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

 

 

誰也無法知道愛情何時來何時去，總是神秘的開始，又神秘的結束，也許在某個時候又會神秘地再來。——寫於90年代初

 

 

 

“嘟嘟”我的拷機又響了。這幾天，每一次它的奏響都會使我錯亂萬分。希望是她又希望別是她。我抖索地從腰間取下拷機，是她，小蘭。

 

 

 

三個月前的一個深夜，我駕車回家。拂麵而來的是陣陣桂花的幽香，我沒有絲毫倦意。在這座詩情畫意的旅遊城市裏，柔和，雅致，浪漫是永恒的主題，尤其在這個桂花飄香的季節，在這個月明星朗的夜晚。

 

 

 

我趁興來到了江邊，柔柔的漓江水在月光中隱隱約約，那“沙沙”的流水聲使我想起了那年也是在這樣一個季節，一個象漓江水一樣柔美的上海女孩…….。

 

 

 

我沉浸在溫柔的夢境中，突然，拷機響了，服務台小姐說是小蘭小姐，要我一定給她回電。

 

 

 

我悻悻地熄滅了煙頭，誰是小蘭？夜遊神？不過我還是回了電。電話那邊是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

 

 

 

“謝謝你能回電，請不要在意我這麽晚打擾你。”

 

 

 

不在意才怪呢，尤其是把我從美好的回憶中拖曳出來，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說：

 

 

 

“沒事，請問您有事嗎？我不認識您。”

 

 

 

“我剛才看到你辦公室的燈亮著，所以你現在應該還在回家的路上。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認識你已經很久了……。”

 

 

 

然後她告訴我這是她好容易才鼓起勇氣打的電話，希望我能陪她聊聊。她那種幽幽的，柔柔的聲音在這樣一個夜晚很難使我拒絕，何況我天生多情浪漫。

 

 

 

後來的兩個月裏，她拷我很頻繁，每次都聊很久。我們聊經典愛情電影，小說，有時也聊國家大事，聊人生，聊平常生活的感受。依然，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她知道我的事還不少。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由於她那淡淡柔柔的語調以及從中滲透出來的淡泊安逸的人生觀吸引了我，我一直回她的電話，並不時地等候著她的電話。

 

 

 

那段日子，我視工作為一切，耿耿於懷於每一次的得失。她那種淡泊感柔和了我急功近利後的失望感，並潛移默化了我。我體會到了生活中有一些很平淡卻很有韻味的事散發著快樂的氣息時時縈繞在我的身邊，而這些快樂是我垂手可得的。我隱隱約約感到了幸福，一種用不著怕別人會搶走，怕一不小心會丟失的完全屬於我的喜悅。

 

 我們還是這樣交往著，我依然不知道她是誰。最後，我實在摒不住了，提出要與她見麵。

 

 

 

 “是因為好奇嗎？”她問我。

 

 

 

 “不是的，我覺得好象愛上了你”。我說。

 

 

 

 她在那邊沉默了，然後我聽到了她的泣不成聲。好久，她才說：

 

 

 

“我已經暗戀你很久了，隻是你的成就太多，身邊女孩太多。”

 

 

 

“那我們更應該見麵。”我說。過了許久，她說她要考慮一下。

 

 

 

幾天後，她在我的拷機上留言：下午六點在正陽路解放路口。

 

 

 

下午我如約去了那路口。正值下班高峰，那個地方車來人往，我感到了一迷茫。六點到了，我緊張地注視著每一個從我身邊走過的女孩，沒有人駐足。六點了，我還是一無所獲。七點，我還在等，看著逐漸減少的人群，我想起了幾年前，在這附近，我看著那位上海女孩的背影融入了人流和車流。此時，我想上帝一定是在演奏那首陳舊的曲調了。八點，我離開了。而後，小蘭再也沒有拷過我，直到今天。

 

 

 

我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是小蘭。她說，那天她去了，她看著我停車下車，然後在路口等候。她還看著我抖索著點煙，狠狠地抽煙，然後失望地離去。

 

 

 

我說，你就那麽狠心讓我如此無助地在風中等候？

 

 

 

她哭了，她說她沒有自信心，還是不要見麵為好。

 

 

 

我發火了，真的發火了。我說你怎麽就這樣自私？你知道我的一切一切，而我隻知道你叫小蘭，也許小蘭這名字也是假的……。

 

 

 

那邊的她掛線了。

 

 

 

我的心一陣陣地揪痛。我不能肯定這段熱線交往是戀愛，但我現在的感受和幾年前與上海女孩分別時的感受是一樣的。

 

 

 

我在辦公室裏坐了很久才想起回家。門口的警衛交給我一封信，說是剛才一位長發披肩，秀氣乖巧的女孩送過來的。

 

 

 

小蘭，一定是小蘭。我打開了信。

 

“從那一天你到支行授課見到你起，小蘭的生命中就寫滿了你。可她靦腆，自卑，隻好一直暗戀著你。一天醫生診斷她得了血癌，她不願意看到自己化療後的脫發，蒼老，就想到了自殺。自殺那天，她給你打了拷機，希望能在結束生命之際與你聊聊天，哪怕隻有一句。那個深夜，你回了電，並與她聊了很久，放下電話時，她突然間有了生的欲望。後來你說你好象愛上了她，她好感動，認為她是世上最
最幸福的人。”

 

“說好見麵的那天，她一直尾隨著你。她很猶豫，怕見了麵後就沒有了神秘感你就不再理她。後來在她終於鼓起勇氣時，突然意識到愛一個人就應該讓他享受她帶給他的幸福而不應該讓他去遭受失去她的痛苦，所以她離開了。在以後的一個月裏，她重複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你的積極堅定的人生觀感化了她，最終，她放棄了自殺，積極地投入了治療。”

 

“真是奇跡，小蘭複愈了，也許根本就是醫生的誤診。”

 

“請原諒小蘭，小蘭將成為過去，不再存在了，請忘了她吧。感謝你讓小蘭度過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她相信，上蒼一定會賜給她這份緣份，讓她與你再次相遇，再次相戀”。

 

讀完信，我有一種衝動，明天我一定要從支行幾千職員中找出小蘭，可是……。

 

 

 

其實這個故事，在開頭時就很神秘，還是讓她有始有終，神秘地結束吧。就象小蘭說的，說不定哪一天我們會重新相遇，重新相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