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

讓思緒自由地飛翔是一種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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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手帕的男生(上)

(2011-10-08 22:35:56) 下一個

再次到宋翔是我出來兩年後。他奉命結婚,要我做伴郎。我說我這輩子最不想做的就是你的伴郎,他就來了一句“隨你的便,你要是不想做的,那我們以後就成陌路人”。我扔下電話,向坐在身後的主管慌報家裏出了緊急事件,需要立即回國理。

 

宋翔的身上有著準新郎不有的陰翳。他漫不心地瞟了我一眼說:

 

“舅舅身體越來越糟糕了。”

 

“你狠,兩年沒有見到我,見麵第一句話就是你舅舅。”我把一隻最重的行李箱放到他的手中,他的身子斜了一下,委屈地看著我,嘟噥了一句:

 

“那我說什麽好?”

 

“啥也別說了,明天做完你的伴郎我就回加拿大。”我說完,拎起手提箱就走,他在後麵低著頭跟著。我的心裏比他委屈一百倍,真想找個人打架。

 

在餐館裏喝了一晚上的酒,說的話前前後後加起來沒有幾句。店要打烊了,我的腳軟得站不起來,宋翔早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哥來接我們,背起宋翔,剛要塞進車裏,他醒了,大聲嚷道:

 

“我兩年沒有見到陳飛,今晚上要和他睡一起聊個通宵。”

 

我嚇得酒醒了大半,趕緊說道:

 

“你嚷什麽你,醉成這個樣子讓我聽一夜的呼嚕聲?我明天還得做伴郎拚酒呢!”

 

他沒有說話,死拽著我哥不放,直到我哥答應帶他回我家。家裏沒有空房間給我們睡,哥就直接把車開到了一家賓館。看著睡得像頭死豬似的宋翔,我的酒全醒了。

 

宋翔10歲那年過繼給我們的鄰居勁叔做兒子,聽我媽說他的精子有問題,找了兩個老婆都沒能生出個孩子來,而他那個從小被他媽送到鄉下去的妹妹卻生了三個兒子,宋翔是當中的那個,最不受寵愛,就給了勁叔,不過這也好,宋翔就輕而易舉地從農村到了縣城。

 

剛來時,宋翔一口鄉下口音,老被同學們嘲笑,所以他就獨來獨往很內向。我是學校裏有名的小混混,但是我有原則,不欺負新人, 除了當他用一口鄉下音回答老師問題的時候偷偷地笑一下。

 

對他刮目相看是那次他被其他幾個混混打了之後。10 歲的他被打得鼻血飛濺卻沒有哭。他冷靜地走到水龍頭前,用雙手接水去洗臉上的鼻血,血印子剛洗去,又流了下來,他又接水去洗。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走上前對他說:

 

“你這樣是止不住鼻血的,要躺下來,或者拿塊手帕塞進鼻孔裏。”

 

他回過頭來看了看我,鼻血又順著人中流了下來,眼裏卻沒有一絲的懼怕,我吸了口冷氣。

 

“拿著。”我掏出手帕遞給他,他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接過,拿起手帕的一角,在手心裏搓成一條,然後往鼻孔裏塞進去,血沒有多久就止住了。

 

他從鼻孔裏摘下手帕,在水龍頭下搓了搓,血跡淡了,但是褪不去,試了幾次,還是這樣,他無奈地笑了笑,絞幹了遞給我。

 

“謝謝你,沒想到男生也帶手帕。”

 

我的臉頓時紅了一大片,抓過濕漉漉的帶著血跡的手帕轉身便跑了。我小時候有輕度鼻炎,老流鼻涕。我習慣用袖子口擦,我媽狠透了我這壞習慣,逼我用手帕。從宋翔那句話起,我寧可拿硬邦邦的練習紙擦鼻子,也不再用手帕。

 

後來宋翔的鄉下音漸漸地消失,和我們混在了一起。再後來我們一起考進了重點中學,由於他依然是農村戶口,所以初中畢業的時候,他的舅舅舅媽就讓他考小中專,先拿到居民戶口再說。他來問我是不是也讀小中專,我說我要上高中上大學然後離開這個小縣城。他楞了一下,說了句“我估計我是離不開這個地方的”。

 

不過他也沒有去讀小中專,而是和我一起讀了高中。為此,他還和他的舅舅舅媽大吵了一頓,連他媽也趕到了縣城裏,給了他一記耳光,罵他忘恩負義,他向他媽保證他會努力學習考取大學轉成居民戶口。那個時候我不是很理解居民戶口對農村裏的人是那麽重要,總之宋翔一直在我的身邊,連上大學也是在同一個城市。

 

我在學校的名聲不太好,喜歡拉幫結派打群架,但是我不好色。從初中起就有女生遞紙條給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紙條扔給宋翔,帶著炫耀的語氣對他說:

 

“你比我會來事,幫我打發了。”

 

他每次都會很仔細地閱讀,然後說幾句“都是什麽眼光啊?說你英俊?”“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些優點?”“哦,這個不錯,我替你吧。”

 

我很少跟他計較,他嘲諷得過分的時候就賞他幾腳。我那個時候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喜歡的人,但是我不敢顯示出來,更不敢說出來,那個夢中情人便是宋翔。

 

我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實在是抵擋不住青春期的衝動,在一次他留宿在我的寢室裏的時候爬上了他的床。其實那是我的床,我把我的床讓給了他睡,自己睡在下鋪室友的床上。那天我們打了場籃球,一起去洗了把澡。看著他那體型健美的裸體,我騷熱難當。剛好是周末,宿舍裏的上海人回家了,外地人去外校找老鄉了,我就摸黑爬了上去,鑽進了他的帳子裏。

 

他沒有拒絕,反而給我騰出了一點空間。我躺在他的身邊,聽著他的呼吸聲,更是無法控製自己,就測過身去,試探性地把手搭在他的胸口,他的呼吸聲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正常了。我忍無可忍,手不由自主地沿著他的小腹摸下去,心想大不了被他踢下床去。

 

他的身子顫抖著任我摸索,呼吸聲加重。後來我就為他打了飛機,打完了見他沒有動靜,就隻好自己給自己打飛機,打到一半,他突然間握住了我的手,說:

 

“我來吧。”

 

我感動地要死,當場信誓旦旦地說:

 

“宋翔,我將來一定要娶你為妻。”

 

他沒有說話,專心地為我打飛機。等我一瀉千裏,他笑著說:

 

“我不隨身帶手帕的,還是我娶你為妻吧。”

 

我蹬了他一腳,他痛得在一邊直嗬氣。

 

大學畢業之後,我留在上海,他奉命回老家伺候養育他長大成人的舅舅舅媽,我為此和他大吵大鬧,最後還是我妥協。我經常回去看望我的父母親,其實是去看他。我在上海發展得很好,希望他能過來,他總是說他要照看他的舅舅舅媽。我不象他那樣心地善良,一個人在上海想他想得很怨恨失去理智的時候,就盼望他的舅舅舅媽早點死。

 

年近30的時候,我媽催我結婚,向我透露宋翔在不斷地相親。我追問他,他承認了,並勸我:

 

“陳飛,我們走的是羊腸小道,而且到頭了就沒有路了。”

 

“沒路了我們就一起跳下懸崖。”我說。

 

“小飛,我不能跳下懸崖,我有舅舅舅媽要照顧。”

 

“去你媽的舅舅舅媽。”我終於罵了出來,掛了電話哭得涕淚齊下。

 

後來的幾個星期裏他沒有再打電話給我,我辦理了加拿大技術移民。

 

“那麽遠,你真要走啊?”他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

 

“你要結婚,我就要移民。”我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他,那個時候,隻要他說一句挽留我的話,不管他結不結婚,我一定會把簽證給撕了,但是他隻說 了一句“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很快就在加拿大找到了計算機的工作,活特多,每天都要去上班加班,很忙,就很少有時間去想宋翔。期間我們通過幾次電話,他問了我很多這邊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我幻想著某一天他會拋開一切移民加拿大,於是我每天精神抖擻地去上班,直到那天他打電話來要我做他的伴郎。

 

一夜睡得不熟,到清晨的時候,醒了,可能是倒時差的緣故,看到另一張床上宋翔露在毯子外麵的半個身子,立馬起來幫他蓋上。他翻了個身,嘟噥了一句

 

“陳飛,我就要讓你做你最不想做的事。”

 

“為什麽?你難道不知道我這樣比死還痛苦。”我探下身去趴在他的耳邊輕聲地問他,聽說夢囈都是真心所想。

 

“因為我要讓你知道你離開我去加拿大之後我的感受就是這樣的。”

 

我跌坐在他的床上喘不過氣來。

 

那天晚上,我盡心盡職地做他的伴郎,拚命地為他擋酒,喝得兩眼發紅。他喝得不多,但是卻去洗手間吐了好幾次,吐得滿眼是淚。

 

我第二天便走了,在上海住了一天,特意去了我曾經就讀的大學,在宿舍樓前站了很久,想起了他說的那句話:

 

“我是不隨身帶手帕的,還是我娶你為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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