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廬山真麵
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你的容顏
------《傳奇》
還有一周,再有個火供,自立的假期也將結束。周日晚上九點左右,自立剛從對麵道場回來。忽然聽到房門的叮咚聲。“我沒有訂什麽服務呀”,自立暗忖,好在還沒有脫衣衝涼,自立走去打開了門。一下就愣住了。再一次跌進那雙似曾相似的笑眼裏。“你是?你怎麽來了?”自立有點語無倫次。很快反應過來, “周先生還是美蘭?”
“周先生。”對方笑,“我姓周。周先生是我堂叔。”
“喔,請進請進!”自立慌忙道。心怦怦亂跳。
“吃飯了嗎?我請你宵夜?” 他含著笑問。並沒有急著進門。
“好的好的。”自立脫口而出,又懊惱道“我的意思是,這怎麽好意思。。。。”
“應該的,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他又友善地加了句“你是周先生的得力助手麽。”
說起老周先生,自立才放鬆下來。“你稍等一下。”自立說完,很快奔回房內,抓起手袋奔出來,朝小周先生說“那我們走吧?”。
“不急,慢慢來。還早。”
倆人並肩走出了酒店。熱氣襲了上來,自立臉有點發熱。她不想假裝矜持,整個身體語言都洋溢著再見“那片雲”的快樂。這種快樂,可以用賈寶玉初見林妹妹的感覺來形容:“眼前分明外來客,心底卻似舊時友”。又可用林妹妹的話來形容自立眼中這位氣度軒昂的男子:“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
“我們去101大樓看夜景吃飯好嗎?”他一邊引著自立走向他的車,一邊問道。
“晚飯早吃過啦,現在去101看夜景也晚了吧?”自立看著他笑。
“那我們隨便走走?”
“好!”
結果他們去了西門町“隨便”走了走。
漫步在熱鬧的人群裏,兩個人必須挨得緊緊的才聽得到彼此的聲音。
自立發現台北市的路名很親切,不是忠孝路民生路中山路就是南京路重慶路等等。
“這得感謝來自上海的鄭定邦,1946年時因為廢除了日本式的街路係統,重新取名時他就用大陸的地名來為台北市的街道取名。”小周先生細心地解釋道。
“這倒給49年後來的大陸人一種生活在故國江山的錯覺。”自立笑道,“也算是美好的巧合了。國民黨與它命中注定的緣分。”
自立告訴他自己去過的旅遊景點。
“日月潭阿裏山都去過了?我都沒去過。”
“真的?”自立不太信。又感歎“太魯閣真是美,是非常有氣勢,壯觀的美。日月潭就是比較溫柔寧靜的美,兩者都是山水之美,而阿裏山是森林之美。”
“去喝點東西?”他邊問邊把自立帶進一家冷飲店,一杯冰凍珍珠奶茶打斷了自立的美學之說。
“嚐嚐台灣的水果?這種土鳳梨個頭雖然小但是很甜。番石榴沒吃過吧?”他繼續投喂,盡職地做一個好向導。
接下來幾天,都在這個模式中度過。
在九份老街高高的石階上漫步,他說,“這裏,這個地方就是拍《悲情城市》的地方。”又添了句,“《悲情城市》知道吧?”
“當然,裏麵有梁朝偉麽。”自立答道,“不過我隻記得裏麵有幾位年輕人在茶館裏,圍坐一起唱九一八”,站定道,“就是這裏麽?”
手裏還拿著吃過了的一盒榴蓮,倆人被熱情迎進了一家茶館。店主人是位中年女士,言笑晏晏,快速推薦著店裏的烏龍茶,並沒有嫌棄自立手中的榴蓮,居然讓自立一邊吃榴蓮一邊品茶。要知道,在馬來西亞泰國,榴蓮是不讓帶進旅館吃的,會罰款。自立後知後覺,不好意思,最後離開店時,連買了幾罐茶葉,外帶一套茶具。
“這裏店真多。”自立說。
“對岸沒這麽多店嗎?”
“以前沒有,現在也多了。”
“現在是全國人民全身心擁抱資本主義以及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哈美哈日哈韓哈一切西方大牌奢侈品”。自立微微喘口氣,繼續道。
“資本家也回來了,本土資本家也產生了,不過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民營企業家,馬克思說的剩餘價值階級剝削就不存在了嗎?”又跟他說起《霓虹燈下的哨兵》這部電影,“共產黨的軍隊剛進入上海最繁華的南京路,有戰士就被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香花美人給腐蝕了”。
來到漁人碼頭,自立說,“這兒的景觀跟國外挺像的。”
日暮時分,一對對的戀人在這兒甜蜜廝纏,海風徐來,自立也頗覺心動。
“你說過山美水美的,明天帶你看懸崖與大洋之美,好嗎?”他溫柔地建議道。
自立順從道,“好的,都聽你的!”
次日他們駕車去了清水斷崖。台灣八大景之一,斷崖高一千多公尺,以90度緊鄰太平洋,公路綿延118公裏,幾乎處處都是美景。當真是鬼斧神工,海天一色,一片蔚藍。自立已經不想再用“美”這個字來形容所看到的。“天上人間,恍若仙境那”自立頻頻感歎。在幾個觀景台都作了長時間逗留,倆人相依相偎對著太平洋發呆。“真是美呆了”,自立最後還是用了個“美”字。他隻泯嘴笑。
消磨了大半天,自立才依依惜別。“以後再來。”自立說。
“好”他答。
自立覺得,如果她住在台灣,這裏將是第二個如大瀑布一樣的地方,是可以將心靈寄托給大自然,然後得到撫慰的地方。不同的是,在這裏,自立不會再想起嘉明了。
“謝謝你帶我來這裏。”自立看著小周先生說道。
“我也好久沒來了。”他也看著自立。
“我很高興。”自立說。
“我也是。”他傻傻地重複著。
倆人就這樣互相看了很久很久。突然,他伸手牽住她,問“明天想去哪裏?”
自立苦惱地想著,差一點想說“和你在一起,去哪裏都好!”最後關頭,險險刹住車,
心不對口地說,“你定?”
“好,那我們現在回去看夜景!”
回到台北,他們去了101大樓吃飯看夜景。101當時是世界第一高樓,屋頂平台也要再等二十多年後才開放。自立仿佛置身慢慢降落的飛機上,大都市的燈火勾勒出一台動態的燈光秀,生動而絢爛。
第二天,他們開車去了日月潭。原來小周先生的確沒有去過那裏?自立暗忖。
自立已是二次來此,卻好像沒來過似的。沒有見到碼頭,遊船,纜車,和太多的遊客。他們隻在沿湖步道裏牽手而行,四周是安靜茂密的樹林。經過文武廟,遠眺高高的山門,底下還有破敗損壞的石階。
“那是921大地震引起的,還沒修好。”他說。
午後經過玄奘寺時,下起了大雨,倆人進去避雨。幾個本地人在裏麵悠閑地喝著茶下著棋,自立參拜過玄奘大師後,倆人出到堂前,透過紛紛的雨絲,可以望見不遠的湖光山色。
“這個寺建成那年,我還沒出生呢。”自立喃喃自語。
“我也不過才幾歲。”他說。
“玄奘大師的靈骨原來是供奉在南京的,他自己大概也不會想到會飄洋過海,最後落戶在日月潭邊。”
“唐朝人,離現在有一千三百八十八年了。”
“曆史和算術學得不錯麽。”自立誇。
“過獎過獎!”他假假地作揖道。
雨沒有停的意思。裏麵圍著看下棋的一個本地人走了出來,從門邊兒取了一把傘遞過來。自立他們謝了他,接過傘打開,開始了雨中漫步。倆人挨得很近,互相輕摟著腰。
林中的空氣,因著雨水的浸潤,更加的清新,透著些許樹木花草的暗香,時隱時現,若有若無。自立不期然有了一種天荒地老,歲月安好的錯覺。
周圍安靜得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自立被摟緊了一些,他們的衣服鞋子都有些濕了。
“不冷吧?”他問。
“不冷”。自立搖頭。五月的台灣,對自立來說,已經是夏天了。
漸漸雨收天晴,傍晚的餘暉灑滿了潭中水麵上,林中鳥聲宛轉,此起彼伏。倆人亦是倦鳥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