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回憶但無法忘去的一段職場經曆
(2011-04-15 12:18:52)
下一個
前些天在超市裏看見了我曾經的老板,J博士。我覺得他也看見了我,因為當時人不多,並且我接近1米8的個頭比較容易被人發現。然而他一直低著頭在挑選東西。我覺得他不願意和我打招呼。其實我更不願意見到他。
我知道他現在在家閑著,也在到處聯係事情做。但似乎不是很順利。對於他的現狀,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幸災樂禍。因為他給了我生活中最痛苦的一段回憶。但我也有點自責,很可能是我讓他失去了多麽好的一份工作。生活中的很多事就是這樣的。當你回頭看時,覺得當時作得可能有點過。但類似的事情如果重複,可能還是相同的結果。在特定條件下的人,做事肯定會有些偏激。
和許多新移民一樣,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工廠做工。同時不斷地在我相關的專業領域內搜尋可能的專業工作機會。終於有一天,在上門給B公司投簡曆時,從B公司電話號碼本上發現了一位中國人的姓名J,並且是產品技術經理。這正是我希望工作的部門。
回家後趕緊打電話過去,果然是同胞親切的中式英語。更讓我喜出望外的是他告訴我他正在考慮找一位做產品技術支持的。聽了我的介紹並問了幾個相關的技術問題後,他約見了我,但聲明不是麵試隻是見個麵認識一下。告訴我這個位置對英語的要求較高,並要經常在加拿大和去美國出差,需要有美國的簽證。他也覺得我的相關專業碩士學曆和我在國內在同樣產品的著名跨國公司多年的銷售和技術支持經驗,應該可以勝任。
J 同胞果然不凡,早年出國留學,獲博士學位,曾在多大任職,後來到B公司任技術經理已近快十年了。B公司在歐洲,南非和國內工廠的技術及研發都歸他管。
過了二周,他安排了有他的上司(產品經理D)參加的正式的麵試。終於在大約二周後,他電話告訴我B公司準備先和我簽半年的contract,如果覺得我能勝任,就可以考慮正式雇我。工資比我預期的低一些,問我是否接受。能有機會作專業工作,我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offer。我更有自信我完全可以做得很好。我暗自慶幸,和這位高人一起工作以後我的專業技術水平肯定會大有提高。
上班約二周後,D經理要我給他寫一個關於一個產品的簡單介紹他說半頁紙的篇幅就可以。我很認真地很快就完成了交給他。他看了後說不錯,但皺著眉頭問我你會用電腦嗎,為什麽用手寫?我說我在公司沒有電腦,我這就去借個電腦重打一下,很快就好。D馬上叫來J,說沒有電腦怎麽工作。J回答說他正在申請一個新的laptop, 到了後馬上把他現在的舊的給我。Come on, D經理對J說,給他申請個新的,你要新的可以另外申請。
沒過幾天,我有了新電腦。J要我準備去美國一趟。一個重要客戶抱怨我們的產品有問題。可我還沒有美國簽證。J聽了後馬上大怒,我早就告訴你要有美國簽證,你怎麽現在還沒辦。你隻是個六個月的contract, 看來你是不想在B公司幹了。我解釋道,在網上排隊,要等二個多月,我還得再等一個月。J對我說,自己想辦法,下周去不了美國你就回家吧。沒辦法就直奔美國領事館,說明情況。領事館告訴我,你這是公務出差,讓公司寫個申請,3-5個工作日就有結果。但不保證肯定給你簽證。謝天謝地,簽證總算是如期得到了。
接下來的出差就是一個接一個,看來B公司積攢的問題真不少。然而,幾乎每次J都希望按他的意思來寫報告。多數結論是客戶的使用問題,或是生產製造的問題。產品設計上的問題很少讓提,我隻好照辦。我的確也糾正了一些客戶使用和加工製造帶來的問題。可是有些問題得不到徹底解決。我逐漸意識到這樣做長期下去是會有問題的。我逐漸開始對J博士有點看法。
一次出車禍的經曆讓我開始懷疑此人的人品。那是去魁北克的一個小鎮出差,剛到的第二天晚上接到家裏的電話,母親心髒病突發去世。電話裏家兄告訴我不要回來了。按照老家的習俗和母親過世的時辰,三天內就出殯,我肯定趕不上了。一夜思來想去,覺得多年在外,沒能盡到兒子應盡的孝道,臨走還不能送母親一程,徹夜未眠。第二天大早,開著租的Dodge truck 去工地。天下大雨,又是石子路,在一個轉彎打滑時車翻入路壕。可能是因為穿的是高邦安全鞋,踩刹車時踩了油門。(後來我發現Dodge truck的轉彎穩定性確實有問題)。
記得每次出差J都告訴我租車不要買保險,公司統一有保險。可當我打電話回去告訴他我出了車禍時,他卻說我是contract, 車禍責任自負。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好在還車時租車行說我買了保險。原來他們的英語半斤,我的八兩。陰差陽錯地我就買了保險。真是老天有眼啊。後來據說修車成本近萬。
六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我的工作得到了認可。我終於得到了B公司的正式雇用。後來我知道J博士是學材料和熱處理出身,對於力學和產品應用上麵他並不精通。我也在工作中小心地處理每一個問題,盡可能做到J博士滿意的前提下盡可能多的人滿意。
然而,隻要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總有一天會出大問題。還是第一次出差去的美國的那家公司。抱怨越大了,並提出如果不徹底解決,就終止合作。銷售人員已把問題反映到了公司上層。
近一年的時間裏我去過至少三次,由於產品的問題,客戶對我的態度也與來越差。不過我也發現了問題的根本。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個問題恰恰是J博士二年前改了設計後造成的。他曾經把這個修改當作是他的得意之作,向我講了一些“高深”的理論。我麵臨的是要麽指出問題,修改設計;要麽,公司失去一個大客戶。我更清楚,就J的為人,他會把公司對他的指責全部推倒我身上。
最終,為了不得罪J博士,我換了一種原因,提出了修改方案。當然,J博士一看就明白我要改他的得意之作,很不高興。可是在當時的狀況下,沒有人再提出其他解決辦法,公司上下都願意試一下。結果第一批初步試驗結果很好。當地銷售人員拿著客戶的反饋高興得到公司來,催著批量生產。
就在此時,我接到了國內老家的電話,父親病危。父親八年前患腦出血,生活不能自理,多虧我有位世界上最好的哥和妹在老人身邊照料,多年來病情基本穩定。我出國近四年沒能回去看他。一直希望等工作穩定後回去看老人。再想起不到一年前剛去世的母親,我沒能見最後一麵。我不顧一切,給公司打了個招呼就買了最快的第二天的機票回國。隻可惜在我動身前他已辭世。更讓我痛心的是我到家後已出殯。至今我實在不明白家鄉的風俗,為什麽總是這麽急著出殯。讓我這個不孝之子沒能在最後送二老一程成了我永遠的心痛。
算上路上的時間也就一周,我便返回了工作。
第二天中午剛過,J博士叫我到他辦公室,給了我一封信,說B公司決定解雇我。時差還沒有倒過來的我腦子反應不過來,還以為聽錯了。看到旁邊坐的另一位主管(可能算是見證人),我問了句為什麽。J說沒有具體原因,並在大談他給我爭取了很好的補償之類的話。旁邊的那位主管說我如果不滿可以申訴。我知道其他人即使對此事有看法也不會說什麽。因為是他雇的我。更何況我們都是Chinese.
很快,我明白過來了,是這位J博士要趕我走。我馬上又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解脫感。一年多的在J博士手下的工作經曆讓我真正的償到了什麽是壓力。開始的六個月他不時地在提醒我隨時回家。之後他還在提醒我還有六個月的觀察期。處理每一次問題我都必須費盡腦汁的想如何按“他的辦法”把問題解決了。
然而,事情來得太突然,腦子很亂。回到家後,發現門口放著B公司為悼念我剛去世的父親而送的花籃。想起這位J博士的所做所為,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怒。事情做得也太絕了!
一怒之下,我給總部遠在美國的總公司的CEO寫了信。如實說了我的憤怒以及這個產品多年來存在問題和J博士的情況。這位管理著近8千人公司的CEO居然給我回了信。簡單的表示了對我的感謝。過後我知道這是我一時衝動。便盡量使自己盡快忘記這一切。我是不會申訴的,對於那份工作,我太夠了。
好在約三個月後,我得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都是一個行業,新公司裏有幾位也曾在B公司幹過的同事。可是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我都極不願提起我在B公司的經曆。
大約一年後的一天。一位同事突然問我是否認識B公司的J博士。他告訴我說J博士gone. 並且告訴我B公司的原D產品經理現在在我們公司的另一個部門。他們之間很熟,D告訴他B公司不久前對那個產品部門進行了大調整。並說D提起了我。他的表情裏似乎表明我和此事有關係。我推辭有事便離開了。
去年的一天,我收到了以前國內一個朋友了郵件。他是國內同行業一家公司主管技術的副總。向我打聽J博士。說是J要和他們談技術合作,但他不了解J。 我不知道如何答複這位朋友,便告訴他,我和他曾經有過一段不愉快的經曆,難免有偏見。建議他按J自己提供的情況,在同行業和網上自己去查。據我所知他們沒有合作。
命運真會捉弄人,你想忘卻的事總是不時地以你意向不到的方式在你認為忘記了的時候提醒你。既然如此,就寫出來給朋友們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