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菁木秀

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思考,是我的另一種活法,還有一種呢?那就是說話,哈!就是如倒豆子那樣將自己的話都倒出來,以此為生。
正文

被愛情劊子手刺傷的女人(原創)

(2004-06-16 01:33:50) 下一個
被愛情劊子手刺傷的女人        梅菁 (說明:這是曾發生在我友人生活中的真事,名字為化名。) 看著餘冰清躺在病床的樣子,每個熟悉她的朋友都會心碎,也僅僅是因為這一次的倒下,我才有機會和冰清這樣深的交談,了解了她的痛失也了解了她曾經走過的路。 出走的女人迷失在黑夜裏 1991年夏天,18歲的冰清在四川白拱老家幫家裏做點農活,那時她是一個瘦高個子紮著兩條羊角辮的鄉下姑娘。高考落榜後,家裏人就開始張羅她的婚事,把她許給了鄰村的劉二麻子當老婆,因為家裏急需錢給哥哥蓋房娶親,冰清央求家裏人再讓她讀一年書,再考一次,可是固執的老父根本不理她,於是她有了出逃的念頭。她向好心的二姨借了一百二十元錢就上路了,從村裏到鎮上,她搭的是拖拉機,到了鎮上她又乘輪船,那時候她連個方向也沒有,隻有急急的一個念頭,離開這裏,離開這裏!等船開之後,她才長歎了一口氣,站在甲板上,望著向後遠去的風景,淚水湧出了她的眼眶,那時她才意識到她走了,可能一輩子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地方了。 她的第一站是重慶,在破舊髒亂的火車站裏,她相識了劉燕。劉燕也是從樂山家裏逃婚的,但比冰清有目的,劉燕說要去海南找表姐,她表姐在一個歌舞廳裏做事,每個月掙好幾百塊錢哩!冰清連眼都不眨,立刻跟定了這個和自己有著同樣命運的女孩,到了新地方隻要自己能立下腳來,多辛苦冰清都願意。兩個女孩這樣一路火車、大巴、輪船地到了海口,兩人身上加起來隻剩三十二元錢了,她們背著不多的行李,在海南烈日酷暑下,從秀英碼頭,一路詢問地找到了在龍昆南路的紅辣椒歌舞廳,劉燕的表姐倒是很仗義,帶著她們去見張老板,當天晚上,什麽也不會的冰清和劉燕就跟著表姐一塊去了歌舞廳。第一個晚上,冰清和劉燕隻是傻坐著,不知道該忙些什麽該做些什麽,表姐說她倆是木頭,她倆就更是手足無措,倒是那個張老板進來看了她倆幾次,說沒關係,慢慢來,剛來都是這個樣子等等。第二天表姐帶她倆去逛街,去的是解放路的海城購物城,表姐拿著幾件豔麗妖氣的衣服在她倆身上比,然後買下來了,那衣服用了表姐三百五十元錢,冰清剛想謝表姐,表姐就說,這衣服錢是暫時借給她倆的,掙了錢還了就是。當天晚上,劉燕和冰清被表姐濃妝豔抹地打扮成了“騷狐狸”就去歌舞廳了。那一晚劉燕陪了一個男人跳舞,冰清陪的那個男人見冰清既不會跳舞也不會唱歌,連說話也是點頭搖頭的,就把她換了下去,之後,冰清坐在休息室一直到收工,那晚劉燕興奮地告訴冰清客人給了她二百元小費,就是陪那男人跳舞而已,冰清大瞪眼睛不敢相信。其實,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開始,隻要開了頭往往都會一發不可收拾。冰清在第三天終於陪上了一個男人去跳舞,她不會跳,那男人可能更不會,隻是一邊一下地擺著,男人的手在她的腰上摸了一陣,按表姐的話說,隔著衣服能摸著什麽嘛!冰清一閉眼,這一關就算這麽過去了,那一天冰清平生第一次掙到了二百元錢。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那個窮鄉僻境的家已經成為遙遠的過去了,隻會在月黑風高的夜裏,那一切會突然出現在冰清的夢境裏,清晰地讓她驚出一身冷汗,半年後,冰清往家裏寄了一萬元錢,說是給哥娶親的,又給二姨寄了一千元,為的是一份報答,而她自己卻不願意聽到家裏的什麽消息,她下定決心,自己不可能永遠這樣,她還是要讀書,要上大學,在那些無聊又有閑的日子裏,她沒有去像別的小姐一樣打麻將泡仔,而是看書、看雜誌,她最愛讀的是《知音》,那些人的坎坷經曆曾深深地讓她震憾,可她又自歎,她的經曆不是更慘更讓人落淚嗎?一個十九歲的女孩,看不清自己的前方,又知道一隻腳已經深深地紮在泥潭裏,拔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啊! 想哭就到我懷裏哭 最初的絕望是這樣重地擊傷了她,讓冰清有點自暴自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不知道自己的前方是什麽,更沒有任何目標,從一個歌廳走到另一個歌廳,依著自己的年輕和高挑的身材,漸漸地也有了些名氣和熟客,日子一複一日,她變得如貓一樣的懶散,白天睡得天翻地覆,到了太陽下山了,就如出巢的貓兒,那時她才吃每天的第一頓飯,接著是喝酒、說笑、跳舞,然後是夜宵,到了黎明才回到她的小屋去。如果那一天不遇到譚先生,可能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冰清第一次坐譚先生的台,就喝多了,還吐了一地,譚先生沒發火,隻是對她說,不能喝就不要勉強嘛!譚先生四十多歲,是個貿易公司的老總,後來譚先生常來,她就和冰清熟了,不過譚先生和別的客人不一樣,他從不會伺機在冰清的腿上或腰上捏一把,譚先生總是挺正經地問冰清一些話,比如家裏還有什麽人啊……也不知為什麽,冰清見譚先生總是和和氣氣地對自己說話,心裏就發酸。有一次,冰清就把逃婚的事說了出來,因為說的委屈,眼淚也不知不覺地流下來了。譚先生就拉著冰清的手說:“太委屈你了,想哭就到我懷裏哭吧。”冰清就嚎啕大哭起來,末了,不知為什麽竟冒出一句,如果不逃婚,再補習一年,自己肯定能考上大學。譚先生有些吃驚!當晚,譚先生給了冰清1000元,對冰清說,希望不要在這種場合再見到她了,冰清淚眼婆婆“撲嗵”一聲給譚先生跪下了。譚先生沒說什麽,拉起冰清就走,那一晚譚先生和冰清在酒店開了房,冰清把自己20歲的雪白身體獻給了譚先生。 冰清並不後悔自己這樣成為一個女人。有些辛酸是我們無法避開的,它是每一個女人成長的必經之路,而真正讓人辛酸的是我們自己。六年後,冰清在一次商務聚會中再次遇到了有些老了的譚先生,但譚先生卻怎麽也想不起冰清是誰,而且譚先生不姓譚,而是姓周。冰清自嘲地想,未必此周先生就姓周呢! 自那一夜之後,冰清沒有刻意地去想譚先生的事,譚先生沒有把手機、BP機和電話留給她,她心裏就明白他們之間隻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小插曲、小故事,不過她倒是開始思考起自己的未來和出路了。那時,她已存下了近15萬元人民幣,她沒有再去歌舞廳,甚至從那以後,連應酬也不願意去歌舞廳,她並不是說這一段過去不光彩,而是從心裏厭惡那個暗暗的地方,有過兩年陪舞經曆的冰清已經見慣了幾乎所有類型的男人最不知天高地厚,最無聊無恥的嘴臉,在她的心裏,她要將這一段完全地抹去。 穿梭在寫字樓裏的白領麗人 有了這些錢,冰清開始琢磨去讀什麽補習班,一打聽,一旦要高考必須回原籍,冰清可不想再回那窮鄉僻壤,於是權宜之計報了自學考試——這是所有的學習中是最難的,要求有毅力還要有巧勁,冰清先去報了一個電腦打字班學習電腦,學會打字後,就去一家做貿易的小公司應聘打字員,白天八小時上班又忙又累,幾乎所有的人都可以使喚冰清幹這做那,冰清沒有怨言,能夠在帶電梯的寫字樓裏上班,她的心情特別好,雖然掙的錢才是她以前幾天的錢,但冰清心裏很舒暢,因為業餘時間她也完全紮在了書海裏,從第一門課《中國革命史》開始考起,每一年考五門課,冰清幾乎都是一次性通過,有幾次老板知道冰清在參加自學考試,破例允假給了她複習功課的時間。四年過去了,冰清取得了自學考試中國文學專業的大專文憑。 有了這張冰清夢寐以求的大專文憑,她開始想找新的工作,原先的那家小貿易公司,因為是家族公司,人權鬥爭很激烈,而且也看不到什麽發展,在公司裏她隻管打字、複印、辦公用品和日常接待,這很鍛煉了她,使她越來越像一個出色能幹的白領。當她將人才交流中心的應聘表填好二周後,竟然有三家公司要她去麵試。冰清去了,落落大方又恰到好處地回答了公司經理的每一個問題,加上對電腦的熟練使用等,一周後,有兩家公司錄用了她。 拿到公司接收函的那天,她興奮異常,站在陽光下,她忽然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把那封接收函拿出來看了又看,終於忍不住在馬路邊上大叫一聲“哇塞!”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完全靠自己取得的成功。她為自己驕傲自豪,她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一個理想的單位——景森對外貿易公司。 最初冰清隻是負責單證、核銷等內勤工作,但半年後,勤奮好學的冰清被一個業務部門的何經理點名要去了。她很虛心地學習外貿業務的操作規範和技巧,建立客戶關係,下工廠,參與外商談判,籌備交易會。她常常一連跑好幾個城市,沒有白天黑夜,沒有節假日地工作,她黑了、瘦了,卻覺得內心無比充實和踏實。一年後,她通過了外銷員考試,可以獨立操作了。 功夫不負苦心人,她的辛勤奔波換來了第一年創匯30萬美元的好成績,這30萬是紮紮實實的呀。經理為了獎勵她,給她加了工資,發了紅包,她覺得何經理看她的目光漸漸地有些不自然了,她熟悉各種男人的暗示、渴盼,所以她盡量回避著何經理,也盡量避免和何經理的接觸。可是何經理常常要帶著冰清一起去談生意,見客戶。冰清就不好拒絕,想著這是正常的工作,去去也無妨,於是每份合同上都署上了她和經理的名字,可具體事務都是她一個人在處理。 我就是你愛情的春天 1998年水災時,景森公司募捐了價值50萬元人民幣的抗洪物資,於是成了新聞媒體的追逐對象,就是在一次新聞發布會後的酒會上,冰清認識了孫隆傑,孫隆傑是一家新聞圖片報的攝影記者,酒會上,孫隆傑除了工作之外,就是用長焦遠遠地對著冰清拍。第二天下午,冰清的桌子上堆了一大堆孫隆傑送來照片,冰清很吃驚,但望著照片中神采飛揚的自己,她更是喜出望外。 那天冰清坐東在愛晚亭酒店的包廂裏請了這位才上島半年的窮記者,並且客氣地對孫隆傑說,她把自己拍漂亮了,沒想到這位窮記者一正色說:“看見你就如看見愛情的春天。”冰清歎了口氣:“還春天呢!都老了。土都埋了一半了!”冰清抬眼看著孫隆傑,發現對方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那眼睛是那樣異常的熾烈,冰清有些動容。冰清說,自己的春天早沒有了,孫隆傑一把拉起冰清的纖纖小手,放在自己的唇間:“我就是你愛情的春天。” 冰清第一次定睛看著這個說話這樣冒失衝動的小夥子,表麵上盡量鎮定,其實心裏已如鹿撞,似乎是心底最底層的什麽東西被觸動了。 沉寂了那麽多年的冰清並非一張白紙,她經曆了譚先生之後的三個男人,但那三個男人都有家,他們都是在不危及家庭的前提下與冰清玩過一段婚外戀情,這使冰清也大大收緊了自己的心,對浪漫愛情不再抱任何希望,隻想掙更多的錢來讓自己更有作為有出息。沒有想到這浪漫的愛情春天卻從天而降,這時候的冰清就如幹柴,孫隆傑就象烈火,兩人一碰就熊熊燃燒起來。很快,孫隆傑便搬進了虹冠大廈冰清一室一廳的公寓裏,他們開始了同居生活。 正當愛情的烈火燒得正旺時,景森公司卻傳出了對冰清不利的謠言。當時何經理的承包正在兌現,何經理和公司按合同比例分成後,冰清沒有多得分文,這倒沒什麽,關鍵是公司突然冒出許多有關冰清的傳說:什麽說是冰清是用青春作交易,那些合同都是這樣換來的。冰清十分明白這謠言的殺傷力和這謠言源自何處。她忍無可忍地衝進了何經理辦公室。她說,何經理你心裏清楚這些合同能談下來,我做了多少工作,而你隻不過出出麵而已,你拿了大部分獎金我也沒說什麽,可你為什麽還要回處散布謠言。 何經理請她坐,勸她別生氣,說既然大家都這麽說,你又何必認真呢?白白背一個名聲。我們一起工作工作2年多了,我對你不好嗎?好多女孩子想來這個部門,想要你現在的位置,我還看不上她們呢?說著,就湊到她身邊坐下,對她說了坐台時你什麽男人沒見過,幹嘛對我那麽正經嘛!26歲的冰清還是可那樣無可救藥的率直和坦誠。她衝動地站起來,說了聲:卑鄙!可恥!就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冰清告病假不去上班,這是個小小的抗議。一想到何經理的話,冰清便渾身發麻,她大哭了一場,正好被從外麵趕回家來的孫隆傑撞了個正著,她在情急之下將她過去的經曆和委屈一股腦地對讓她燃燒的這個烈火式的男人說了出來,這個男人抱著她,任她抽搐哭泣,末了,他對她說,別去那家公司了,難道那麽大個城市,還沒有咱們活路的地方嗎? 冰清停止了哭,想了想,就堅決地搖頭說,不!因為今年的承包裏也有冰清的份額,她現在業務做的很好,放棄很可惜。冰清繼續去上班,隻是不那麽熱心工作了,因為何經理限製了她的業務信息來源,所有的信息都不提供給她,又不許她離開辦公室,可她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想著:不讓我工作?好哇!我就多享受愛情的甜蜜。當時,冰清和孫隆傑的感情發展的十分迅速。不久,他們談論起婚姻嫁娶,向往著兩個人真正的共同生活。她不忍心看著自己的愛人在烈日下奔走,於是給他買了一輛本田CBR250摩托車,又給他買了MOTOROLA的手機,然後兩人商量是否要一起回趟老家。 這時候孫隆傑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對冰清說,她是一個傳奇的女人,有著別人沒有的經曆和故事,不如將這一切寫出來,一定很有賣點,而且定可一炮而紅,冰清大睜著眼睛,是啊,她自己也一直愛好文學,喜歡寫作,為什麽不寫寫自己的故事呢? 接下來的日子裏,冰清告假二個月,閉門不出寫這些年的經曆,算是自傳體的小說,最初的故事大綱取名為《從山裏走出來的女孩》孫隆傑幫她推薦到一個女性雜誌上去發表,很是轟動,然後冰清更是投入地寫這幾年的經曆,一邊寫一邊哭,有時又笑,因為她確信那些陰霾的日子都已離她遠去了。 “我掉進了冰清溫柔的陷井” 二個月後,冰清又開始回景森公司上班。此時她的自傳體小說已被湖南的一個書商以二萬元收購,馬上就要出版了。所以冰清的狀態特別好。而何經理對冰清也一改以前的態度,變得非常和氣。冰清以為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也就不計前嫌,繼續與他合作。於是冰清又開始馬不停蹄地忙起來,這次何經理交給她一樁大生意:60萬美元的資金進出。 她萬沒有想到這是個陰謀。與何經理一起談生意,簽合同時,何經理說不用署自己的名字了,他充分信任冰清。因為有以前的回合,冰清也就不好再堅持,於是在購貨合同,貸款報告上全是她餘冰清一個人的簽名,這同時說明這單業務是她餘冰清獨立操作的。又過了四個月,生產廠家無法提供貨物,中間的貿易公司吞吃了300多萬元的資金,公司的業務運作一時陷入困境,總經理親自過問此事,要求冰清寫一個詳細的報告材料。 此時的孫隆傑正在廣州出差,用他的話說,廣州是華南文化的中心,文化人呆在海口會很快悶死,孫隆傑去廣州具體做什麽,冰清並沒有追問,但每天有電話來,詳情也沒細想,可報告一交冰清的心裏突然變得特別虛空,而公司規定她又不得外出,這就好比是熱鍋上的螞蟻。但再煩躁也沒辦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一個月後,公司宣布對她的處理結果:除名! 冰清不服、不平,可卻拿不出任何替自己辯駁的證據。畢竟是她一手給公司造成了這麽大的損失。她也知道她的頂頭上司——那個被她罵過的何經理在這中間充當了一個十分可怕的角色。可她哪有什麽證據呢? 她給孫隆傑打電話,對方的手機總是關機,她這才意識到已經有二個星期沒有孫隆傑的什麽消息了。當時,這還沒有引起她的警惕,身心疲憊的冰清也真的想休息一下,直到有一天上午,睡眼惺鬆的她接到了一個廣東衛視某欄目組編導的電話,才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那編導先說要采訪她,說看過她的自傳,後又說也看過她的情人寫的什麽陷井的文章,想了解真實的她。她一口氣噎在噪子眼,差點沒出來,本來以為是出書引發的走紅,話聽到後來部分,就像是被澆了盆冷水,從頭涼到了腳,她問那個編導,是什麽文章,編導說就是孫隆傑寫的呀,登在××報上的,你怎麽不知道?冰清鎮定下來,她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所以她答應了那個編導的要求,編導也很爽快,說明天上午他們就從廣州趕到海口。 冰清爬起來,滿大街地找那份過了期的報紙,哪裏也沒有! 第二天,廣州的編導一行三人來了,下午冰清把他們約到家裏,那家裏還放著她和孫隆傑的巨幅合影,電視台的人進門就架機器,然後開拍,冰清說她真不知道什麽陷井的文章,那位廣州編導就拿出幾張報紙讓她看,那赫然醒目的標題讓她如五雷轟頂——“我掉進了冰清溫柔的陷井”。冰清一目十行地看著看著,字字句句都是孫隆傑紮向她胸口的刀,文章說孫隆傑自稱“我”是一個多麽單純有才氣的青年人,被做舞女的女友養在家中,女友後來在貿易公司做大生意,而“我”這個愛情俘虜是如何披星戴月地奔走於報社與她的石榴裙下,不能自拔,甚至在性愛方麵“我”也幾盡被經驗豐富性欲很強的女友蹂躪……後女友迫我為她寫書,寫了之後又署女友自己的名字。……另一家報紙是別人寫孫隆傑的題目是:“一個青年的覺醒”,還有圖片……冰清簡直要昏死過去,望著對她開著的攝像機,她渾身發抖,終於倒了下去。 慢慢地走過傷心路 冰清躺在靜靜的病房裏。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輸得這樣慘!沒有想到在付出了那麽多時間、精力和心血之後,命運會給她這樣一個裁判。 白天,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冰清不肯進食,於是點點滴滴的葡萄糖、維生素、肌苷……經過冰涼的針頭進入她的血管。冰清淡漠地看著周遭忙碌的醫護人員,心想,如果一個人真想告別世界,他們又怎麽阻止得了?冰清隻是想讓自己饑餓、昏迷、大病一場、失去知覺,讓那突然而來的雙重打擊消解在這生理的苦痛麵前。可是連這種自由都沒有。 冰清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幾天來,冰清隻是被突來的重創震暈了,來不及反應來不及還手甚至及不及落淚。淚光中,仿佛又看到九年前那個背著一個小背包逃離家裏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的身影是這樣的清晰,那樣的純真,冰清再一次傷心地流淚,耳邊隻響著四個字:除名!除名!陷井!陷井。 最讓她不能理解的是孫隆傑,她為什麽要下這麽大的賭注來騙自己,何必呢?冰清這時還不知道,孫隆傑此時已將冰清的自傳小說改變成另一本書,書名叫“從舞娘到白領麗人”,此書在書市上賣得正火,而他自己頻頻出現在各個媒體,接受應接不暇的采訪,當然從經濟方麵來說,他也大大地替自己撈了一票。 淚水濕透了醫院雪白的枕巾。 事情發生後,冰清才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過去的那些細節,她將這一段一遍又一遍地刻劃下來,讓痛楚一遍又一遍地加深,讓自己的承受能力一點又一點地增強。 跨世紀的鍾聲敲響了,冰清一個人在靜靜的病房裏,舔著她心口的血跡,擦著她眼角的淚水。新世紀的第三天,我去看她,她對我說,她倒下是為了休息,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我也鼓勵她,對她說,等她再站起來時,會更加完整,更加成熟,也更加堅強。她笑著對我說:梅菁,請我吃飯吧,我餓了! 我扶著冰清走出了這個讓她傷心痛哭過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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