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陪莉莉去湖邊散步。初春的安大略湖已經是冰開雪化,湛藍的湖水潺潺流動,在溫柔的早春的陽光下亮亮閃閃。我們從High Park 的湖邊一直走到Humber Bay Park, 然後找了塊岩石對著湖麵坐下。
“小林,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想了很久了,一直都不敢開口。”她說。
“什麽事?你那麽慎重?”我笑著說。
“你還記得Renee嗎?”她從包裏掏出皮夾子,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我記得這個朝氣蓬勃的金發碧眼的女人。
“小林,我和Renee住在一起已經8年了。”
“那她一定是你的好朋友了。”
“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不懂?” 她微笑地看著我,我迷糊了。
“I am a lesbian(女同性戀)。”她說。
什麽?!童年和少年的一幕幕情景在我的腦海中湧現,就像是夏天坐在車裏看露天電影,蒼白碩大的布影上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周遭是息息索索的雜音。
她的那句話顛覆了我原先對我的童年和少年生活的認定,本來覺得那時候的生活就像是搭乘在一輛晃蕩著的地鐵,悠閑地隨著它把我載向該去的目的地,但是現在突然間覺得那輛地鐵變成了遊樂園裏的過山車,把我的整個世界顛倒了過來,而且又以各種角度旋轉著....。
“小林,對不起,我早就應該告訴你,但是怕失去你這個朋友,你是我那個時候唯一的一個朋友,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她輕輕地攬著我的肩膀,對我說。
我漸漸地回過神來,她說的很對,她也是我那個時候唯一的一個朋友,我們一起長大,而且她現在還是我的好朋友,一直在我的心裏占據著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隻是,有些事情我真的很不明白。
“那個時候,如果我答應和你一起去美國,我們現在還會是夫妻嗎?”我問她。
“如果你在我大一遇到蕾之前答應我的話,我們現在還會是夫妻。”她肯定地說。
“為什麽?你對男人沒有興趣,就算和我結了婚,還是會去尋找自己真正的幸福的。”我一陣困惑。
“小林,我們以前成長在一個男女結合的環境裏,認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一旦結了婚的話,就會像其他夫妻那樣生活,我不會接受蕾,也不可能遇到Renee。”
我望著湛藍的湖麵,思考著她的話。
“你的室友Steven好像是個Fairy。” 她突然間說道,眼裏閃著神秘,我驚訝地看著她。
“Steven和我說話的時候老是偷偷地瞧你,可能他以為你也是個little fairy吧。”她笑著說。
我覺得她把玩笑開過分了,就去抓她,我們沿著湖邊一路跑著喧鬧著,仿佛又象是回到了從前。
陳江自從大學一年級起就再也沒有見過莉莉,所以邀請我們晚上去他家裏吃飯。想著莉莉的猜測以及Steven的奇怪舉止,我不免又多喝了幾杯,醉醺醺地由莉莉攙扶著回家。
第二天送走莉莉之後,我乘著電梯上樓,每升一樓心裏就多一點不適,到八樓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了要搬家。
家很容易就搬成了,走的那天陳江開車來幫我,Steven也幫著搬東西,看得出他很不開心。離開的時候,我特意上樓去和他告別。他從房間裏出來眼睛居然是濕的。
“謝謝你這段時候對我的照顧,” 我伸出手說。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說了聲“你多保重”。他的手冷如冰,我的心沉如鐵。他其實並不是個壞人,也許是我誤解了,他可能隻是一個性情溫柔和敏感的男人。
新租的Bachelor在Dundas West 和Bloor角上的一幢大樓中,地鐵和High Park都近在幾呎。
天氣越來越暖和,我沒事的時候就去High Park散步,看看“春暖花開,鳥語陣陣”的春天,或者沿著波蘭人居住的Roncesvalles Avenue 一路走到湖邊,看看皓白的海鷗在湛藍的湖麵上滑翔,一番閑情雅意 。
我喜歡上了這裏,一是這裏離陳江家很近,走15分鍾就到了,方便去他家裏蹭飯。二是大樓裏有個遊泳池,我幾乎每天都遊半個小時。
Julia 發Email提醒我High Park的櫻花要開了,我沒有接下文,畢竟她是有夫之婦。自從上次她來找過我之後,我應她公公婆婆的邀請去他們家裏吃過一次飯,她特意提醒我不要提起我們私下的那一次見麵。
那次登門造訪很平常,從與他們的聊天中,我獲知她丈夫是在89年去美國留的學,身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她那時候剛好高中畢業,就順理成章地與他結婚去美國陪讀,後來轉輾反側又從美國移民到了加拿大。
看到Julia我就會聯想起昕亦,她們倆都很文雅和細致,不同的是Julia很單純,她的笑容是天真爛漫的;昕亦卻比較成熟穩重,她的笑容很專業化的,連我有時候都摸不透那是表示快樂還是禮貌。
Julia單薄的身材,溫和的性格,給人一種憐香惜玉的感覺;昕亦雖然身材嬌小,但是精力充沛,堅強和自信的性格給人一種女強人的感覺。
我最終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答應了陪Julia去High Park看櫻花。
Julia站在High Park的北邊入口處,一身深紫色的風衣和一頭飄揚的長發,那亭亭玉立的樣子使我的心象春天裏的波浪。
我們一邊沿著West Road往南邊走著,一邊聊著各自最近的生活。過了Gardner Restaurant 之後,拐進了一條沿著Gardner pond的小路,突然間滿樹粉紅色的櫻花迎麵撲來,那嬌豔欲滴的色彩使我有點昏昏欲墜。她特別興奮,穿梭在櫻花樹林中象頭快樂的小鹿。輕風漸起的時候,那飄飄灑灑粉紅色的花瓣就飄落在她的長發上……。
“你知道人們為什麽這麽喜歡櫻花嗎?” 走出櫻花林的時候,我問她。
“因為她開時燦爛,謝時也燦爛,但是卻隻有短暫的幾天。”說完,她不語,眼裏充滿了憂鬱和感傷。
我們穿過High Park, 去了一家日本壽司店。店員對著她興奮地喊著:
“Sakura,Sakura。”
“High Park 的Sakura正開得豔。”我笑著回答店員,並掃了一眼Julia的長發。
她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頭發上有著Sakura的花瓣,吵著要我拿下來。看著她的一頭秀發和淡粉紅色的花瓣,我小心翼翼地隻拿走了一瓣。
午飯後我們去了我的新家。在電梯的鏡子裏,她看到了頭發上的花瓣,便撒嬌著說我真壞,沒有把花瓣都清理掉,然後就照著鏡子去摘頭上的花瓣。
我突然間很衝動,從她的後麵貼了上去,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抓住了她在頭上的小手,在她的耳邊小聲地懇求道:
“為了我,請讓它在那兒多呆會兒好嗎?”
她慌忙地往前一讓,我從鏡子裏看到她嬌羞的小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