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蘭 李香蘭 山口淑子 Yoshiko Yamaguchi
張愛玲曾說:“我聽李香蘭的歌,總好像她不是一個人,倒是一個仙女。”的確,李香蘭的聲色之美為上世紀前葉的中國影壇歌壇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特殊的背景身份,更令她成為那個時代傳奇中的傳奇。
李香蘭去世之後,老上海的“七大歌星”尚健在的隻剩姚莉一人。李香蘭是上海灘第一個混合花腔女高音和通俗歌曲的演唱方式來演繹時代歌曲的歌手。她的作品有很強的藝術歌屬性。李香蘭亦是一個用功的歌手,在與黎錦光、陳歌辛、姚敏等音樂家的合作中總是先和他們充分溝通,再進棚錄音。
李香蘭一生演唱了無數經典情歌,據她自己在回憶錄《我的前半生》中說,最受聽眾歡迎的歌是《何日君再來》、《夜來香》。《何日君再來》是上世紀30年代的影片《三星伴月》插曲,雖然原唱是周璿,但她的演唱也十分出名。
1944 年初秋,黎錦光寫出了《夜來香》,定稿後給一些大牌歌星試唱,因此歌音域太寬,都不太合適。當時李香蘭到上海主演一部影片,某日到百代公司錄影片主題歌時無意看到了《夜來香》的歌譜,一試唱,黎錦光就認定由她演唱。《夜來香》有多紅?自它誕生就被視為當時流行音樂的代表作之一,在全世界範圍內有80多個版本,這是一項未被打破的紀錄。
在舊上海的諸多女聲中,李香蘭是最為傳奇的一個。因為身為日本人,李香蘭曾在抗日戰爭結束後以漢奸罪被捕,後因其日本公民的身份無罪釋放,後半生回到祖國日本繼續演藝事業,在告別舞台後又入政界。在她去世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表示:“李香蘭女士戰後支持和參與中日友好事業,為此作出積極貢獻,我們對她的逝世表示哀悼。”
同時,李香蘭也是聲音最為動聽的一個。無論是民歌小調,還是流行歌曲,她都能輕鬆駕馭。《海燕》,一首在當時少見的藝術歌曲,絕對是李香蘭唱過的所有歌曲中,難度最高的一首,大段的花腔炫技把她的歌喉展現到了極致。與此同時這曲《海燕》,也是我們所能聽到的最早的含有傳統花腔女高音炫技成分的中文歌。也許正是因為這首歌演唱難度太高,至今樂壇都很少有人翻唱。
最後,讓我們用中國唱片於2014年出版的黑膠《李香蘭與同時代上海老電影金曲》來傾聽其曼妙的歌聲,追憶其傳奇的人生。
A麵
1.夜來香 李香蘭 3:17
2.恨不相逢未嫁時 李香蘭 3:32
3.海燕 李香蘭 2:40
4.忘憂草 李香蘭 2:33
5.花香為情郎 李香蘭 2:50
6.第二夢 李香蘭 2:57
B麵
1.春之頌 陳娟娟 2:44
(電影《天網恢恢》插曲)
2.唱不完的郎 張帆 2:42
(電影《天外笙歌》插曲)
3.如此繁華 黎莉莉 2:36
(電影《如此繁華》插曲)
4.牛背情歌 白雲 2:42
(電影《天魔劫》插曲)
5.春天裏 趙丹 2:42
(電影《十字街頭》插曲)
6.起誓 黃飛然 歐陽飛鶯 3:10
(電影《鶯飛人間》插曲)
7.滿園春色 郎毓秀 蔡紹序 2:56
(電影《滿園春色》插曲)
李香蘭與同時代上海老電影金曲》黑膠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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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蘭
1920年2月12日出生於奉天省北煙台(今遼寧省燈塔市),2014年9月7日在日本東京去世,享年94歲
1978年,李香蘭(前排左二)以大鷹淑子身份訪問長春電影製片廠。
左起為:白虹、姚莉、周璿、李香蘭、白光、吳鶯音。
2014年9月7日,李香蘭(本名山口淑子)在日本東京去世,享年94歲。李香蘭去世之後,老上海的“七大歌後”尚健在的隻剩姚莉一人。
天海佑希、上戶彩、許瑋寧……屏幕上曾有過那麽多個李香蘭的形象,以至於人們常常忘記了她在離開上海灘後還活了那麽久,甚至忘記了李香蘭是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她已經變成一個符號,承載了曆史的不同麵相。[next]
在戰時的中日都紅極一時的明星
先從李香蘭的名字說起。她有好幾個名字,每個名字都是一段曆史。
1920年2月12日,李香蘭出生於奉天省北煙台(今遼寧省燈塔市),祖籍日本佐賀縣,本名山口淑子。她出生於日本一個漢學世家,父親叫山口文雄,後任職於“滿鐵”(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公司。
山口淑子在撫順度過童年,討厭算術,喜歡音樂,在父親的教育下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1932年,12歲的山口淑子親曆“平頂山慘案”。中國礦工的被屠殺讓她終身難忘。這次事件,亦成為其父山口文雄的人生轉折點。因為和中國人的親密關係,他被日本當局懷疑有“通敵行為”,隻能無奈舉家移居奉天。
1933年,她被父親的義兄弟、沈陽銀行經理李際春將軍收為義女,起中文名為“李香蘭”。同年,李香蘭患肺病,後經俄羅斯好友柳芭推薦,拜俄羅斯著名歌劇演員波多列索夫夫人為師學習花腔女高音,曾在“滿洲國”的流行歌曲大賞賽中獲得頭獎。李香蘭亦為時任天津市長潘毓桂義女,曾以潘淑華之名義在北平翊教女子中學就學,1937年畢業。然而李香蘭也好,潘淑華也好,她從不公開自己的身世;說得一口非常標準京片子的她一直被當作地道的北京人。
然而從這時候起,李香蘭已開始困惑於自己的身份認同。她在自傳《此生名為李香蘭》中寫道,有一次她受好友之邀去參加一個聚會,結果發現那是一場聲討日本侵略者的集會。領頭者發問道:“日軍捏造了偽滿洲國,正從東北向這裏逼近。假如日軍越過北京城牆打進來了,大家都怎麽辦?”麵對這個質問,李香蘭的回答是:“我會站在北京的城牆上。”對她而言,日本是“祖國”,而中國則是“故國”,站在城牆上被任何一方打死或許是唯一合適的選擇。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日本占領東三省後,中國電影也因此產生了一個怪胎——日本占領當局直接操縱與控製下的淪陷區電影。1937-1945年,看似一片空白的中國影視留下了特殊的印記。
1937,李香蘭畢業於北平翊教女子中學。由於在電台所演唱的中國歌曲轟動一時,被“滿映”(全稱為“株式會社滿洲映畫協會”,又名“滿洲電影股份公司”)發現。1938年6月,李香蘭被聘為“滿映”特邀演員。
1938年至1940年間,她相繼拍攝了《蜜月快車》、《富貴春夢》等影片,這幾部影片多為“滿映”的國策片,政治上宣傳“五族協和”,是為赤裸裸的宣傳品。然而由於李香蘭的天資聰慧及形象出眾,這些影片很快在日本走紅。和她同時代的明星周璿、白光、陳雲裳一樣,李香蘭能歌能演,較之早她十年、隻會演不會唱的影星胡蝶、阮玲玉來說更為多才多藝。
在《大陸三部曲》中,李香蘭塑造的天真的、愛上日本男人的中國女孩形象,將日本國內對中國大陸的“中國夢”熱潮掀至頂點,因為這正滿足了日本觀眾對中國充滿優越感的想象。
對於日本人來說,她是最理想的“中國”或者說“滿洲國”女性代表——聰明美麗,形象健康,且受過良好的教育。
這些影片卻理所當然地引起中國人的反感。而此時的李香蘭,已經因為扮演“中國人”入戲太深而對自己的身份更為混淆。在《萬世流芳》的記者會上,曾有年輕記者質問她作為中國人為何接拍辱華的《大陸三部曲》。李香蘭沉默已久,回答:“那時候二十歲都不到,還不懂事,犯了錯。我現在非常後悔,我在這裏向大家道歉,請大家原諒我。以後我再也不會重蹈覆轍了。”
這隻是李香蘭演藝事業中的小插曲。以1942年為界,之前的她在日本紅過在中國,1942年之後她在中國亦成為當紅明星。
1942年,李香蘭離開“滿映”來到上海。一部以林則徐禁煙為背景的《萬世流芳》和當時的另一部影片《木蘭從軍》一起被解讀為借古諷今的愛國題材影片,從而大紅。作為戰時唯一一個在侵略(日本)與被侵略(中國)的兩國都受到歡迎的女星,李香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相比李香蘭的電影成就,她的音樂更為人所記得——《漁家女》、《昭君怨》,以及鼎鼎大名的《夜來香》。
李香蘭演唱的《夜來香》至今仍是難以超越的版本。當時上海灘的歌星很多,受過專業美聲訓練的卻很少。李香蘭是上海灘第一個用混合花腔女高音和通俗歌曲的演唱方式來演繹時代歌曲的歌手。她的作品有很強的藝術歌屬性。李香蘭亦是一個用功的歌手,在與黎錦光、陳歌辛、姚敏等音樂家的合作中總是先和他們充分溝通,再進棚錄音。[next]
噩夢醒來之後
太平洋戰爭開戰前期,她在“日本劇場”的演出受到觀眾的熱情捧場。多達七圈半的影迷包圍在她身邊發生混亂,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當時,她曾收到了日本外交大臣鬆崗洋右的長子鬆崗謙一郎的來信。信上說:“人的價值不能用有無名氣來衡量。人的價值並不表現在人的表麵,你應該珍重自己。現在是個人價值被愚弄的時代,你必須更加尊重自己,否則隻能被國家時局擺布。希望你永遠自尊自愛。”在日本曆史最黑暗的一個時期,戰後被定為戰犯的鬆崗外相之子,給一個冒充中國人(或“滿洲人”)並為日本的遠東政策效力的女明星寫這樣的信,令人意外。
日本敗退後,李香蘭被判為“漢奸”入獄,命懸一線之際,童年朋友柳芭為她帶來證明日本人身份的出生紙,才使她得以“山口淑子”的身份被遣送回日本。乘船離滬那天,受到很大驚嚇的李香蘭躲在船艙廁所裏不敢出來。汽笛響起,她聽到廣播裏在放她所唱的《夜來香》,回蕩在黃浦江上。
李香蘭僥幸活了下來,她傳說中的戀人劉呐鷗和“哥哥”川島芳子卻沒有。日本雜誌《東京人》載過名為《李香蘭所見到的摩登上海》的訪談,李香蘭說:“劉呐鷗被暗殺的一九四〇年九月的那一天,我和劉呐鷗約好在派克飯店等候他,但是不管怎麽等,他都沒有來。”
在上海期間,她的另一段感情和音樂家陳歌辛有關。在陳歌辛的兒子陳鋼的一篇文章中,他記下了李香蘭曾對他說過的話:“你爸爸是個美男子,要不是因為有了你媽媽和你們,我就嫁給他了……”二人的故事不得而知,李香蘭亦未在自傳中著絲毫筆墨,卻在與陳鋼的見麵中一首一首地回憶陳歌辛為她寫的歌,比如《海燕》和《忘憂草》。
1946年,九死一生的李香蘭回到日本。當時的她不想再用“李香蘭”這個名字,卻迫於生計繼續以這個名字赴港為邵氏影業拍片,畢竟邵氏看重的是“李香蘭”三個字的價值。這些影片多為古代民間傳說中的愛情故事。回到日本之後,李香蘭拍的也是愛情片。後來她赴好萊塢發展,當地媒體問她:“你來有什麽想學的嗎?”她答:“我想學吻戲。”
好萊塢歸來,她再為邵氏拍攝《一夜風流》的時候,對吻戲已經落落大方不在話下了。
1959年李香蘭與日本外交官大鷹弘再婚,終止了跌宕起伏的演藝人生。
此後她投身政界,1974年當選為參議院議員,連任3屆,為日本的外交事業奔波於世界各地。
李香蘭曾在自傳中說過:“一個被時代、被一種虛妄的政策所愚弄的人,如果噩夢醒來後能夠有機會對當時的作為反思,或者加以說明解釋,也是幸福的。”
還好,李香蘭活得夠長,曆史給了她這樣的機會。
1978年,李香蘭曾以政治家、友好人士的身份來華訪問。
1981年,李香蘭邀請黎錦光赴日,一起修複整理一批當年從上海運至日本的老唱片。當年日本即將戰敗,資源緊張,遂運了一批上海的唱片赴日以做彈藥。後日本戰敗,很多唱片來不及被回爐重造,於是才有了後來修複的機會。
1992年,為慶祝中日建交二十周年,日本四季劇團根據李香蘭自傳改編的音樂劇《李香蘭》來華演出,日本前首相竹下登專程到大連參加《李香蘭》的首演式。劇中李香蘭被塑造成一個“曆史的犧牲者”,成為日本侵華政策的工具,受到中國人民的仇恨。音樂劇揭露了日本軍國主義侵華戰爭給中國人民帶來的巨大災難,最終表達了“日中不再戰,我們同是黑發黑眼睛”的和平摯願。
2005年,李香蘭發表長文,勸誡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不要參拜靖國神社,原因是“那會深深傷害中國人的心”。
中日和平,是曾希望“站在北京城牆上”麵對兩國戰爭的李香蘭一生的願望。(東方早報/錢戀水)
(上海大學影視藝術技術學院副教授石川、上海音樂學院藝術管理係副主任王勇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