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薩蘇)鐵杆漢奸李太郎,或許海歸當中就有這樣直腸子講義氣的?
(2011-02-27 10:54:21)
下一個
在我們的影視作品裏麵,漢奸不少,但聽日本人講啥叫漢奸,還真是不多見。
一九六五年,日本《朝日新聞社》編了一本書,名字叫做《父の戦記》,借以讓那些曾經的日軍老兵留下對於戰爭的記憶。這本書第一篇是平野所寫,名為《不容違犯的戰陣訓》,李太郎是他提到的一個鐵杆漢奸的名字。
照平野“太君”的說法,漢奸也不都是這樣惡形惡狀,上不得台麵的家夥
按照原日軍曹長平野正已的說法,李太郎這個家夥,那真是個鐵杆漢奸中的鐵杆。
當然,作為日本兵,平野對李太郎這樣親日的中國人,是不會用什麽惡意來描述的,幾十年後還說他是“行為端正,富有正義感和人情味的年輕人”。而我們對他會有怎樣的感受,那……就得看您自己的判斷了。
1941 年,平野的部隊駐紮到了山東省西南部與河南交界的地方。隔著一條河,對麵就是八路軍的根據地,因為距離近,雙方的行蹤在對方眼裏都清晰可辨。認識李太郎的時候,平野正擔任據點的總務長(主計),負責糧秣,發薪,酒保等事務,他部下炊事班裏有個叫鈴木的一等兵,是據點裏的炊事員。
日軍傳統上後勤人員很少,炊事員往往要承擔一個人忙不過來的任務。於是,每個日本炊事兵給配了三名中國當地的夥夫,李太郎是配給鈴木的一個山東夥夫。
您說了,中國人哪有叫這個鬼名字的?
沒錯,李太郎,本來當然不叫這個名字。雇用的三個夥夫,分別姓李,姓王,姓方,這三個人都隻有二十幾歲,年紀相仿。日本人分不清他們的名字,鈴木為了方便,就把他們按個頭大小排序,最高的叫“太郎”,中間的叫“二郎”,最矮的叫“三郎”。姓李的夥夫個頭最高,自然就成了“李太郎”,他對這個稱呼也欣然接受。
李太郎六親不靠,很窮,但是幹活認真,教育程度似乎是三個夥夫中最高的,甚至慢慢地還能學說一些日語了。
說起來,鈴木這個人在日本兵裏算是人品不壞的。他屬於“召集兵”,即被征召入伍而非長期服役的士兵,年齡較大,膽小怕事,待幾個夥夫比較好。結果,李太郎對鈴木越發親近起來。
到此為止,李太郎算漢奸不算,還不好說。因為那個時候讓日本人拉去當民夫的可不是少數,《小茂青參軍》裏頭的小茂青,也去給鬼子修過封鎖溝呢。
8月間,當地日軍和八路軍打了一仗。日軍情報部門偵知敵(即八路軍)一部在對岸十公裏外的一個村子集結,隨即集中兵力,試圖給八路軍以重大打擊。由於兵力不足,負責炊事的鈴木也被調入戰鬥部隊,參加了夜襲作戰。
意想不到的是,八路軍的兵力十分雄厚(更像是有意打了日軍一個伏擊),結果在十餘倍的對手麵前,日軍吃了敗仗,敗退下來,傷亡慘重之外,那位臨時上陣的鈴木也在戰鬥中“失蹤”。
根據戰鬥的情形,鈴木可能戰死,也可能落入了八路軍的手中,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隻能列入失蹤。
列入“失蹤”最終總要有個說法,敗回據點以後,日軍內部都推測他陣亡了,沒人願意設想他當了俘虜。
鈴木一等兵失蹤,李太郎聞訊大哭,找到炊事班的下士班長,懇求其趕快組織去救人 – “快把所有的日本兵都派出去,盡最大的努力去找人吧。”他這樣請求道。
他也找到了平野,勸說道:“鈴木先生有妻子有孩子,為了他家的妻小,不應該馬上去找人救人嗎?”平野被他的話感動,但是自己並沒有部隊的指揮權,隻好到部隊長那裏去進言,但不知道是怕再遭八路的打擊,還是認為鈴木肯定死了,部隊長仍然不同意出兵。
“太郎,我也是小時候就沒了父親的人。沒有父親的孩子有多苦誰也沒有我清楚。可是,部隊長不同意出擊,恐怕也隻好聽天由命了。”平野這樣回複李太郎,幾十年後回憶當時的情景 – “看著太郎悲傷的麵孔,深為他超越國境的仁愛所感動,我忍不住淚流滿麵。”
咱們說李太郎為何對日本兵鈴木如此鐵杆呢?俗話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根據平野的分析,李太郎對日本人的鐵杆,緣於和八路軍的刻骨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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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の戦記》 朝日新聞社
原來,李太郎的爸爸,是偽縣政府(平野稱為“縣廳”)的要人,死於共產黨軍(大概是遊擊隊)之手,李家就此敗落。李太郎來為日本軍隊服務,大概也是因此而起。
大約也因為這個原因,李太郎對鈴木一家的同情,也是很真實的。
原來,李太郎至少是漢奸家屬阿!
看到李太郎依然苦苦哀求,無可奈何的平野隻好勸解:“太郎,鈴木君應該是已經不在了。在日本,政府會給他太太和孩子很好的待遇,生活不會有問題的,你放心好了。”
聽了平野的話,李太郎的淚水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了三十塊錢,交給平野:“平野先生,這個錢給鈴木先生家送去吧。”
李太郎的月薪隻有三塊錢,這三十塊錢恐怕攢得十分不容易,堪稱血汗錢。平野回憶,當時三十塊錢是夠買個媳婦的了。這下子,在場的日本兵都被感動了,平野死活不肯收,而太郎一定要給。最後,平野說了一句:“太郎,謝謝……”就說不下去了。
在他的帶頭下,二郎,三郎也多少捐出了一些錢,當平野帶著太郎把這件事講給部隊長的時候,部隊長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並且給太郎行禮道謝。
帶頭把自己的血汗錢拿出來給鬼子當撫恤金,“國際主義精神”讓從來不把中國人當人的日本部隊長都感動了,李太郎這樣的,用鐵杆都不足以形容也。對日本太君感情如此深厚,這可以算是漢奸了吧?
也不是很好說,你看,有很多人是非不分,但是講義氣。也許李太郎隻是跟這個叫鈴木的日本兵講義氣呢?你可以說他鐵杆,但漢奸不漢奸,恐怕還要更可信的證據。
那......我們繼續看下去。
可是事情還不算完,李太郎對日軍指揮官的行禮並沒有多大反應 -- 山東人心眼實,他對日軍部隊長不肯出兵去救鈴木還耿耿於懷呢。
結果,等部隊長表達完謝意,李太郎衝著部隊長清晰地吼了一聲日語 – “八格牙魯!”
沒等日本兵們反應過來,李太郎掉頭就跑,逃走了。
好家夥,這簡直是比日本人還愛日本人了……
太郎逃走後第十二天的傍晚,忽然,王二郎來找平野,說“太郎要見你”。
平野想也沒想就跟著他過去了。
他怎麽不怕是八路軍給他設的套呢?想想李太郎那麽鐵杆的主兒,這種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嘛。
李太郎就躲在廚房的陰影裏呢。
他在對岸的平家莊找到了鈴木一等兵。鈴木沒有死,他在戰鬥中挨了一槍,大腿骨折,被八路軍俘虜,並受到優厚的看護和治療。現在,八路的主力已經轉移,在平家莊的也就是十二三個人,李太郎決心和王二郎,方三郎一起去把鈴木救出來,所以希望日本兵給他們發槍……
天,為了救日本兵向日軍要槍企圖襲擊我抗日武裝,這回還需要證據嗎?李太郎這個鐵杆漢奸的身份,應該毋庸置疑了。
不要說老薩感慨,平野也被李太郎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 他大概也沒見過這樣的中國人。
不 過,李太郎顯然不懂日本軍隊的“規矩”。人活著固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鈴木若是真的被俘虜了,卻會引發一個大問題 – 如果向部隊長請求出兵,即便把鈴木救出來,他也要上軍事法庭。按照慣例,如果確實曾經被俘的話,肯定是要槍斃的!如果鈴木是戰死的,他的家室會成為“靖國之妻”,受到優厚的撫恤,但如果他因為被俘給槍斃了,那他的妻子來領骨灰時候的淒慘表情,平野覺得實在令人想都不敢想。
平野寫道:“按照《戰陣訓》的要求,日本軍隊裏,當了俘虜都要以死謝罪。去死是國家的要求,至高無上的命令。”
這 下子,平野也不知該怎麽辦了。但是,李太郎一直在哭著懇求,最終,平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 不向部隊長談這件事,靠自己的力量把鈴木救出來。平野把自己的手槍借給了太郎,給二郎和三郎各發了手榴彈,自己則向別的士兵借了槍,用布包起來偽裝好,然後換了中國人的便衣,四個人從營地出發了。
一路上,雖然不時遇到盤問,但李太郎就是本地人,應對得頗為合理,所以直到平家莊,一切都十分順利。
平家莊到了......
估計,把事情講到這裏,會有很多朋友推測,這李太郎,八成是八路在日本據點裏的“釘子”。家庭可以偽造,對鬼子可以演戲,不變成鐵杆漢奸,怎麽能把平野這個大活人賺到八路的老窩來呢?比起活捉一個日本軍曹,繳槍兩支這樣的戰績,李太郎捐三十塊錢那隻能算小小的魚餌了。
這種事兒,曆史上沒少發生過,電視劇裏更多,屬於經典橋段。
然而,曆史不都是電視劇。不幸的是,這李太郎真的是個鐵杆漢奸,什麽身在曹營心在漢,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要真是這樣“經典”的事兒,老薩也就犯不著在這兒重複勞動了。事實是,在李太郎的策劃下,平野等人真的發動了對八路軍的襲擊,來乘機救走日軍俘虜鈴木。
這鐵杆漢奸膽大心細,僅僅幾個人就敢去襲擊八路軍的根據地,堪比《敵後武工隊》裏的保定夜襲隊長劉魁勝。
夜襲八路,想想就是個瘮人的買賣阿!
夜襲這種活兒,啥時候輪到鬼子來幹了?
平家莊,是個不過三十戶人家的小村子。對這次救援行動李太郎已經預先踩過點,胸有成竹,他知道夜裏八路大部分都在做工程(挖地道?)醫院這邊,這邊隻有哨兵比較難纏。李太郎和王二郎一起,裝成走夜路的人,用本地話巧妙地和八路軍的哨兵搭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平野和方三郎乘機偷偷鑽過警戒線,躲進了一個草垛。
隨著平野等人投出手榴彈,接著亂槍射擊,引發八路軍的一片混亂,李太郎乘機鑽進醫院,救走了本來就沒怎麽被看守著的鈴木。
不過,幾個人到底膽虛,而且大多不是戰鬥人員,所以平野的回憶中他們並沒有擊中八路軍的哨兵,那個哨兵跳起來,從哨所裏跑了出去,臥倒就地盲目地開槍還擊。
看來,土八路也有點兒被打蒙了 – 八路也想不到就這樣幾個鬼子漢奸居然敢來摸老虎屁股阿!
身材高大的李太郎背著鈴木跳進了高粱地,平野等人且戰且退。雙方都投鼠忌器,未敢戀戰,結果他們終於把鈴木帶到了安全地帶。
天快亮的時候,他們退回到了日軍據點,把鈴木暫時放在了炊事員室。“對不起,對不起。”鈴木見到平野時,痛哭著隻說這一句話。他的腿上了夾板,眼神茫然,表情呆滯。
“鈴木,你沒有當過俘虜。你是重傷後動彈不得,被好意的村民救護,而後得到我們接應回來的!所以,軍事法庭也決不能判你被俘。你一定會被當作光榮的傷員送回國內,送進醫院治療的。知道這件事的隻有我們幾個人。”
平野這樣說著謊話寬慰鈴木,其實兩個人都知道 – 失蹤了十二天,受到良好的治療以後回來,這樣荒唐的話,天曉得有誰會相信。
此時,起床號還沒有吹,平野回到自己的屋裏,徒勞無益地思索著怎樣向部隊長報告這件事。
五點二十分,轟然一聲巨響,整個據點的玻璃都被震碎。平野奔向炊事班,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隻見鈴木一等兵撲倒在地,滿屋硝煙,遍地鮮血 – 鈴木,拉手榴彈自殺了,肝腸塗地,他炸斷的手臂丟在血泊中,還在顫動。
“我不該當俘虜,對不起。”鈴木留下了一份隻有這一句話的遺書。
“怎麽會這樣子呢?”太郎衝過來,看著鈴木的遺體,蹲在那裏放聲痛哭。
這時,部隊長也來了。我隻得向他做了詳細的匯報。
“鈴木,死得好啊。堪稱武人之花。”部隊長看了情況,稱讚道。說完,他鬆了一口氣,微笑著對副官說,“給師團司令部發一份訂正的電報吧,把‘失蹤’改為戰死。”
就在這時,鐵杆漢奸李太郎跳了起來,大聲喝道:“共產黨都給他包紮,給他看病,你這個部隊長(看到這樣的情景)怎麽還會覺得高興呢?!”
平野無法解釋 – 國情不同,解釋,恐怕太郎也理解不了什麽叫“靖國之妻”。
李太郎對平野道:“平野先生,再見!”他轉過頭來,毫無畏懼地看著部隊長,狠狠地罵了一聲:“東洋鬼子!”
罵完了憤然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 在場的日本人,竟沒有一個有勇氣去阻攔他。
平野寫道:“《戰陣訓》中那一句無人性的‘勿受生擒為俘虜之辱,勿死而留下罪人之汙名’,
象冰一樣冷。28歲的鈴木一等兵,就是因為它,隻能自行了斷生命……是誰寫了這個戰陣訓,並把它堂而皇之地頒布全軍呢?對有仁愛之心的李太郎來說,隻有不知人性的‘東洋鬼子’才會這樣做吧。 “
意想不到的是,鐵杆漢奸李太郎此後的命運並非不知所蹤。
1942年,日軍發動太平洋戰爭,但戰局迅速逆轉,平野的部隊也不斷遭到激烈的攻擊,損失很大。
平野寫道:“當年叫著‘東洋鬼子’而去的李太郎,此時,竟然出現在了八路軍中,而且成了一名年輕的中隊長。他在作戰中豪膽,沉著,神出鬼沒,以消滅‘東洋鬼子’為業,多次給日本軍沉重的打擊。”
好家夥,鐵杆漢奸變成了李向陽,這個轉變,薩的小心肝有點兒扭不過勁兒來啊。
去救鈴木,造成一個日本兵死亡(鈴木),一個日本兵厭戰(平野),還給八路軍送去一個熟悉日軍情況,會說日本話的鐵杆漢奸。
皇軍這回虧大發了。
平野在文章中最後一段寫了這樣一段話,他說:“到現在,已經二十五年了,現在,太郎要是還活著,也該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大幹部了吧,那樣,他一定會把自己那種仁愛和正義感,貢獻到‘為人民服務(民眾のために働いていること¥)’中去了吧?”