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送我去上班,然後去密市看小靜。我沒有心情上班,腦子裏竄來竄去的都是他的影子,一會兒覺得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人就活短短的幾十年,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沒有一個喜歡的人在身邊問暖問寒的,活得多沒勁,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心裏麵最愛的人不是他,拽著他過日子對他很不公平。反反複複地思考了很久,最後決定還是一個人過比較好。
下了班,他來接我,然後去Mr. Greek吃晚飯。我很緊張,怕他提起昨晚上的事,結果一頓飯下來,他隻字未提,說的都是小靜。飯後他要送我去酒吧上班,我說送到地鐵站就可以了,他堅持,我也就順著他了。
“我等會兒去接你。”我下車前,他說道。
“不要了,現在天氣暖和了,再說你明天又要長途跋涉,好好睡一覺吧。”
“你不在,我也睡不著。”他說,我看他堅定的樣子,就沒有推托。
“現在還早,再去醫院看看你的父親吧。”我下了車,又衝著車窗對他說。
“我是準備現在就去的。”他笑了。
淩晨,他如期來接我,我想再跟他談談我們倆之間的事,看他沒有一點點的意向,就憋了回去,其實他心裏已經很明白了,我再說也沒有意思。我們還是同床共臥,但是沒有曖昧的舉止。
我送他到機場,塞給他一疊現金。我也不清楚具體有多少,大概兩千多,因為買了房子,聖誕節又回去了一次,帳上沒有多少存款,反正下個星期五就要發工資了,就全部提了出來。
“謝了,過幾個月我還你。”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爽快地收下了。
“不急,先存錢買部暖氣充足的車吧。”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他的眼圈開始發紅。
“因為你對身邊的人都很好。”我說,想起他的父親,又笑著說:“就是對你的父親差一點。”他也笑了,過了一會兒,問我:
“如果我父親的心髒病又發作的話,你能不能先替我過去照顧他?我擔心開春之後進山考察,不能盡快趕過來。”
“你放心吧。”我說,他緊緊地擁抱我,然後離開。
我的日子繼續被出差,考工程師職稱和酒吧打工占用著,人象台機器似的,有規律地用作著,睡眠就好了一點。
四月份,天氣轉暖,Tony跟我描繪了周圍的群山峻嶺,很美,山坡上的雪還沒有完全化掉,低穀裏平原上的青草開始冒出,聽得出,他的心情很好。
我會想起他,尤其在他有一個星期沒有來電話的情況下,會焦慮不安。我希望他什麽都好,工作,生活和愛情。
我還是經常想起Calvin,心裏總是很失落和空蕩,好像是什麽事情沒有做好,但是卻無法彌補,這份失去的愛情是我終生的奢望,但是這個奢望已經無法再實現。
五月初,陳江叫我去家裏吃晚飯,但是先讓我去Tim Horton等他,挺怪的,我猜想他有什麽事情不能當著艾瑪的麵談 。
果然,陳江搔著腦袋象隻猴子似地不知道怎樣開口。
“你不會有什麽婚外戀吧?”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即時髦又棘手的問題。
“去你的!我陳江的字典裏沒有婚外戀這個詞。”他罵道, 我鬆了口氣,放心地笑了。
“你陪我打乒乓,我的身體比以前大有好轉,一不小心艾瑪又有了。”他終於把憋著的話說了出來。
“這不是好事嗎?再生個兒子,你老了爬不動樓梯的時候,大兒子背你上樓,小兒子抱你下樓。”我興奮地說道。
“我們負擔不起三個孩子,我勸艾瑪打掉,她不肯。”
“啊?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你這是親手殺死你的孩子。”我跳了起來。
“你別孩子,孩子地叫,這隻是個剛分裂的細胞或者說是胚胎,還沒有生命的跡象。”他急得滿臉通紅。
“我怎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一下子怒火三丈,“算了,既然你說是我陪你打乒乓打出來的問題,那我來負擔他的費用好了。”
“啊呀,張林,我找你不是讓你替我付錢的,我是找你商量的。”
“你找我去勸艾瑪,我不去。”我堅定地說。
“如果我們不能給孩子一個良好的生長環境,幹嘛把他們生出來讓他們受罪呢?”
“孩子可以富養,也可以窮養,最主要的是教他們怎樣做人,你陳江剛來的時候,三個人擠在一個房間裏,吃打折的菜,穿Goodwill買來的二手衣服,但是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衡量,望望要比大多數的孩子優秀。”
“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沒有能力給我的孩子們一個好一點的生活環境,心裏難受。”
“陳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追求物質上的富裕的,望望和甜甜很開心,這表明他們是滿足的,你和艾瑪是一對成功的父母親。”
“我再想想吧。”
吃過晚飯,我和望望玩跳棋,艾瑪帶甜甜去睡覺,陳江收拾著廚房,這一家人雖然不是很富裕,但是他們的生活很幸福,因為陳江和艾瑪都是願意付出不求回報的人,孩子們潛移默化地也特懂事。
甜甜睡著之後,艾瑪又帶望望去睡,我和陳江繼續著孩子的話題,沒有多久,艾瑪下樓來加入我們。陳江起身給她泡 了一杯茶,她甜蜜地望著他。
“我跟張林說了你懷孕的事。”陳江對她說。
“阿江,我聽你的,明天就去約家庭醫生。”艾瑪說。
“不要,不要,你喜歡孩子,我也喜歡,我們就留下吧,隻要我們在一起,齊心協力,總是能把孩子養大成人的。”陳江攬過身邊的艾瑪說,艾瑪的眼淚頓時嘩嘩地流了下來,我的鼻子酸酸的,陳江的眼圈也紅了。
“生完這個孩子,我一定去放環,或者做絕育手術。”艾瑪說。
“你一放環就不舒服,還是我去做絕育手術吧。”陳江體貼地回答道。
“哪有男人做這個的。”艾瑪叫了起來。
“我聽說過不少加拿大丈夫去做了絕育手術,但是很少聽到中國丈夫去做的,陳江你他媽的真是個男人,大學的時候,你可沒有什麽讓我敬佩的。”我禁不住感歎道。
“很多人認為一旦成年以後,人的性格和脾氣就不會再改變,我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遇到艾瑪之後,我從頭到腳徹底地改變了,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這番話聽著有點肉麻,不是很自在,像是從書上摘下來背出來似的,但是一旦從陳江的嘴裏說出來,就特實在,特感動人,艾瑪早已是涕淚齊下,我覺得自己在那裏是多餘的,便起身告辭。
曾經,我和Calvin也很相愛,總是想方設法地去取悅對方;不惜犧牲自己的喜愛;不計為此付出的代價;也不求對方的回報,但是到最後,走的是與陳江和艾瑪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很難受,一個人跑到High Park,在我們以前經常散步的地方來來回回地走了很久,夜深人靜,我覺得自己好孤獨,這種孤獨滲入心肺,好痛。
開車從他的門口經過,那熟悉的窗口上透著橘紅色的光,我很想敲門進去,告訴他我有多想他,但是我隻有想想而已的勇氣。
回到家,我癱坐在沙發上,沒有一點點力氣。我這樣痛苦地活著有什麽意思?忘不了他,又得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