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酒吧上班,遲到了10分鍾,趕緊埋頭工作,可是腦子裏Steven的影子和他的故事依然縈繞不息。他的特別的愛好,使他看起來有點古怪。想想也是,與世俗挑戰,需要很大的勇氣,眾親叛離,更需要很大的承受能力。
“Lin,聖誕節和新年過得好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抬起頭來,是Calvin,長長的睫毛在深邃的眼瞼上閃忽著。
“噢,新年快樂!對不起,我剛才和朋友在一起吃飯,很嘈雜,就沒有接聽你的電話,然後又匆匆地趕過來上班,忘了給你回電。”我抱歉地說道。
“沒問題,我隻是想問問你今天上不上班。”他笑著說,眼裏沒有一點點介意的意思。
接著我們各自說起了怎麽過的聖誕節和新年。
“我剛才聽Joe說你聖誕節在他家裏唱了一首歌,很不錯,以後能不能讓我也見識一下?”他問我。
“瞎唱走調的。”我不好意思地說。
“聽他說你以前還在酒吧裏演唱過。”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唱的都是中文歌曲。”我的臉有點發熱。
“那你會哪一樣樂器呢?”
“隻會一點點吉他,是那種隻能在家裏自己娛樂,上不了台的水準。”我笑著說。
“什麽時候去我家裏,我們合作一次?”他輕聲地問我。
“我隻會唱一兩首英文歌曲。”我抱歉地說道。
“沒問題,你要是有中文歌曲的歌譜的話,帶過來,我試一下。”
“我接下來要去George Brown上課,恐怕沒有空餘的時間,要不等我學完這一學期?”我倒不是拒絕他,是真的擔心我的學業,畢竟這是用英文上課,心裏沒有底。
“是嘛?讀什麽專業?聽John說你在中國是物理專業畢業的。”他問我,眼裏流露出一絲遺憾和不快。
“讀工程大專,想重拾我以前的工作。”我如實地說,一想到他是John的好朋友,可能會泄露我的想法,就馬上加了一句:“酒吧的工作就當作是我的愛好。”
“那好啊,找份正式的工作,然後再來酒吧幫忙並消遣一下。”他回應著我的話。
後來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直到John過來,他們就一起出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忙得像個陀螺似的一直轉個不停。為了早點畢業,我一下子修了五門課,這樣一來,從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我必須早早起床,趕去上8點鍾的課,下午看書做作業,傍晚去酒吧上班,上到淩晨一點,回家倒頭便睡。不上班的那三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雖然被作業排得滿滿的,但是至少可以早點上床睡覺。那個時候,我對床有一種特別的親近感,覺得它就是我的港灣。
Julia還是一周來一次,總是下午下班的時候早走兩個小時,幫我做飯洗衣料理家務,當然還有床底之歡,雖然在這方麵我不是很滿意,但是她在其它方麵的優點遠遠地超過了這方麵的欠缺。我本來也有過念頭想好好地調教她一下,但是一來自己沒有時間和精力,二來怕她丈夫起疑心。每次晚走的時候,她都要打電話回去說是加班或者路上堵車,看得出她還是挺在乎她的那個家的。
我這個人還是很有女人緣的,在學校的圖書館裏,遇上了一個叫Jenny的年輕女人。她雖然沒有Julia這麽漂亮,但是也是蠻秀氣和文雅的。是她先上來做了自我介紹,並且要了我的手機號碼。後來她就經常約我一起去圖書館看書,有一個性格溫和,長相怡人的女人相伴著看書,我沒有什麽理由可以拒絕。
幾次下來,她就開始約我下了課去她家裏,我總是以要上班為理由推脫。這個女人不像Julia那樣單純,可以一目了然,和她一起讀書吃飯還可以,但是不想有進一步的發展。話是這麽說,可是做起來並不是那麽容易,尤其是麵對著一個有心機的女人。
有一個星期天, 她在電話裏哭訴今天是她的生日,沒有人給她慶祝, 我心一軟就買了個冰激淩蛋糕過去看她了。她準備了些菜,都是江南人,菜很合我的胃口 。飯後,她提議我陪她去湖邊走走。
我們坐Street Car到了High Park下麵的湖邊。一月的安大略湖上漂浮著冰塊,寒風刮起,陣陣寒意滲入骨髓。她渾身顫抖著,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隻好摟起了她,她就順勢倒在我的懷裏。我們摟抱著回到了她的住處,她邀請我上去坐一會兒,我以要寫assignment為借口回絕了。我知道她的意圖,但是我有Julia。
剛出了地鐵,手機響了,是她。
“林,你快點過來救我,我房東的老婆出去了,家裏隻剩下我和他,他看我怪怪的,還赤著膊,穿著內褲……。”她驚恐地有點語無倫次。
我過去“救”她了,並帶她回了我的家,後來在她的主動下,我就沒有堅持住。
就這樣,兩個女人輪流在我枯燥和繁忙的日子裏增添著色彩。Jenny每一次來訪好像就是為了男歡女愛的事,我不喜歡她但也不討厭。Julia是真心關心我,為了能讓我多出一些時間看書,總是千方百計地找時間過來幫我料理家務。和Jenny在床上的時候,我覺得很對不起Julia,但是又下不了決心對Jenny說不。
我要感謝莉莉從小對我學英語的督促,五門課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大的困難,一晃一個月過去了,期中考試就在眼前。這是多倫多下雪最多的二月份,那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地飄了好幾天都沒有間停,Downtown 街邊的雪堆得象堵城牆,把行人和車輛分隔成兩個世界。
本來兩個世界挺好的,可是就是有些市民抱怨雪堆太高有礙市容,於是市裏的鏟雪車連夜出動把路邊的雪都搬出了downtown。中午的時候,一輛車打滑失控衝向了路邊,沒有了雪堆的阻礙,它一下子就竄上了街邊,把在人行道上午休散步的陳江撞到了。
接到艾瑪的電話已經是傍晚,我拿起外套就衝向了醫院。陳江的腦部嚴重內傷,一直昏迷不醒。望望低聲地哭著,艾瑪雙目呆滯,我望著陳江蒼白的臉,鼻子發酸,心裏悶得難受。
艾瑪讓我照顧望望,我把他帶了回來,哄他睡下,然後向John請了幾天假。望著睡夢中的望望,我沒有一點睡意,腦子裏晃蕩著大學畢業時月台上陳江握著我的手含淚告別的情景。
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天沒有亮就起來了。送望望到學校,他說不想去上課要去醫院看爸爸,我就跟老師請了假,帶他去醫院。
艾瑪疲倦的雙眼中充滿著血絲,我讓她回去睡一會,她堅持說如果阿江不醒她不走,眼角掃到望望,便厲聲說道:
“怎麽逃學了!不行,回去上課。”
望望看到媽媽嚴厲的眼神,委屈地憋著嘴,眼淚刷刷地往下流,我看著心裏特難受,正想替望望求情,艾瑪先開口了:
“張林,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我猛然間想起上課的事,還好,今天不是期中考試。
我送望望回了學校,然後去上了後麵的兩節課,下午,再去學校接回望望,順便 買了些Takeout,可是艾瑪一點都吃不下去,她的臉色慘白得可怕。我讓她今晚上回去睡覺,由我留下陪陳江,她沒有同意。
我時醒時睡地過了一個晚上,清晨起來把望望送進學校後來到醫院,一進門,護士便通知我艾瑪昏了過去,被查出已有兩個月的身孕,轉去了Childbirth Center(婦產科)。我癱倒在椅子上,把頭埋在陳江冰冷的手上,想哭卻哭不出來。
我忙乎於艾瑪和陳江之間,照顧望望就成了問題, 想著Omar也許可以幫忙,但是又覺得他的責任感不夠, Joe倒是很有責任感,但是他晚上要演出,Chantal已經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再加上一個恐怕會忙不過來。
突然間想起了Jenny,也許她可以晚上把望望接回去,早上送去學校。跟她說了此事,她很幹脆地拒絕了,理由是要期中考試了,沒有時間。我生氣地掛了電話,她倒是有時間來我這裏吃飯和尋歡的。
我無助地望著陳江,想著他勸我喝酒時候的那副精神抖擻的樣子,不爭氣的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他這一家之主,頂梁柱,怎麽可以這麽脆弱地倒下呢?那一天打兩份工養家糊口的精力去了哪裏?那對老婆的柔情似海和對孩子的無微不至去了哪裏?
我擦了一把眼淚,繼續想著誰可以照顧望望。Julia,這個我最不願意打擾的人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她肯定沒有問題,但是這樣一來,不就是暴露了我們倆一直在聯係著的秘密嗎?她會擔起這個風險嗎?猶豫了很久,我還是告訴了她。
沒過多久,她和她的婆婆,兒子一塊兒來了。
“您放心,我會象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他的。” 她對艾瑪說。
艾瑪躺在床上,枕邊濕了一片。Julia的婆婆握著她的手,對她說:
“閨女,你一定要挺過去,再怎麽著也要想想你的兒子和你肚子裏的孩子。”
我的心頭一熱,多好的一戶人家啊,我這該死的正在暗地裏拆散著他們一家,真不是人。
Julia走的時候,向我微微一笑,在那冰冷的夜裏,我覺得那微笑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