時候他在悶頭工作著,有時候和同事們圍坐在一起討論著什麽,但是總是背對著我。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特意選那天遇上他的那個時段去那個café shop,慢吞吞地消耗了一個小時,但是沒有見到他。
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樣,被侵蝕的細胞會慢慢地修複,他的人影會漸漸地淡去,然後我繼續自己的生活,可是這一次有點不同,我總是心神不定。
星期三的時候,我去會計部門拿些材料,一進門就看到了他,頓時心跳得厲害,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他也看到我,跟我說了聲“hi”,我回了一聲。會計部門的人正在給他準備出差的費用,我要了我要的東西便離去,心裏很想跟他多說些話,至少禮貌性地問一下他要出差的事,但是在公眾場合下,我不敢。
星期四,我一整天都神經恍惚的,他在鋼琴前的影子老是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不知道他出差幾天,明天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天,以後更沒有機會見到他了,心裏有些遺憾,但是想多了也沒有用,還有很多正經的事情沒有做完,就強迫自己回到工作上。我這種在會計事務所裏幹著最低級活的人,在外麵要承受客戶給的壓力,希望我在他們那裏呆的時間越短越好,回到事務所要應付吹毛求疵的經理,review我的報告的時候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所以,白天,我在客戶那裏分秒必爭地搜索資料,晚上,回到家裏挑燈夜戰做分析寫報告。
星期五,最後一天,由於前幾天的胡思亂想,我耽擱了不少工作,就一大早去了他們的公司在臨時屬於我的一個小小的會議室裏埋頭苦幹。在他們公司的三個星期裏,每天我總是最早到,最晚走。人家說在會計事務所裏做底層工作的人是不可能有個人生活的,一點都不錯,我連考會計師職稱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稍微精彩一點的私人生活了,不奢望。
一股咖啡香味飄了進來,我抬起了頭,是他,帶著清晨沐浴後的清新向我走來,遞給我一杯咖啡,我頓時心裏激動地翻江倒海,可臉上還是一副安詳的職業化的笑臉。
“謝謝你的café。” 我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很爽,又說:“By the way,我們會計事務所有規定,我們是不能夠接受客戶的恩惠的。”
他哈哈地笑了,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
“你不是出差了嗎?”我問道。
“隻是去了趟紐約,早上最早的飛機,幹完活就搭最後一班飛機回來了。”
“那麽辛苦啊。”我隨便跟了一句,心裏想著還好他趕上了最後的一班飛機,否則我就見不到他,也喝不到café了。
“我看你好像也是起早貪黑的樣子。”他指了指我台子上的成堆的資料。
“你和我一樣都是按timesheets(時間表)向客戶收費的,這種活最辛苦。” 我說,他笑了笑點點頭表示讚同。
他說有個爵士樂隊很不錯,這些天在多倫多演出,問我今天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去。這麽好的事!我當然非常非常想去,但是手頭的活又必須完成,早知道這樣,前些天就不應該開小差,心裏後悔地要死。我看看他,又看看一台子的資料,尋思著該怎麽開口。
“你忙就算了。”他遺憾地說道。
“對不起。”我隻好這麽回答。
“那我就不影響你了,你快幹活吧。”說完,他準備離去。
“明天或者後天晚上行嗎?”我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在他即將邁出會議室的時候叫住了他,他愣了一下,轉過身來,一臉燦爛的笑容。
他掏出名片,把他的手機號碼寫了上去,然後遞給我,我也同樣做了。看著他走出會議室,我突然間覺得房間裏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