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vin選好了多倫多東邊的Frontenac公園,然後給我發了Hiking 的線路並征求我的意見,我不懂這些,就回複一切由他決定,他說他選的是最難走的Slide Lake loop和Big Salmon Lake loop,我想我比他小5歲,他能堅持走下來,我還擔憂什麽?
剛定了營地,莉莉就通知我她周末和Renee去大瀑布,順道來多倫多看我。我去找Calvin商量。
“那好吧,我們再往後拖一個星期。”他爽快地說。
“真對不起。”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沒什麽, 喔,對了,你的朋友們訂了賓館沒有?”
“沒有,我正在找呢,她們要住Downtown。”
“我們大樓裏有專門供客人住的客房,一室一廳,隻要80加元。”他建議道。
“那比住賓館便宜多了,而且有遊泳池,健身房,又有自己的廚房,太好了,我去問問她們。”我高興地說。
莉莉和Rene到達多倫多的那天是星期六傍晚,我請了假,和Calvin一起在大廳裏迎接她們。
Renee長得比照片中更漂亮,高挑的身材,披肩的金色卷發,象是一個電影明星似的,我看得有點眼花繚亂。莉莉還是老樣子,一頭齊肩參差不齊的短發,幹淨利落。
安頓下來之後,莉莉說要帶Renee去吃家鄉菜,我們的家鄉不起眼,在多倫多沒有專門的飯店,最接近的隻能是上海菜,於是我去樓上Calvin那裏上網查找上海飯店。
我們下樓去接她們,莉莉開的門,剛洗過澡,換了一身漂亮的裙裝。
“去中國人的飯店吃飯是用不著穿得這麽漂亮的。”我取笑她。
“Renee說和兩位英俊的男士出去要穿得漂亮點,否則我們會顯得很黯淡的。”說完,她對著裏屋的Renee做了個鬼臉。
Renee 身著一條酒紅色帶淺灰色花紋的連衣裙,長發向後挽起,露出秀氣性感的頸脖。她向我們問好,然後拿起一根白金項鏈讓莉莉幫她戴上。莉莉繞到她的身後,仔細地為她戴上,並趁機在她白晰的頸脖上吻了一下,Renee偏過頭來,在莉莉按在她肩頭的手背上按下一個親吻,那和諧溫馨的動作,洋溢著甜蜜,我看得有點發呆。
晚飯期間,他們三人談得很起勁,因為建築和室內設計是在同一個領域,學工程的我反而插不上話了。
“陳江最近怎麽樣?上次不幸之後有沒有留下後遺症?”莉莉見我坐在一邊發悶就問我。
“他現在可好了,兩周前剛添了個女兒。”我笑顏逐開。
“那我一定要去看他,就今晚上好不?以後沒有時間了,小林,你打個電話問問他,看他需要點什麽,我帶過去。”她就是這樣,想起什麽就立馬要付之於行動的。
陳江很歡迎莉莉的造訪,說到禮物,他想了一會兒,說:
“你讓她帶兩罐雀巢Good Start奶粉吧,這幾天艾瑪斷了奶水,我們隻好喂奶粉了。”
“怎麽會呢?她一開始不是奶水很足的嗎?”
“是啊,本來想著這次可好了,可以省下奶粉的錢,唉,誰想得到呢?兩周之後奶水越來越少,現在幾乎就幹了。”陳江唉聲歎氣的。
吃完飯,我們找了一家Metro 連鎖店,莉莉讓Renee和Calvin在車裏等著,和我一起進去買奶粉。在排隊結帳的時候,她突然間說:
“你以前的老板昕亦幾個星期前給我發過一個Email,不知道她是怎麽搜索到我的Email地址的。”
“什麽?!她說什麽?”我驚訝,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提起了,我幾乎忘了原來的疼痛。
“她問我你的電話和住址,你是不是把她的Email帳號block掉了,她說她找不到你。”
“是的,我是把她的帳號黑掉了,你給她我的電話號碼了?”我緊張地問道。
“當然沒有了,我假裝不是她要找的那個莉莉,她找你幹什麽?難道要重歸於好?”
“誰知道呢?好容易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想再見到她。”
“你這樣做是對的,她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幸福,隻能給你帶來痛苦。”她認真地說。
出了超市,看到對麵有個TD銀行,我進去取了一千出來。從國內帶來的錢已經用了不少,加上這三個學期的學費,賬上隻剩下六千多,好在我現在酒吧打工的收入可以支付日常開銷。
Renee和Calvin留在車裏,我和莉莉進去看甜甜,莉莉抱著她舍不得放手,陳江打趣道:
“你也應該加把勁了,我都有兩個孩子了。”
“忙啊,讀完本科,讀研究生,才安定下來。”莉莉說。
“你再忙也不能把人生的大事給耽擱了。”陳江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
“是呀,女人一過35歲,懷孕生孩子就難了。”艾瑪插了一句。
“我還有三,四年可以折騰呢,不急。”莉莉說道。
乘她們兩個女人談論著孩子,我把陳江叫去了廳裏。
“這點錢是給甜甜買奶粉的。”
“這怎麽行?你已經給她買了推車,那也要好幾百塊的,我不能再收了。”陳江把錢推還給我。
“拿著,你現在需要的。”
“你自己也不寬裕,否則還用得著白天讀書,晚上打工的?我不能收的。”陳江硬是不肯收。
“你不拿著我真要生氣了,我們之間的友情,總比這區區一千塊值錢吧,如果有一天我落難了,你也不會眼睜睜地不管的。”我還真的有點生氣了。
“那好吧,謝了,兄弟 。”他最終把錢收了下來。
回到車裏,Renee和Calvin正談得起勁。
“Lin,Renee明天想去阿崗昆看楓葉,現在正是楓葉色彩最絢麗的季節。”Calvin對我說,又是一個說幹就立即撩起袖管的人,難怪她們倆合得來。
我當然同意了,隻是擔憂路途太遠,當天來回的話,明天一早就得出發。
“那你今晚上住我那裏,這樣我們可以一起走,節約時間。”他建議道。
“這……我明天一早坐地鐵趕到你那兒去不行嗎?”我有點為難。
“住Calvin那裏吧,這樣我們就不用等你了。”莉莉說。
既然大家都這麽說,我就不再唱反調了。
回到樓上Calvin的住處,他遞給我一小杯威士忌。
“你真要我明天早上起不來找她們罵啊?”我沒有接。
“加點酒精,讓你睡得好一點。”他直接把酒杯放在我的手裏,然後給他自己倒了一小杯。
“對了,Lin,你怎麽從來都沒有向我提起過Renee和Lily的關係?”他笑著說。
“我不是那種gossip(三八)的人。”我回了他一句。
“你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你是到什麽時候才發現這個秘密的?”他好奇地問我。
“你老說中國人不注重privacy,你倒是對她的隱私很感興趣。”我挑釁著他。
“唉,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不是對她感興趣,是對你比較好奇,和她在一起那麽久,居然不知道她有這個原則性問題。”他說。
“對我好奇?我有什麽值得你好奇的?她不說,我怎麽會知道?”我沒有好氣地說道,他無非是想借題說我這個人比較木訥,不夠敏感。
“聽Renee說你還追過莉莉。”他見我有點不開心,故意來逗我。
“我要睡覺去了。”我放下酒杯去擺沙發床,他過來幫我。
“我是逗你玩的,你真的生氣了?”他停下來小聲地問我。
“我小時候除了她沒有其他的朋友,我們天天在一起,她說什麽我就做什麽,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追她。”我說。
“好像現在你還是這個樣子,我剛才叫你今晚上住在我這裏,你不願意,她一說,你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他故意提高了聲音。
“那就算她是我媽,你滿意了吧?”我白了他一眼。
“你真可愛。”他朗朗地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問道:
“你那個時候為什麽會沒有其他朋友呢?連要好的男同學也沒有嗎?”
這話問得我很不舒服,童年的那些孤寂和恥辱在眼前恍惚著,象是酒後打了個飽嗝,夾雜著食物發酵後的腐臭,從胃裏通過食管衝了出來。
“我真的累了,要睡了。”我說。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叫醒你。”他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掩上了房門。
躺在床上,那一小杯威士忌開始在胃裏醒來,通過血液流淌到身體的各個部分,最後聚集在大腦中。我迷迷糊糊地回想著孩提時候的情景,男孩子們的毆打和嘲笑,女孩子們的冷漠和躲避,老師們煩躁和討厭的眼神,以及爸爸媽媽,哥和姐無奈的歎氣…….街燈從窗簾滲透進來灼燒著我的眼瞼,煩躁在我的胸中四處亂竄,血液裏充滿著無處可逃的酒精,很久很久,在疲憊不堪中,我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