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vin預定回來的那一天,我洗漱了一番,穿上酒吧的黑色T恤衫,套上我自認為最能顯示出我的氣質的一件深灰色的休閑外套,去酒吧邊上班邊等著他的到來。
“Lin,你跟我來一下。”John板著個臉進來,嚴肅地對我說。
我忐忑不安起來,他從來都不曾如此嚴肅過,是不是有顧客投訴我?還是昨晚上的現金少了?
“你坐啊,Lin。”他指了指他桌前的椅子,然後一屁股坐倒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托著腦袋,半天不響,我遲疑著沒有坐下去,心裏愈加不安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Calvin說他今天不能回來了。”他的聲音低沉。
“噢,就這事?那我出去工作了。”我說著,興致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心裏的不安也隨之而去。
“你坐下,我有話要跟你說。”他伸過手來拉了我一把,我坐了下去。
“Calvin剛才跟我打了個電話,說他在去機場的路上,他搭乘的出租車換線的時候被撞了……。”
“他怎麽樣?受傷了嗎?嚴重嗎?”我的心驟然緊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讓他堅持和我說話,可是他的聲音很虛弱,後來……。”他低下頭去,用手撐著額頭,不再說話。
“後來呢?後來怎麽了?”我忍不住大聲地叫了出來,他抬起頭來,臉頰上掛著淚痕。
“後來我聽到救護車的聲音漸漸地響起,他的聲音漸漸地淡去。”他雙眼茫然地望著我。
我的腦袋象是被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前一片灰暗,我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走去。
“Lin,你站住!”他大叫了一聲,我把沉重的身體支撐在門框上。
“他讓我對你說聲對不起,說他今天不能回來和你一起吃夜宵了,如果他能再次見到你的話,會親自對你說一句話,如果再也見不到你的話,他讓我替他說那句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他的辦公室的,在推開後門的一刹那,覺得眼前金星亂冒,房屋飄動了起來。我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把頭深深地埋在兩腿之間。我沒有哭,好像連哭的功能都沒有了。
人在極度悲傷和失望的時候,思緒是停頓的,我好像是睡了過去,後來被一個聲音叫醒了,隨即感覺到有人摟著我的肩膀。
“Lin,醫院說送來的五個人都脫離了危險,其中一個是執加拿大護照的。”John興奮地說道。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時間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好像自己是在夢中被吵醒,不知道這思緒該從哪裏理起。
“我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是醫院匯報的這起事故確實是在Calvin打電話的時候發生的,地址也相仿,是在機場附近。”他繼續說著。
突然間,我想了起來,頓時眼淚奪眶而出。
“好了,會沒事的,你放心吧,Lin,你需要單獨呆一會兒嗎?”他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安慰我。我點了點頭,他站起來離開了。
夜色蒼茫,我靜靜地坐在後門的台階上,望著參差不齊的房屋在暮色中的朦朧輪廓,想著Calvin燦爛的笑容,朗朗的笑聲,真誠單純的雙眸……。
坐了很久,直到John再次來到我的身後。
“Lin,我確認了,他已經脫離了危險,我訂了明天早上的機票去看他。”他高興地說道。
“你見到他,能不能告訴他,我也很想去看他,可是我去美國要簽證,給我幾天的時間,簽出來了就去看他。”
“行,我會轉告他的,別傷心了,你今天早點回去吧,我明天見到他,就讓他打電話給你。”他關心地看著我,我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第二天,我一直拽著手機,恐怕錯過了Calvin的電話,下午,終於等來了他的電話。
“我命大,沒事,隻是斷了兩根肋骨,一條腿骨,還有些劃傷,再過三天就可以回加拿大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惜那低沉的聲音遮蓋不住他的微弱。
“答應我…..你要好好地休息,我…..去機場接你。”聽到他的聲音,我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鼻子酸酸的。
“別擔心,Lin,我會沒事的,John說你哭了。”他那微弱的聲調中帶著快樂。
“你別多說話,等明天好一點的時候再給我打電話,行嗎?”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用袖子擦了一把眼角滲出的眼淚。
他的病情並沒有象他所說的那麽簡單,我被告知直接去醫院看他,因為他下了飛機之後是被這裏醫院的救護車直接接走的。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安詳地睡著,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嘴唇紅腫著,臉上有著幾處淺淺的劃傷,腰部和右腿上都打著石膏。
我心裏很痛,要是這些傷口在我的身上,也許會覺得好受點。John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報紙,見到我, 就舉手示意我們出去說話。
“你來了,那我就回去了,他的父母親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他說。
“他傷得很嚴重嗎?”我擔憂地問道。
“沒什麽大傷,隻是骨折和腦震蕩,休息一段時間會好的。”他衝著我笑了一下。
我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他,劃傷和紅腫使這張臉看起來有點陌生,但是依然透露著往日的英俊。 在聽到事故發生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被毀滅了,還好,他還活著。
他醒了,那雙迷人的眼睛慢慢地睜開,流露著溫柔和歡喜。看到我,他擠了擠臉,露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我一直硬撐著,想看看你進來看到我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景,可惜還是睡著了。”他說,聲音緩緩的,我的視線模糊了,雙手顫抖著握住了他的手。
“我一直都沒有勇氣跟你說我喜歡你,擔心你會拒絕我,到時連朋友都做不成,不過現在好了,我看你就是不喜歡我也不忍心拒絕我這個病人了。”他嗬嗬地笑著說,語調中帶著甜蜜,我的眼淚跌落在他的手中。
“我會陪著你的。”我撫摸著他的手,他微笑著望著我,眼神很安詳。
“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吧,你累了,要多休息。”我輕輕地摸了摸他紅腫的臉。
“能不能讓我看著你,看到眼睛疲倦了,我就自然而然地會閉上眼睛睡著的。”
我由著他去。我們靜靜地相望著,直到他慢慢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四天以後,醫生準許他出院,我和John 一起把他接回了家。
“我把我的朋友交給你了。” John對我說。
“放心吧,Lin會照顧好我的。”Calvin對John說,嘴角掛著甜蜜的笑。
我搬到了他那裏,照顧著他的生活起居,每天過得很忙,但是很充實和開心。他雖然渾身疼痛,但是看上去心情很好。
第一次幫他擦身,我無法做到像護士那樣專業,尤其是接觸到他的小東西時,我的手止不住顫抖。它長得很好看,高高地在我的麵前聳立著。
“哈哈哈”他調皮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我的小朋友也出車禍了呢。”
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三下兩下地用毛巾擦過,趕緊移去腿部。
“Lin,真的沒有想到我會在這種情況下讓你接觸我的身體,我以為我們會在一個浪漫的夜晚,在溫柔跳動的燭光下,在清香縷縷的熏香裏,敞開各自的情欲,沉浸於彼此的歡愛中。”他輕輕地撫摸著我的手望著我說,我害羞地避開了他的眼神。
我還是睡在書房裏,隻是不關門,這樣他一叫我,我就能馬上趕去他的房間。我陪他說話,陪他看電視,給他念新聞,按著菜譜做各式各樣的西餐,興致好的時候甚至給他彈唱些中文曲子,他總是眉開眼笑的。
一周以後,我帶他去醫院複查頭上的傷口。紗布拆了之後,露出了兩條紅腫的傷口,護士過來為他重新剃了頭發,在兩條傷口處貼上了邦迪,然後拿起鏡子給他看。他看了看,一臉的苦笑。
“以後會留下兩條像蚯蚓一樣的疤。”等護士走後,他摸著光頭對我說。
“等頭發長長了就看不到了。”我安慰他。
“隻要你不介意就行了。”他看著我說。
“隻要你好好地活著不再增加新傷疤就行了。”我看著他的光頭好玩,也順手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